继任弼时未进行火葬,他成为了第二位没有火葬的中央领导,而“特批”他土葬的是素来讲原则的邓小平。
“照此办理,下不为例。”
邓小平是了解许世友的,这是一位具有特殊性格、经历、贡献的特殊人物,经过慎重再慎重的考虑,他最终决定特事特办,满足许世友和母亲葬在一起的心愿,也算全了许世友生前未能尽到的一份孝心。
许世友是极度孝顺慈母的,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思念母亲泪湿衣襟,可因革命又不能在母亲膝前尽孝。
为此后来每一次见母亲,他都格外珍惜,在母亲面前跑前跑后。唯独有一次,他当着母亲的面动了武,老母亲更甚下跪阻止。
一、荣归故里
那是1953年中秋,许世友决定回家乡。
自1932年回乡之后,他已经有几十年未曾回去,对家乡的思念、对年迈母亲的眷恋,促使他多次向军委请假回乡。
犹记得几十年前离开家乡那个深夜,许世友就站在村口和来告别的父老乡亲动情地说:“等到革命胜利,我一定回来煮酒敬乡亲。”
几十年过去,当初许下的宏伟目标实现了,国民党反动派退居台湾,新中国成立,是时候回家乡看望父老乡亲、履行当初的诺言。
多次请假,中央军委总算批准。
在得到回乡准许后,许世友十分激动。少小离家老大回,虽未回乡情更甚。在出发前,他特地带了两名炊事员,带了足够积蓄。当初答应要回乡煮酒敬乡亲,感谢他们为革命做的贡献,理应有些“排场”。
这不是为他,而是为了许家洼(许世友老家)那些为革命牺牲的战士、曾帮过革命队伍的父老乡亲,为感谢、为缅怀。
一路颠簸,两辆苏式吉普驶进新县。故乡许家洼近在咫尺,望着田野的稻谷、远处山林,许世友内心愈发激荡。
离乡几十年,他终于又回来了。
他很想早点回来,回来就代表着革命胜利,谁知这一走就是几十年。少年离家,再回来脸上多了些岁月痕迹,可他那份赤子之心依旧。
许世友回乡的消息很快传开,十里八乡的人们闻风而动,都想来看看许家洼走出去的大将军。人越来越多,许家门口排起了长队,还有不少村民正往许家赶,人群中有一位身材不高、脸色蜡黄的中年人脸色格外凝重。
此人名叫许存礼,是许世友的亲叔叔。
自家侄儿是革命的功臣,当了大官,他脸上也感到有光,同时他又感到深深的愧疚,毕竟叔侄俩过去发生了不少事,不知侄儿能否原谅。
思想想去,许存礼决定见一见侄儿。若侄儿不计前嫌,他内心也能安定不少;若侄儿依旧记仇,只怕得逃!
临到许家门前,看见屋内忙的热火朝天的侄儿,许存礼突然打了退堂鼓,意欲悄然离去。忙来忙去的许世友抬头一看,正好瞥见。当再次看到记忆中一直挥之不去的身影,他脸色变得格外狰狞。
“许存礼!”
一声大喊,许世友三步并两步将门外的许存礼逮住,作势抽出腰间大刀,意欲当众砍了亲叔叔。
“呀!”
众人惊呼,却不感到诧异,他们也知晓叔侄俩那些事。
二、亲叔叔端的不当人
1927年,许世友回到家乡参加了黄麻起义,从那时他就成了“清乡团”搜捕的主要对象,由此连累到许世友母亲、妹妹。
“抓不到许世友,就拿他的母亲是问!”
无奈之下,许母只能带着三个女儿躲在深山中。彼时许存礼担任伪保长,不仅没想过帮衬嫂嫂一家,反倒将主意打到了许家几个女儿身上。
自从许存礼为国民党做事以来,在村里横行霸道,没少欺负许家母女,和许世友更结下过大的梁子。
当时许世友代表组织向十里八村的大户筹款,作为乡农会建设基金。许存礼作为村保长,在乡里横行霸道,没少捞钱。若论许家洼谁最有钱,许存礼绝对排得上号。可两人特殊的关系,又让许世友有些为难。
几经决断,他决定向许存礼要500大洋。
消息不胫而走,许存礼直接提着500现大洋登门,表明能交钱,但不能给乡农会,就当给嫂嫂(许母)一家的援助。
许世友不同意,许存礼脸面上过不去,骂了起来,直言乡农会蹦跶不了多久。回去之后,他就收拾行李连夜跑了。
此事之后,两人算是结了梁子。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乡农会处境愈发艰难,清乡团卷土重来,往日最活跃、最积极的许世友首当其冲。
而逃亡在外的许存礼,再次回到村里作威作福。身份转变,让许存礼决定找回场子,见抓不到许世友,他就打算拿许家母女开刀,尤其许母几个女儿生的貌美,若是卖给人贩子,也能找点损失。
为找到许家母女,许存礼在大山来回转悠了三四天,总算找到了人。几经周折,他真将许家两个女儿卖给了人贩子,好在有人相助,才未得逞。
若说“500大洋是梁子”,这事就让叔侄俩矛盾上升到家人。果不其然,脾气火爆的许世友直到此事后,打算找许存礼讨个说法。还没等他找上门,发现其踪迹的许存礼先给清乡团通风报信。
得到消息的清乡团在许存礼带领下,意欲堵住许世友,结果扑了个空。不幸的是,就在许世友和两名敢死队队员回山里时,遇到了半路埋伏的许存礼。
原来清乡团扑空之后,他实在不甘心,担心将来许世友找上门,决定赶尽杀绝,特意在半路设伏,没成想还真等到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世友二话不说,拿起刀就和许存礼带的人扭打在一起,现场混乱不已,许世友在敌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不过随他一起下山的两名敢死队员却被残忍杀害。
恨,他对许存礼充满了恨意!
身为长辈,截杀亲侄子;身为保长,帮清乡团为非作歹。强占土地、买卖妇女、屠杀红军战士,一桩桩一件件,让许世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不仅是他,许家洼村民对许存礼早有不满。不过人家势大,只能忍气吞声。
在很长一段时间,许存礼在许家洼为非作歹,使得许母一家过得苦不堪言。而许世友跟随部队东征西战,直到今日才再次回到家乡。回来之前,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许存礼,更没想到对方会大胆登门。
三、生前尽忠,死后尽孝
过往记忆涌来,让许世友愈发愤怒。
“三反五反,怎么漏掉了你!”
声振寰宇,他提着刀就要砍下去。从前的仇恨刻骨铭心,让其一瞬间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律法。
屋内听到动静的许母,急忙走到近前,连连阻止许世友,希望儿子能放下手中刀。许世友哪里听得进去,作势就要砍下去。
“扑通”一声,许母跪了下去。
“孩子,娘求你了!”
见母亲突然跪下,怒火中烧的许世友立马冷静下来,连连搀扶许母,心里尚有些不理解。许存礼为祸乡里多年,对许家只有仇,没有半点情谊可讲,且不说三反五反为何漏了手上沾有红军血的他,母亲极力阻止已让他困惑不已。
可年迈老母跪在地上,他只能松开许存礼,放下手中的刀,一边搀扶许母一边说“饶过”许存礼。
如释重负的许存礼连连向嫂子道谢,连滚带爬出了许家。宴会依旧继续,他带来的两个厨师正在大锅炖着牛、羊、猪肉,来帮忙的邻居在四下有条不紊的干活,来访百姓缓缓向许宅移动。
似并未因闹了这么一出受到任何影响,许母、许世友依旧在里屋外屋忙来忙去,招待着乡亲父老。
唯独许世友清楚,心中那团怒火并未熄灭。
虽是亲叔侄,可许存礼昔日做那些事不值得原谅、也不可能原谅,他还记得当初随他一起下山的两名敢死队员临死前的不甘、愤怒。
血债血偿,许存礼必须受到惩罚。愤怒之余,他也意识到母亲拼命拦下的真正原因,不是为许存礼,而是为了他!
许母聪慧、能干,早在许存礼担任伪保长期间,就认清了他的真正面目。由此当初许存礼在山上寻到她时,任凭其花言巧语,也没有随许存礼下山。许母更知道许存礼为祸乡里,对儿子做的那些事。
为一个罪人求情,不值当。
许母是为了许世友,才会当着众人的面下跪。知儿莫如母,许母知晓自家孩子脾气火爆、嫉恶如仇,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许存礼做了那么多恶事、坏事,若是不拦着许世友,许世友是做得出当众杀人的冲动事。
一旦许世友当众杀人,事情就大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许世友作为山东军区司令员,当众杀人就属于知法犯法。
许母虽不懂这些,但她清楚儿子当的是共产党的官,就要守规矩、讲道理。从前惩罚犯人,都要开审判大会,如今新中国成立了,村里昔日为非作歹的反革命分子哪一个不是经过公审后,进行公判处决?儿子这么做,不合规矩。
为保儿子,许母跪了下去。
好在这一跪有效果,让许世友放下了刀。事后回想,许世友不免有些悔恨,居然逼得母亲下跪,为人子实属不该。
想通此事后,他对许存礼之事有了新的计较。
回乡第三天,许世友该回部队了,在和母亲深情告别之后,他再度踏上了离乡的路,同时也有乡上领导送行。
虽为送行,也是想询问一下许存礼的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十里八乡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乡上也拿不定主意,况且许世友当着众人的面,也说过“饶许存礼一命”,这让乡里想再问问许世友意见。
“判刑!”
许世友早就决定好,许存礼有罪当判,这事还是得交给乡上。依法审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能因他一句话就徇私枉法,也不能因他的态度就轻判重判。在他走后没多久,人民专政的手铐紧紧锁住了许存礼的双手。
从1927年到1953年,他为祸乡里数十年,或因反动派庇护、或因许世友叔叔的身份,得以一次次侥幸逃脱人民审判。
这一次许存礼终于被人民审判,关入狱中。就在他被关的第四年,就在恐惧、不安的情绪下病死狱中。
对于许存礼后续,此后经年许世友也回过几次家,从亲朋故旧口中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他并不太在意。
之后几次回来,许世友更在意的还是和母亲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1959年,他再一次回到家乡。
年迈的母亲日渐衰老,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硬朗,他也不是没想过将母亲接过去一起住,老人家住不习惯,早年住了一个月就吵嚷着回家。执拗不过的许世友,只好让大儿子在老家照顾老人。
至于他,实在是没太多时间。
国家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既以身许国,何以许家?不知何时起,母子俩距离越来越远,心却越来越近。
许世友惦念母亲,母亲心疼孩子,为此每一次见面母子俩总会说上许多话。然而这一切到1965年秋,戛然而止。
这一年在外视察工作的许世友,突然收到“母亲病重”的电报。人尚未赶回家,老人便与世长辞,以致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在处理完工作后,他回到了家乡。凝望着母亲遗像,人跪了下去。后悔、无助,还有对母亲深深的愧疚。
在母亲遗像前,许世友轻声的说。
“妈,伢儿生前尽忠,只能死后尽孝了。”
为此他决定死后和母亲葬在一起,故而不愿在提倡火葬的倡议书上签字,最后幸得邓小平特事特办,全了其一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