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一生,活得清冷而孤寂:亲人不似亲人,朋友难做朋友。
熟悉张爱玲生平的读者都知道,张爱玲一辈子朋友屈指可数,早期的炎樱算一个,苏青算一个,后来离开大陆后又有邝文美,宋淇夫妇等,总之是少而精。
既能解决基本情感需求,又不会给自己造成思想上的负担,总之交友方式也很张爱玲。
这其中,不能不提到的一位朋友是苏青。
她和张爱玲是同行,都是当时颇负盛名的作家。
都说同行是冤家,比如张爱玲对和她同时期的冰心、白薇就很是看不上,和苏青倒一度处成了知交好友。
张爱玲曾为苏青的散文集《浣锦集》作序:
“如果必须把女作者特别分作一栏来评论的话,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
两人结识得顺理成章,苏青曾经是《天地》杂志社的社长兼主编,张爱玲则是当时名噪一时的作家,苏青为了能约到张爱玲的稿自然需要和张爱玲搞好关系。
其实苏青本人可不光是收稿子的编辑,她自己也创作,她在杂志上连载的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一度比张爱玲的作品还畅销。
而张爱玲对苏青的文笔和写作水平也是很认可的,她说:
“低估了苏青文章的价值,就是低估了现地的文化水准。”
“苏青最好的时候能够做到一种‘天涯若比邻’的广大亲切,唤醒了古往今来无所不在的妻性母性的回忆,个个人都熟悉,而容易忽略的。实在是伟大的。”
既然彼此认可,互相欣赏,处成知交好友便不足为奇了。
据苏青的妹妹苏红回忆:
“这两个女作家白天不写文章,常常相约去喝咖啡,她们无话不谈,非常要好。”
可鲜为人知的是,两人还曾共享过一个男人——那就是张爱玲这辈子爱其最深却伤她最狠的那个汉奸文人——胡兰成。
有这样一层既隐秘又龌龊的关系,两人为何还能处成闺蜜?
苏青的不设防
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情传奇一度流传甚广,不仅张爱玲本人多有披露。
胡兰成在他后来所撰写的《今生今世》里为了蹭张爱玲的热度也曾将这段陈年情事翻检出来进行渲染炒作。
即使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仍有粉张爱玲的极具影响力的作家三毛将他俩的这段爱情故事美化演绎成了电影剧本《滚滚红尘》。
为这段表面看起来很浪漫,其实内里全是虚伪和不堪的爱情传奇推波助澜,令其热度不减。
《滚滚红尘》剧照
而张爱玲和胡兰成之所以能演绎出这么一段旷世奇恋,其中的穿针引线人竟是苏青。
苏青大张爱玲六岁,自幼家境优越,也接受过新式教育,一直才华过人,并且顺利考入大学,只是大学刚上了一年就因早定婚的夫家屡屡催婚无奈退学成婚。
婚后的苏青连着生下四个女儿,因夫家重男轻女,她被要求继续生育,可即使她生下了儿子也没能改善自己在婚姻里的弱势地位。
她的丈夫不仅有外遇,还对苏青实施家暴。连正常地向丈夫要钱补贴家用也会遭冷嘲热讽甚至殴打。
受过新式教育的苏青不甘心在婚姻中逆来顺受,便顶着惊世骇俗的社会压力挣脱了婚姻的束缚。
苏青和胡兰成是同乡,又兼具才华过人的文人属性,经朋友引荐相识后便一直来往密切。
两人一个是情场浪子,一个是刚刚走出婚姻的熟女,在一起发生点一夜情之类的事似乎也无可厚非,但明显胡兰成是走肾不走心,苏青在意胡兰成更多一些。
作为汉奸文人,胡兰成曾被捕入狱,苏青一度担心他的安危,便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为其奔走求情。谁知这样的患难之情也不能将胡兰成感动,出来后对苏青更走心些。
倒是又把主意打到了苏青手底下的当红作家张爱玲身上。早在入狱之前,胡兰成便有幸读到过张爱玲的文章,对她的才华很是欣赏,并萌生了想要结识她的念头。
出狱后,胡兰成又找到苏青,前面感谢苏青对自己的搭救竟全是铺垫,目的还是想拿到张爱玲的地址。
苏青开始还推脱“张爱玲不见人的”,但禁不住胡兰成的软磨硬泡,“迟疑了一回”后还是写给了他。
苏青自认为很了解张爱玲,觉得张爱玲性情“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又是待字闺中的年轻女性,结交人会自有分寸,未必会接胡兰成这个中年异性还情史复杂、身份尴尬的社会人的招。
谁知她还是低估了胡兰成取悦女人的魅力,高估了张爱玲的自控能力。
这两人竟就此一见倾心,胡兰成送张爱玲到弄堂口,亦敢暧昧地挑逗“你的身裁这样高,这怎么可以?”
电影《滚滚红尘》剧照
张爱玲则更直白,见面后的第二天,胡兰成去回访张爱玲,张爱玲便在送给他的照片后面题了几句话: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而苏青毕竟是经历过婚姻的女人,所以对于感情这回事远没有张爱玲这般肯全情投入,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而且苏青清醒地知道她和胡兰成的感情也仅能止步于一夜情,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基于这种思想,她对张爱玲的敌意远没有张爱玲对她那般来得强烈并充满戒备心理。
张爱玲开始也不知情
在这件事上,张爱玲则更为无辜。
认识胡兰成时,张爱玲23岁,尽管笔下生花般地描摹过各种各样的男女恋情,自己的感情经历尚是一张白纸。所以她向往来一场独属于自己的倾城之恋。
因为张爱玲从小生长在一个父亲醉生梦死,母亲则滞留国外不肯回归的家庭中,既缺爱又缺乏安全感,所以在她这里,年龄不是问题,结过婚不是问题,甚至政治立场也不能左右于她。
张爱玲在一次采访中曾坦言过自己的择偶观:
“我一直想着, 男子的年龄应当大十岁或是十岁以上,我总觉得女人应当天真一点,男人应当有经验一点。”
电影《滚滚红尘》剧照
在等爱的年纪,张爱玲是那样迫切地希望有一个人能懂她、欣赏她,而颇有些才华又阅女无数的胡兰成正好契合她的心意,尽知她的痛痒,顾及她的喜好,于是张爱玲沦陷了。
不过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胡兰成和张爱玲好上后,有天晚上胡兰成在苏青处逗留,正好张爱玲也无约而至。意外看到胡兰成竟然在闺蜜处出现,而且时间还是在暧昧的夜晚。
尽管张爱玲心里多有不快,但还是保持了自己的克制和修养,匆匆告辞而去。
而这时的胡兰成不知是想向苏青标榜什么还是根本不顾及张爱玲的感受,竟任由张爱玲一个人离开而自己依然盘桓不去。
青年胡兰成
许多年后,胡兰成在自己的《今生今世》里提及这件事时无耻地写道:
“当初有一晚上,我去苏青家里,恰值爱玲也来到。她喜欢在众人面前看着我,但是她又妒忌,会觉得她自己很委屈。”
胡兰成这个文化败类很将践踏别人的感情不当回事,反倒很享受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的感觉。
可见对于苏青和胡兰成的关系,张爱玲开始并不做她疑,毕竟她涉世未深又疏于交际,等到后来发现端倪时又已泥足深陷,与胡兰成就此决裂尚心有不舍,只能和苏青从此生隙,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
张爱玲和苏青就此事的各自态度
张爱玲发现胡兰成和苏青的这层关系后开始只是慢慢疏远了苏青,但也没彻底决裂。
这个阶段的张爱玲爱胡兰成爱得既卑微又毫无底线,即使胡兰成身边的绯闻从来就没断过,张爱玲还是很享受两人相处时的这份懂得。
还与胡兰成心甘情愿地签下了婚书,上面写着“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前两句由张爱玲所写,后两句为胡兰成所撰。
其实这个时候的胡兰成政治处境已很不妙,经常会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所以张爱玲既心疼他的处境又想做个懂事的女友,便只能自己忍下这诸般委屈。
电影《滚滚红尘》剧照
谁料胡兰成不仅不知感恩还愈发得变本加厉,即使与张爱玲有婚约在身也无所顾忌,在逃难途中仍见缝插针地发展了两个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女情人。
张爱玲名正言顺地“千里追夫”,看到的却是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的苟且。
张爱玲心中的爱自此死了,才又恢复到她“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的心狠手辣”(胡兰成语)。一封信一笔巨款彻底斩断了她与胡兰成的这段孽缘。
此后不仅胡兰成被她彻底拉黑,就连苏青也不再是她的好友。
多年以后,张爱玲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问世,里面提到了胡兰成和苏青曾有过的一夜情,胡兰成化名为邵之雍,苏青化名为文姬。
文姬这个名字很耐人寻味,文姬,文姬,“文化之姬”,姬者,妾也,暗讽了苏青在胡兰成这里的不光彩身份。
比起张爱玲此后许多年里的耿耿于怀,苏青的态度要厚道的多。
1947年2月,苏青出版了她的《续结婚十年》。
在《续结婚十年》里,苏青老老实实地描述了自己的“艳史”,其中便包括胡兰成。
有一节“黄昏的来客”,里面写到谈维明(胡兰成)和苏青的一夜情。
在《续结婚十年》里,她写了那么多伪政府男女,唯独没有影射到张爱玲,可见她心里始终都是有张爱玲的。
都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源于共同讨厌一个女人,止于共同喜欢一个男人。
看来即使是才华过人的名女人也未能免俗,只是为胡兰成这样一个情场浪子、文化汉奸和卖国败类,实在是为她们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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