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7年正月,朱祁钰病重将亡。
当时,朱祁钰还不到30岁,儿子朱见济也已夭折。天子病危,储君未立,对于阴谋家来说,正是纵横驰骋之时。
果不其然,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人在孙太后的授意下,打开长安门,趁机发动政变,迎接朱祁镇复辟。
次日凌晨,当于谦手持连夜起草的“立太子”手稿走上朝堂时,却看到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朱祁钰,而是朱祁镇了。
朱祁镇登基,意味着于谦必须死。
事实上,朱祁镇知道于谦是君子,一心为社稷者,不忍杀他。可徐有贞却说:“不杀于谦,你师出何名?”
于是,于谦被安上图谋不轨、企图拥立襄王为帝的罪名,死在了崇文门刽子手的屠刀下。
于谦的才华
于谦,浙江钱塘人。
于谦出生于官宦之家,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前朝官吏,声名远扬。因此,受到家风影响的于谦,自幼也酷爱读书,精通经史子集,展现出了高人一等的才华。
不久后,于谦高中进士。
在朱棣、朱高炽两朝,于谦位卑言轻,鲜有作为。然而到了朱瞻基时期,于谦抓住朱高煦谋反之事,巧立功勋,成为宣德一朝的红人。
当时,于谦遍览军政。从封疆大吏到庙堂朝臣,他都能做到谨言慎行、一丝不苟。
远赴江西期间,于谦平反冤假错案数百起,赢得百姓声声赞誉。执掌兵部侍郎后,他又能巡视各地、剿灭盗贼,还大明安稳河山。
可以说,在杨士奇、杨荣、杨溥等名臣辈出的仁宣时期,于谦的个人能力和威望,也丝毫不亚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1435年,朱瞻基病逝,临终前将年幼的太子朱祁镇托付给三杨。而在三杨“执政”的十几年间,于谦的作用越发明显。
不幸的是,在杨士奇、杨荣、杨溥相继离世后,朝中大权却落在了受到朱祁镇宠幸的宦官王振手中。
王振为人奸佞、睚眦必报,且贪得无厌。当时,朝中官吏为求自保,争相向他献媚。唯独于谦性格刚强,为官清廉,不屑与他为伍。
不久后,王振就指使李锡弹劾于谦“心怀怨恨”,对帝王不满,将他下狱处置,甚至还判了个“斩刑”。
然而,两省百姓、官吏乃至藩王得知消息后,纷纷上书力保于谦,方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由此可见,于谦在当时的大明朝,威望之高,远胜于朱祁镇、王振之流。
刚正耿直的于谦
1449年,瓦剌大举入侵明朝边境。好大喜功的王振,就怂恿朱祁镇亲征,欲借此扬威,震慑那些不服从他指挥的朝中官吏。
然而,当二十万明军抵达怀柔之外的土木堡时,却遭到了也先的袭击,被瓦剌军打得大败。
土木堡一役,京城三大营及京城附近的大明主力全军覆没。朱祁镇沦为俘虏,张辅、朱勇等无数文官、武将战死,京城已不堪一击。
眼看大明就要重蹈北宋靖康年间的覆辙,翰林侍讲徐珵主动站出来,别出心裁的提出了“天象之变,理当南迁”的提议。
然而,徐埕的言论,遭到了于谦的当廷怒斥。在他看来,南逃之张,无异于弃天下于不顾,到时能否保住那半壁江山,也未尝可知。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被于谦戳着脊梁骨,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的徐埕就此沦为朝堂笑柄。甚至在日后,连仕途都受到了影响,不得不改名为徐有贞。
其实,徐有贞被嘲笑得很“冤枉”。当时无数人跟他一样软弱,只不过他当了出头鸟,吃了第一口螃蟹,却发现螃蟹是坏的。
而在另一方面,朱祁镇被俘后,太子朱见深年仅两岁,主少国危,又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当时,于谦又力排众议,将年长的朱祁钰推上皇帝宝座。甚至,也先以为朱祁镇奇货可居,想以此要挟明朝索要大量财物时,于谦也力谏朱祁钰拒绝。
由此可见,在土木堡之变后,于谦为了保卫大明江山,完全把自己置于朱祁镇的对立面了。
1449年十月,瓦剌军在也先的率领下,直逼北京城。
于谦征得朱祁钰的支持后,征调全国军队十万人勤王,并让勤王军路过通州粮仓,取粮运至京城。
而为了稳定京城人心,在众臣干掉王振死党锦衣卫指挥马顺、毛贵、王长之后,又奏请朱祁钰下令百官无罪,并把王振的侄子王山绑至刑场,凌迟处死。
只是,明军主力部队几乎被全灭,即便于谦从各省调集部队,但兵力仍稍显单薄。
可以说,以步军为主的明军,面对瓦剌的骑兵,应采取保守的对策,即坚壁清野、据城而守。
然而,于谦却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吃惊的命令:凡兵皆出营郭外。
即各军列阵九门外,背城而战。
事实上,于谦本意是企图以大同、宣府、居庸关、紫荆关等外围固点,御敌于京城外。
大同、紫荆关等地皆有坚固城防,本有相当兵力,后又得到了于谦调兵加强。而守将,也多为忠勇之将。
可是,大同、紫荆关等地还是被突破了,瓦剌迅速攻到了北京城下。
保卫大明
当时,大同守将郭登战前慷慨激昂:“吾誓与此城共存亡,不令诸君独死。”
然而,朱祁镇此时为了活命,却成了瓦剌军的“叫门天子”,郭登一筹莫展。
尽管他坚守不降,但瓦剌不进攻他,他也不敢主动出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大摇大摆的绕过他,直抵紫荆关。
紫荆关,“城高池深,足称雄固”,城防守坚固,且有12000守军,而于谦已经调军前往救援。
紫荆关守将孙祥企图依托崎岖山谷、城高池深,坚守待援。
然而,瓦剌军中有“带路党”。
跟朱祁镇一起被俘的太监喜宁,引也先军从间道插入,内外夹攻,破关。
可以说,在瓦剌军挟持朱祁镇的情况下,明军出战有顾忌,会犹豫。而即便凭险死守,熟悉情况的“带路党”也会使抵抗被瓦解。
因此,于谦最担心的,不是城防是否坚固,而是人心是否坚定。
有趣的是,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以及浙江兵,从边关退回来的部分守军,总兵力已多达22万人。
而瓦剌军,也不过只有8万人。其中直属于也先的精锐骑兵,勉强凑够3万余人。
22万对8万,优势在大明。
可惜,面对困境,鲜少有人能够冷静分析,勇于拼命。
当时,京师人心浮动,许多富豪已经开始逃走,而朝中大臣也多认为京城不可守,要迁都。
与此同时,守军成分复杂,有的是运粮军,有的是准备在水网地带防范倭寇的,各军对敌军不熟悉,对守卫京师的任务也不了解。
大家紧急凑到一起,兵与将不相习,将与帅不相习,兵与兵不相习,缺乏磨合,极易引发混乱。
更为重要的是,面对对京师情况熟悉的“带路党”以及难以预料的“朱祁镇”,明军大臣、将士不知所以,完全没有必胜的信念。
可以说,兵虽多,城虽坚,也是难以坚守的。
因此,于谦简单粗暴的下令:关闭九门。断绝心中胆怯的明军退路的同时,也不必担心后方被威胁。
毕竟,明军后方是门,瓦剌不能抄其后路。
接战前,瓦剌军见明军军容整肃,不敢妄动。
于谦在民房中设置大量火器部队,敌军到后,火枪瞬间开火,杀敌甚重。
石亨率军从安定门杀出,为了一雪前耻,作战极为骁勇,瓦剌军顿时就被打懵了。在明军的狂风暴雨下,也先放弃了复辟大元的梦想,不得不选择退兵。
从战场的情况来看,明军和土木之战截然相反,此时的明军士气高涨,作战勇猛,将瓦剌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反观也鲜大军,在北京城外毫无建树,遭受明军阻击,损兵折将。
1450年春,看不到打赢大明希望的也先,又耍了一个“心眼”。他以议和的名义,不顾朱祁钰的暗中反对,将朱祁镇送回大明了。
在朱祁钰看来,如此年轻的“先帝”回来,如何安置的确是个大问题。
然而,于谦认为,帝位已经定了,不会再有更改,只是从情理上,应该把他接回来罢了。
令于谦没想到的是,朱祁镇回来之后,朱祁钰却把他安置在南宫,并下令将南宫上锁灌铅,加派锦衣卫严密看管,连食物都只能通过小洞递入。
甚至,南宫附近的树木也全部砍伐,以避免有人藏匿与朱祁镇联络。
因为吃穿不能满足,朱祁镇的原配钱皇后,不得已自己做些女红,托人变卖,以贴补家用。就这样,朱祁镇在惊恐不安之中,度过了整整七年的囚禁生活。
含冤被杀
而在朝堂之上,于谦的日子也过得并不顺畅。
1452年,于谦和朱祁钰因“废立太子”的问题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众所周知,对于自身被囚,差点儿亡国的朱祁镇,于谦没任何好感。因此,在朱祁钰上位后,于谦很少张罗朱祁镇的事情,即使他被“囚禁”于南宫,于谦也只是口头上,劝导过几次。
然而,当朱祁钰想要废掉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时,于谦却不赞同了。尽管此事以后,朱祁钰对于谦仍旧言听计从,大力任用。
可毕竟,矛盾的“根基”已经埋下了。
与此同时,清正廉明的于谦在朝中又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
在北京保卫战中,受到于谦赏识的石亨功勋显著,得以世袭侯爵。为报答于谦,就举荐了于谦的儿子,做朝为官。
然而,于谦却以自己的儿子无功不能任职为由,当众拒绝。不仅如此,他还斥责石亨,说他身为总兵官,不举荐隐士,提拔将士,只顾攀附权贵,严重失职。
于谦此言,对于一心为国,口不言功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他却忽略了石亨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性格,由此招致石亨的记恨。
此外,于谦选拔人才,只以才能、表现论人,许多人得不到任用、提拔,都怨恨于谦。而那些被他弹劾的军中宿将张軏、张輗兄弟以及杨善等人,更是怨念极深。
1457年,年仅29岁的朱祁钰突然病重。当时,他的儿子朱见济已经夭折,而朱祁钰又迟迟不愿改立朱见深为太子。
一场隐藏于“地下”的权力斗争,悄然升起。
对于危局,于谦与他的对手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于谦想要帮助朝廷平稳过渡,自然是争取早立储君。
只要储君立定,政变将既没有借口,也没有必要。当时,朱祁钰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
由朱祁钰亲自指定朱祁镇的儿子为继承人,消除矛盾,平稳过渡,这是一个能够安定形势的办法。
在于谦等人的努力下,朱祁钰终于答应于正月十七早朝议论立太子之事。
结果,造化弄人。当晚,于谦的对手们,选择了发动政变。毕竟,一旦有立新君之功,必然得到新帝厚报,荣华富贵、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朱祁镇复辟后,于谦就成了不得不杀的“罪人”。
对于朱祁镇来说,不杀于谦,他的皇位就不具有合法性。只有否定了于谦,才能否定朱祁钰的临时政府。
而在否定于谦的同时,朱祁镇还一笔抹去了他的所有功劳。在他看来,于谦这个“奸诈佞臣”之于大明朝,毫无功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