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晚节不保吗?
并不是,而是太清醒了,导演生涯的每一个阶段都能看清本质,走在政策、审美、市场、观众的前面。
张艺谋口碑不佳在90年代就已开始,那时的第六代。
如贾樟柯等人都曾批评过张艺谋,2002年的《英雄》到2006年的《满城尽带黄金甲》期间,不止第六代,各路媒体也对他轮番轰炸。
但整体上,张艺谋的形象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尤其是2008年的奥运会之后,几乎都是赞誉,张艺谋真正成为大家口中的“晚节不保”是2016年的《长城》。
这部片子本身就是烂片,没有什么可争议的,关键在于这一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那就是随着短视频的流行。
文字时代彻底被影像时代取代,人们的认知、感知、思维方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快。
如《琅琊榜》这几年差评的声浪不断,不仅仅是因为幼稚的权谋,还因为剧情节奏有些慢了。
当下的观众回过头看时会觉得拖沓,它的一些切片的受欢迎程度甚至远不如质量比不上它的《伪装者》,原因很简单,《伪装者》更适合短视频。
其实,张艺谋因虚荣心和名利心在《长城》失败之后,并没有全面拥抱影像时代。
还进行了两次尝试,一次是模仿黑泽明《影武者》的《影》,一次是伤痕文学的《一秒钟》,结果不尽如人意,观众、市场都没有给予多少正向的反馈。
张艺谋明白时代变了,老一辈的风格已被年轻人摒弃。
艺术自由也是个伪命题,与其叫苦不迭的说这说那都无济于事,还不如重拾名利心。
当个职业导演也可以名利双收,又何必苦哈哈的做需要时间来验证的慢电影,还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自此,张艺谋便不再尝试,选择顺应,做一个职业导演,向陈思诚、贾玲他们靠近。
《悬崖之上》《狙击手》《满江红》《坚如磐石》《第二十条》,清一色的小品+相声式的通俗电影,面向的就是大众,而非艺术领域。
《满江红》之后更是形成了一个完全体公式,情绪化题材+流量明星+春节档。
网上骂归骂,可依然阻挡不了票房的井喷,因为大部分观众看电影不是看艺术,而是看故事,有趣、能参与、看得懂才是王道。
电影对买票进场的观众来说就是一件快消品,票房高就是消费者满意,市场喜欢,旁的说再多也没用。
张艺谋深谙这一点,否则以他以前那么在乎文艺界评价的性格来看早就坐不住了,也不会有《第二十条》,以及又与光线合作的春节档电影。
而《第二十条》完美符合现在的张艺谋电影公式。
有一个简单明了的故事,哪怕观众中间睡一觉也能看懂,这一步走完已经领先许多电影好几个身位了。
那些晦涩难懂的艺术片是留给流媒体慢慢品的,大卖的院线电影要的是第一眼留住观众,并非边看边咂摸,电影院是不会给你留出那么多时间的。
要立马吸引观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有趣。
《第二十条》一亮相就是说学逗唱,观众笑了,什么逻辑都会暂时忘却,但仅仅是一部喜剧是不够的,还得让观众思考。
这样才能助推口碑发酵,也就是所谓的参与感,观众能够跟着电影去讨论正当防卫、法律尺度、现实不堪。
电影的开头是故事性,可故事不足以撑起口碑。
所以电影的最后是思想性取代了故事性,大家的聚焦点都在思想性上,反而忽略了故事的不足。
还能带动票房的水涨船高,如此懂市场规律,知观众心理的张艺谋算晚节不保吗?他是太清醒了。
张艺谋的这种清醒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他一直就这样,看世界的态度即拍电影的方式,世界如何,他的电影就如何。
1978年改革开放,尝试新鲜事物是主旋律,进入到80年代,电影也赶上了这股春风,不再进行阶级斗争,立场限制,鼓励导演表达对生活的感悟,历史的反思,艺术的想法、未来的思想。
再加制片厂制度每年固定拍片数量,以及对商业化不做要求。
既然一年拍不了几部电影又没有票房压力,那就求精求好求艺术,如1980年《神秘的大佛》上映,被文艺界好一顿批评,谴责该片过度娱乐化,没有艺术性。
两年后《少林寺》横空出世,内地着手商业化探索。
但这也是各大制片厂的任务,分配给一些导演尝试,整个市场的主流还是艺术为先。
国家也希望在第四代导演主动退场后,第五代导演能够革新出代表中国电影的电影语言与电影美学。
第五代确实也不负众望,《一个和八个》一马当先,陈凯歌的《黄土地》紧随其后。
《孩子王》惊为天人,第四代导演郑洞天更是建议所有老一辈导演,我们回归学校,把广阔天地留给年轻人,给他们让路。
就连第三代导演凌子风都说,我非常支持年轻导演,他们敢于想象,有天分、有能力,如田壮壮、陈凯歌他们,未来是属于他们的。
所以在每一位第五代导演的背后几乎都有一位第四代导演或第三代导演。
国家希望,老一辈支持,在这样的大势之下,本就凭借摄影名声大噪的张艺谋选择成为一名导演。
《红高粱》一举站稳脚跟,他与陈凯歌都成为了国家寄予厚望的导演,在国际上扬名,让中国电影美学形成。
1989年,内地短暂实行审查与分级并行,商业化探索已成为那时的主旋律。
张艺谋也顺应潮流拍了一部商业片《代号美洲豹》,故事很大胆,放在现在肯定过不了审,但成片很敷衍,一看就知道是赶工之作。
这一次的失利并未影响到张艺谋,因为这时的主流还是拍艺术片在国际上拿奖。
尤其是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获得戛纳金棕榈之后更是让同年的电影市场化改革成为陪衬,陈凯歌又一次成为全国文艺圈学习的对象。
张艺谋不甘于人后,在《秋菊打官司》拿下金狮奖后,只剩一座金棕榈就能成为第一人,于是张艺谋也学着拍了部编年体式的《活着》,时间跨度很大,同样涉及动乱,得到了戛纳评委会大奖。
后来张艺谋又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此时陈凯歌也不争气,辜负了国家与先辈的的重托。
电影又进行了深度市场化改革,国家的意识形态也变了,加入wto后全面发展经济成为主旋律。
张艺谋敏锐的察觉到了变化,不再想成为大师,做一个好好拍电影的导演,《一个都不能少》冲击戛纳受挫,《我的父亲母亲》回击谴责。
许多人认为他只能靠莫言、余华、芦苇等作家和编剧才能拍出好电影。
其实他们往往选择性的忽略张艺谋的色彩、构图,以及他的这两项技法对中国电影语言的推进。
与其说张艺谋靠拍苦难,靠知名作家和编剧,不如说张艺谋每次都能选对赛道。
进入千禧年,李安的《卧虎藏龙》石破天惊,票房、奥斯卡统统揽入囊中,大片模式雏形形成。
《英雄》的剧本成型早于《卧虎藏龙》得奖,但此时武侠是主流,意境的江湖深受北美青睐,张艺谋在故事架构不变的情况下,突出写意,与《卧虎藏龙》的内核接近,又添大牌演员,一为票房,二为冲奥。
后面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都是这一路数。
国家也希望有真正的国产电影能够得到奥斯卡,张艺谋被殷切期望。
直到2011年的《金陵十三钗》再一次失望而归,国家与张艺谋双双放弃,之后选送奥斯卡的国产电影纯粹主打一个随意。
2013年,技术流电影风靡国内,张艺谋也做了次弄潮儿。
在他的文艺片《归来》中加入4k技术,是中国电影史上首部IMAX文艺片。
一部文艺片本没必要加入这些,但潮流如此,追随也无妨,为此他还专门到《智取威虎山》剧组向徐克请教。
后面的故事就承接开头了,由此可知,张艺谋这根本不算晚节不保,而是每一步都走在了历史的节点上,也敢于去做一些新的东西,虽是一位老人,但跟上了时代的脚步。
至于说他晚节不保,大多数人应该也是惋惜,堂堂国师,怎沦落至此。
其实,我们睁眼看看,全球范围内,又有谁在讲艺术,都是政治正确与银铅攻势罢了。
张艺谋从来不是黑泽明、库布里克,他只是能站在浪头,这已经很厉害了。
怎奈我们能拿得出手的国产导演太少了,导致把所有希冀都加在张艺谋身上了。
如同当年的陈凯歌一样,现在只不过是潮水褪去了,我们看到了全身,大失所望没必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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