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恐袭频发, 巴基斯坦安全形势究竟如何?

当地时间3月26日下午1时许，中方企业承建的巴基斯坦开普省达苏水电站项目车辆遭遇恐怖袭击，造成5名中方人员、1名巴方人员遇难。目前，尚无组织宣称负责。

这是达苏水电站项目时隔近三年又有中方人员遭恐袭遇难。幕后凶手是谁？当地安全形势究竟如何？

“车弹”袭击再次上演

达苏水电站项目位于巴基斯坦西北部的开普省。该省西北和北部接阿富汗，东北接巴控克什米尔。该水电站项目于2017年3月启动，由中国葛洲坝集团承建，是巴基斯坦技术难度最大、总装机容量和总投资最大的项目之一，自去年2月起进入坝体建设阶段。

不过，这个巴基斯坦国家级项目一路走来并不顺利。2021年7月，水电站项目出勤班车在赴施工现场途中遭遇爆炸袭击，造成包括9名中方人员在内的13人死亡。巴方事后认定，这起恐怖袭击由巴基斯坦塔利班下属的分支所为。

如今，时隔近三年，同一项目、同一地区，“车弹”袭击再次上演。中方人员的车队在从伊斯兰堡前往水电站营地的途中遭遇袭击者驾车冲撞，后者车上装有大量炸药。5名中国公民及1名巴方司机在随后发生的爆炸中丧生。

袭击消息传出，当地舆论并不惊讶。近一周来，巴基斯坦多地恐袭频发。25日晚，西南部俾路支省图尔伯德市的海军基地遭恐怖袭击。恐怖组织“俾路支解放军”下属“马吉德旅”宣称负责。上周三，俾路支省港口城市瓜达尔一座办公楼遭恐怖袭击，据称也是该组织所为。

“巴基斯坦武装分子袭击事件空前激增。”巴基斯坦冲突与安全研究所（PICSS）今年初的一份报告称，过去一年的袭击事件较前一年增加70%，死亡人数增加81%。

安全形势每况愈下

事实上，恐怖主义一直是巴基斯坦的沉疴痼疾。

由于历史、宗教等原因，巴基斯坦政府一直很难对毗邻阿富汗、拥有半自治权的部落地区进行有效管理。受经济落后、极端宗教意识形态、反美情绪等因素影响，极端和恐怖势力在这片土壤上滋生蔓延。

2014年起，在巴基斯坦政府发起“利剑行动”等一系列反恐清剿后，当地安全局势一度出现好转。有数据显示，2020年巴国内恐袭事件同比减少36%，总体水平不到2014年的1/20。不过也有当地人士称，恐怖组织的残余势力早已依托山区地形，实现相当规模的重组。

“自2021年以来，巴基斯坦国内安全形势每况愈下，主要面临三股恐怖势力的威胁。”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所长胡仕胜指出。

第一股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成立于2007年，约有五六千人，主要在西北部活动，每年制造全国三至四成恐袭事件。他们的诉求是在巴基斯坦建立像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那样的伊斯兰国家。巴基斯坦当局自然不会容许。

第二股是俾路支民族分裂组织，自上世纪40年代起长期开展分裂活动，通常在南部和西南部活动，也制造了全国三至四成的恐袭，包括一些涉及中方人员的袭击。他们一直把巴基斯坦军政当局视为敌人，希望建立更高层级的自治政权。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新生代的崛起，他们的分裂活动更趋激烈血腥，甚至不拒绝接受任何外来资助。

第三股是“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它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中亚和南亚地区的分支，于2015年在阿富汗成立，主要盘踞在阿富汗、巴基斯坦的部落山区，行事风格暴力残忍。

“除了三股恐怖势力，巴基斯坦国内各种矛盾聚集，包括中央和地方之间的矛盾、党派矛盾、军政矛盾、族群矛盾、教派矛盾、世俗力量和宗教力量间的矛盾等。再加上外部地缘力量的角逐，安全隐患无处不在。”胡仕胜指出。

面对如此严峻的安全形势，一直以来，巴基斯坦政府也想在反恐止暴方面有所作为。

但是，“受到各种因素干扰，巴基斯坦政府的治理水平与能力提升缓慢。”胡仕胜说。如今，尽管新政府已上台，但巴基斯坦仍被政治动荡、经济危机、暴力氛围裹挟，安保投入“捉襟见肘”，一些安全措施效果不彰，前景晦暗不明。

注意把握“三组关系”

26日事发后，巴基斯坦总理夏巴兹前往中国驻巴使馆吊唁遇难中国公民，强烈谴责此次恐袭事件，并表示巴方将迅速彻查、严惩凶手，并进一步采取措施，全面加强对在巴中国人员、项目和机构的安保。

夏巴兹特别提到，任何试图破坏巴中“铁杆”友谊的图谋都不会得逞。

回首过去几年，除达苏水电站项目外，中方项目和人员曾多次成为巴恐怖组织的袭击目标，比如去年8月，中方工程师车队在瓜达尔港遭袭；2022年4月，卡拉奇大学孔子学院班车在校内遭袭。

同在26日，中国驻巴使领馆提醒在巴中国公民、企业务必强化安保措施，全力做好安全防范。

“巴基斯坦多次发生造成中方人员伤亡的恐怖袭击，让中国人感到气愤和沮丧。”胡仕胜指出，但在观察这些事件时也要注意把握“三组关系”，不要轻易“挂钩”。

其一，袭击事件与中巴关系“不挂钩”。中巴是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在巴基斯坦，除了极端势力外，从左翼到右翼都对中国保持友好态度。中巴友谊之所以能历久弥坚，根本原因是双方有着深厚的战略互信，不会因一时一事受到影响。

正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27日所说，任何企图破坏中巴合作的行径都不会得逞。中方将继续支持巴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坚定开展中巴各领域合作，造福两国人民。

其二，巴塔和阿塔不能混为一谈。两者性质不同，政治目的各异，且相互独立。

巴基斯坦塔利班效忠“基地”组织，是被国际社会定性的恐怖组织，长期以来既反对巴军政当局，也反对军政当局的支持者。其恐袭行为可能波及中国目标。但其主要目的在于，反对巴基斯坦政府、向巴基斯坦政府施压。

阿富汗塔利班在2021年重新执政前被视为“反政府武装”。重新执政后，阿富汗塔利班一直希望和中国建立良好关系。中方已和阿富汗临时政府互派大使。

其三，不要轻易将袭击与中巴经济走廊挂钩。这次恐袭涉及的达苏水电站项目并不属于中巴经济走廊建设项目。它是世行出资并由中企承建的大型水电项目，隶属巴基斯坦水电发展局。巴方此前为确保走廊项目安保，制定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不可否认，一些恐怖势力一直将中巴经济走廊视为目标，以此扩大自身影响力、向巴基斯坦政府施压。

展望未来，胡仕胜认为，巴基斯坦政府会继续开展针对恐怖组织的清剿行动，也将加强涉及中方人员、项目的安保措施力度。

“中国在巴基斯坦的人员、项目众多，真心实意帮助巴基斯坦的建设和发展。当地安全形势恶化，也在某种程度上倒逼巴基斯坦政府在反恐合作上姿态更加开放。”胡仕胜指出，中巴目前在情报、培训以及武器装备等方面展开反恐合作，但仍受到条条框框的束缚，比如巴基斯坦不接受外来私人安保公司等。今后，如何打破僵化观念，提高反恐合作层次、深化合作内容，进一步提升海外安保能力和水平，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