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上联:弄堂公主心比天高。下联:小巷太子横眉冷对。横批:《都是惯的》。
弄堂公主和小巷太子,这两个词对于非包邮区的观众还是有些陌生。当《承欢记》里女主的未来大姑姐一口一个“弄堂公主”喊出来,硬糖君还以为是和city walk一样的新词。
所谓弄堂公主,虽然出身于上海底层市民空间,却是略有姿色难自弃,对自身定位和物质消费都有着较高期许。弄堂本是平民住地,却出了格格不入的“公主”,其中讽刺意味可想而知。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也只有在以上海为背景的电视剧里,我们才能感受到如此鲜明的阶级意识与老钱崇拜。谁家是暴发户,谁家是Old Money。谁家娶了安徽媳妇,谁家来了安徽赘婿……这里是中国大陆唯一一块资本主义飞地,还保留着新中国成立前的生产关系和意识形态。
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终究要在我们这些非沪籍观众头脑里打架,以至于国剧里的富豪剧情经常带有一种古怪观感。《承欢记》的某些部分,有点像《真爱之百万新娘》那种千禧年前后的内地悬浮豪门家庭剧。男方母亲为了生意,上女方家门假意和好,并找了学做八宝辣酱的由头。结果何赛飞一顿辛苦,男方母亲直接扔门口垃圾桶了。有钱人是不是真这么无聊?琐琐碎碎的鸡飞狗跳,有时很热闹,有时令人烦躁。
上海,除了有无数财富传奇和浪漫爱情,更有市民阶层的喜怒哀乐和金钱鄙视链。相比童瑶的画廊经纪、江疏影的学术富姐,杨紫的弄堂公主、马伊琍的失婚太太,是另一个江浙沪女子宇宙。
当男友是隐形太子
《同甘共苦三年的男友,家里居然有矿》,把《承欢记》这段剧情发到网上,多半会成为热帖。劝和的:恭喜姐妹走上人生巅峰。劝分的:瞒了三年,根本看不起你。
《承欢记》前期剧情基本可以概括为男友家庭背景诈骗+酒店职场风云。意外发现男友家资产上亿后的女主麦承欢(杨紫饰),被迫卷入了酒店的高层战争,落了个降职减薪、男友分手,事业爱情双失意的下场。
与爱情喜剧里发现男友家里有矿的轻松不同,一直以为两人门当户对的麦承欢,忽然面临“高嫁”困扰。她渐渐发现,两个人的结合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虽然硬糖君想吐槽这种婚恋观老土,但也确确实实吻合她“弄堂公主”的成长轨迹。
对于长期盼望拆迁而不得的何赛飞(饰承欢母亲)来说,穷女婿变富女婿,忽而像在水里抓到救命稻草。也不管女儿意见,就将已经分手的两人强行安排了订婚宴。都4202年啦,何赛飞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以为在拍《大红灯笼高高挂》呢!在女儿眼里,辛家亮是帅小伙。在何赛飞眼里,他是婚房、是豪车、更是小儿子的工作机会,总而言之很难是个人就是了。
芦笋一把15块,何赛飞杀到10块犹不解气,还要掐掉底部所谓“老的”。你说她家这么精打细算吧,却连10万块的修房费都拿不出(不是一人拿,是举全家四口之力)。网友算过,杨紫老爹给老总当司机每个月怎么说也有6000,杨紫在房费上千的酒店干了多年,少说一万五起步。
这一家子物欲及其压抑,照理说拿出二三十万总没问题。瞅着麦家没人喜欢摄影也没开“中产杀手”咖啡店,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家有人炒股了。《流金岁月》里,刘诗诗的爸爸炒股那可是陪光了老太太的嫁妆以及上海小洋房。
《承欢记》展现的职场大体虚浮。男主许凯的高层斗法杀招就是从杨紫那里获得的回扣单,而杨紫被强调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工作能力,不过是用友善态度解决无能狂怒的客人。服务业被描绘得毫无技术含量,跟鼓吹科学酒店管理的《欢乐颂5》简直是两个极端。
设定这些困境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把弄堂公主击垮然后再凤凰涅槃。只是爱情和职场的具体逻辑都显得过于粗糙,大概爱情主线被家庭琐事给冲击坏了。导演倒也想好好找补下浪漫感,结果拍出杨紫和许凯在草坪上晾床单抖水雾,活像洛丽塔湿身在地上看书。亲爱的那不是爱情,更像姐妹情。
弄堂公主的自我修养
从《我的前半生》到《承欢记》,亦舒作品里的香港都被“本地化”处理为上海。那么,师太小说里那个与80年代香港相对的、尚处于改开初期的“内地”呢?安徽当仁不让。
上海人眼里的安徽,就是香港人眼中的内地。从《情深深雨蒙蒙》到《小日子》,上海对安徽的刻板印象从民国持续到了当代。《小日子》里,陈晓是安徽女婿娶了上海姑娘。《承欢记》里,何赛飞是安徽媳妇嫁到上海弄堂。简直不知安徽和上海究竟是怎样一段孽缘,能够让创作者不厌其烦地排列组合。
互联网在不断打破地域性,小红书姐妹仿佛都在穿一样的老钱风、画一样的嘟嘟唇,还好影视作品仍然在不断塑造地域特色。当亦舒笔下的香港独立女性被置换为上海弄堂公主,女主们仍然表现出高度相似的成长历程和精神特质。
《我的前半生》里罗子君无论何时都要讲体面,刷卡刷得前夫哥头都大了,转而出轨精打细算的凌玲。一双鞋八万块,罗子君眼睛不眨就买了,添两万都够承欢家修房子了。
但同样的,群众多年来也在争议罗子君家的财务状况。按理说前夫哥的经济设定经不起罗子君这种消费操作,就像麦承欢家的薪资水平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其中种种不合理,我们也只能理解为港币置换为沪币的水土不服了。
弄堂公主最理想的一生,可能是找个外企高管嫁了,相夫教子混太太圈。《上海女子图鉴》早已旗帜鲜明地指出:“我们上海囡囡的梦想嘛就是三十岁前穿着Vera Wang,在法式饭店里举行一个草坪婚礼,然后悠闲过日子享受生活咯。”
麦承欢则有一套与众不同的自信理论,既哄了自己也骗了别人。明明酒店的工作是母亲的姐妹介绍的,却坚信是自己实力应得。安慰在律所的弟弟,没有亲家的帮助你也能靠自己能力转正哦,所以别人的帮忙不能成为你自己的心理负担。瞧,这就是被爱养大的公主的“配得感”吧!
当然,《承欢记》近期剧情大有摆脱“弄堂公主”的倾向。她拒绝前男友介绍的高薪工作,同时和安排婚宴的母亲决裂。从弄堂公主变成出走的娜拉,和嫁人后享受生活的弄堂公主相比,麦承欢更有干劲更能吃苦,硬糖君敕封她为“弄堂杨排风”。
《买定离手我爱你》里弄堂公主江雯雯被拆穿身份后坦言:“白天出入在上海最高端的CBD,但到了晚上我就只能回到弄堂里。就算我买得起香奈儿,买得起跑车,但我永远也凑不够一套房子的首付。”
弄堂公主的核心矛盾是对精致生活的追求(不仅物质、也有精神)与现实条件的困窘。而除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来自有钱人的爱情,或是从天而降的巨额遗产,弄堂公主的故事还可以怎么讲述、怎么收场,也许才是更有趣也更耐人寻味的。
偶像剧的家庭化
包厢里何赛飞正和男方母亲吵架,门外许凯吓得不敢进去。西装革履的许凯,好像从偶像剧误入了某个家庭剧片场,局促得格格不入。医院里男方姐姐朝杨紫丢东西,许凯也只是转过身把对方护在怀里。
这越看越窝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许凯不应该狠狠抓住男方姐姐的手说:“再动她一次,你和你家都等着完蛋”吗?家庭剧元素真的会让本来就没什么性张力的许凯,变得更加让人缺乏欲望。
《承欢记》令人困惑的地方,正是在偶像剧里落实了太多家庭剧元素。浪漫的爱情碰上家里的锅碗瓢盆,不但割裂还两头不讨好。以德报怨的男主,自然会觉得女主是一株向阳而生的花朵、值得被爱和守护。而代入现实则是:有这么个难搞的妈,对不起我先撤了。
别的偶像剧是“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而家庭元素乱入的《承欢记》则是“女人,你的妈妈引起了我的注意”。不但女主家庭乱成一锅粥,男主家庭也堪称复杂诡谲。“我爷爷抛弃了我奶奶,我妈妈抛弃了我爸爸,我爸爸在坐牢,现在我的亲人就只有我奶奶。”熟悉的知音体文字组合在一起,却让人感到那么古怪疏离,这是回归前的香港才有的豪门伦理大戏啊!
硬糖君理一下:许凯的奶奶离婚后与杨紫爷爷再婚,杨紫爷爷去世后她因为与继子和儿媳关系不谐,就自请搬到养老院,只有杨紫这个继孙女常去探望,而这一家子竟都不知后妈是超级富豪!就说你们这剧咋这么多隐形富豪还都瞒得滴水不漏呢?是不是出门时还老让我们穷人结账啊?
可以说,类型融合的比例和排他性与用户的观看习惯息息相关。在家庭剧里加塞偶像剧情节,比如《如果奔跑是我的人生》《烟火人家》,往往不会让传统家庭剧受众感到厌倦。《如果奔跑是我的人生》里,侯雯元的出现对于遭遇车祸的钟楚曦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场偶像剧式的救赎,但融合在家庭剧里也不割裂。《烟火人家》里孙千那一对小情侣剧情,甚至还给家庭剧注入不少清新感。
而在偶像剧里掺杂大量家庭剧情节,虽然符合了创作者映照现实主义、关联社会议题的一厢情愿,却让传统偶像剧受众如坐针毡。不少观众对于《承欢记》母女线不买账,就是觉得柴米油盐扼杀了应有的浪漫。
类似不适配情况还有《以家人之名》。后期宋威龙和张新成两兄弟争夺妹妹谭松韵的狗血剧情,和前期温馨家庭戏格格不入。试想要是谈黄了,一家人坐一起吃饭,老爹不得家法伺候女儿。像硬糖君这样贪得无厌的,既想要哥哥又舍不得弟弟,那可真要被网友浸猪笼了。
基于此,还是建议偶像剧把自己从家庭剧里解放出来,还偶像剧一个远离尘嚣的恋爱真空——可以鸡飞狗跳,但不能鸡毛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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