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突然爆出亏损的消息后,天齐锂业近期仍然在面对短期内无法解决的出海困境。
部分中国企业在出海投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遭遇未曾面对过的未知风险,有一定原因是过去的中国企业缺乏相关的出海经验,对海外的政治经济系统、文化属性、法律法规执行情况缺乏客观且深刻的认知。
2018年天齐锂业在债务较高的情况下以40.66亿美元的资金买入智利开发盐湖的锂矿公司SQM 23.77%股权,该盐湖富含锂矿,2019年~2021年锂矿价格暴涨,在短短几年内天齐锂业的营收数据直线上涨,由负债累累蜕变为资金雄厚。
1SQM被智利国资企业强制要求合作
天齐锂业是国内一家以锂相关产品为核心的新能源材料企业,最近3年除了天齐锂业,比亚迪、紫金矿业、宁德时代等新能源企业争相将锂矿囊括在战略投资项目中,主要目的在于凭借直接控制锂矿降低生产锂电池的成本,增加企业的竞争力。
智利矿业化工/Sociedad Química y Minera de Chile,(缩写SQM)是一家在智利生长起来的化学企业,这家公司既是植物营养素、碘、锂和工业化学品的供应商,也是锂产品全球最大的供应商。
?天齐锂业智利sqm公司锂矿
1968年这家企业刚刚成立时,除了私人资本,也有一定智利政府资本投入其中,70年代智利将一部分矿产进行国有化的收购。
1983年至1988年,政府发生更迭,新政府安排这家公私合营的企业进行私有化转型,将公司93%的股份转让给前智利总统奥古斯托·何塞·拉蒙·皮诺切特·乌加特(西班牙语:Augusto José Ramón Pinochet Ugarte)的女婿,股票价值为358亿比索,约合人民币2.75亿元人民币。
1995年,SQM以智利私营企业的资格进入美国纽交所上市,并开始在阿塔卡马盐沼生产氯化钾、碳酸锂。在接下来几年中,该公司逐渐引入外资,将部分股权卖给外企。与印度、中国、澳大利亚等国的企业成立智外合资企业。
虽然智利开通了外资快速收购股权的渠道,但欧美核心企业很少参与其中,不排除因为阿根廷等南美国家每过一段时间将外资企业直接收归国有资产留下了较差的国家信用印象,导致英国和美国的企业不太愿意与智利的企业合资。
SQM拥有的锂矿在智利的北部阿塔卡马沙漠,这些锂分散在阿塔卡马盐沼中,公司的技术团队在湖水中提炼出碳酸锂和氢氧化锂。
2020年,SQM 报告碳酸锂产能为 70 吨,并在接下来4年来大规模增产。在SQM产量攀升的情况下,天齐锂业仅2023年锂矿产量达到152.2万吨,从数据层面看天齐锂业的锂资源足够丰富,该公司真正的风险来源于SQM与智利国资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天齐锂业并非初入南美市场的中国企业,在10多年前同美国的洛克伍德公司共同争夺SQM股权过程中中资获胜,与中资企业不同的是美国的军事和政治力量可以影响和操控南美诸国,可以令法律偏向美资企业,但即使在如此强大影响力下,智利隔壁的魔幻现实主义国家阿根廷仍然做过没收英美国家外资的事情。
从财务数据方面我们可以看到天齐锂业受SQM的拖累有多严重,天齐锂业2024年上半年营业收入约为64.19亿元,同比减少74.14%;净利润约为亏损52.06亿元,同比下滑180.68%。单季度看,公司二季度营收38.34亿元,同比下滑71%;净利润亏损13.09亿元,同比下滑183%。
仅仅在2022年、2023年,天齐锂业还有分别41亿元和73亿元的净利润。
2011年起SQM每年按照智利税务局通知正常缴税,此前在智利锂矿企业未明确纳入征税范围,智利近些年重新制定法律法规,要求SQM缴纳巨额税款,SQM就税费向智利法院提起诉讼并于2022年起成功不缴纳矿业税。
但在2024年SQM突然发布公告称智利法院撤销原来的裁决结论并补缴2011年至2023财年争议矿业税款合计11亿美元,由此预计SQM 2024年亏损8.69亿美元。天齐锂业按照持股比例22.16%计算在2024年第一季度应分担的被投资单位的净利润影响,金额约为17亿元。
天齐锂业了解到情况后向外界表示,智利后续是否有更多相关税收影响取决于智利当地的立法过程和新生效的法律体系以及SQM与税务局的谈判过程和结果。
在没有受到额外缴纳巨额税款影响前,2022年和2023年天齐锂业从SQM确认的投资收益分别为56.41亿元和29.31亿元。
相比缴纳巨额税款,更大的风险是2023年底智利国家铜业公司与SQM宣布组建公私合营的公司。
2023年12月27日,SQM公司与智利国家铜业公司就2025年至2060年期间阿塔卡马盐湖的运营和开发达成了不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谅解备忘录》,宣布组建合资公司共同开发锂矿资源。该投资主要有智利政府推动,智利有关部门希望将富含锂矿的盐湖牢牢的把握在智利政府手里,而不是中国等外资企业手里。
在智利公私合营之后,未来SQM的业务利润可能会有一部分归于智利国资委。
对于此项公私合营的投资,天齐锂业作为SQM的股东,认为应该通过股东大会审议,以此保障股东权益。
2024年5月,作为SQM股东,天齐锂业的全资子公司天齐智利,委托智利律师向智利金融市场委员会提交了请求,要求SQM就与智利国家铜业公司达成上述交易一事召集特别股东大会,或者采取智利金融市场委员会认为必要的所有其他预防或纠正措施的申请。
该诉求被无理驳回,今年6月18日,智利金融市场委员会公开发布一份文件提到,不同意天齐智利的诉求。
7月26日,天齐智利就智利金融市场委员会驳回其6月26日提起的行政复议一事,向智利圣地亚哥上诉法院提起诉讼。
天齐锂业在7月30日在召开的分析师会议时表示,公司认为SQM在未经其股东大会审批授权的情况下签署协议的行为,损害了股东的投票权以及相关股东权利。
公司希望通过向智利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合法合理行使股东权利,完全从商业角度独立考虑,也是为天齐锂业和智利SQM的国际可持续发展做出最大的努力。
另一方面,彭博财经等研投团队不看好SQM的未来。
在实际的财务数据上,2023年,SQM为天齐锂业带来的收益同比下滑48%,大约为29.31亿元的体量,在天齐锂业405.03亿元的营业收入中占比7.24%,在公司72.97亿元的净利润中占比达到四成。
除了受到关联公司的影响,锂的单价持续下跌也对公司的业绩造成负面影响,受公司控股子公司泰利森化学级锂精矿定价机制与公司锂化工产品销售定价机制存在时间周期的错配影响,公司经营业绩出现阶段性亏损。
凭借人工智能风险控制系统“风险雷达”,AI对天齐锂业的舆情监控,部分截图如下:
2陷入魔幻现实主义世界的南美
智利是一个风景很好看的国家,但从经济体制层面考量又是一个很糟糕的国家。该国的政治经济秩序长期不稳定,在两个极端不断地摇摆,民选制度在不断的将不适宜的人推举到经济决策的位置上去,给整个国家不断地造成灾难性的结果。
作为南美经济上最接近发达国家的地区,该国治安很差劲,偶尔发生中国差旅人员在别墅内遭遇入室持枪抢劫的案件。
以下是小红书的用户去往智利的经历,随机选择,截图如下:
智利面积为75.6万平方千米,相当于两个日本,南北长4352公里,东西最窄96.8公里、最宽362.3公里,假设建设高铁只需要一条南北向的线路可以贯穿全国,该国南北皆沿海。
该国普通人使用西班牙语的智利方言,国内贫富差距非常大,且各大城市的基础设施不完备,即使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下,冬天下暴雪也有可能发生临时停电的现象。
在部分依赖矿区的中小城市,由于自然环境恶劣,当地人的人均寿命通常不高,部分矿业企业排污处理不科学,导致部分当地居民在30多岁就会患上各种不治之症。
中国的出海企业的决策人在考量一个地区的投资项目时,非常容易犯的一个错误是认为经济发展是当地政府的首要目的,认为当地人最需要的是钱,认为当地文化虽然陌生但不会和中国的常识有基本冲突。
虽然智利采用的是新自由主义经济策略,但在现实中,宣传的过于美好,执行层面相对短视和低效。
一般来说,在部分选民国家仅总统有一定概率希望国家的经济发展起来,对于地区的经济决策人往往会因为需要选票,会考虑到认知水平不高的大众的需求,比如弄干净菜市场比发展经济更加重要。
另外,通常来说在这些国家,首都对各州县的控制力度有限,经常会发生“经济策略非常美好,但是走不出首都”的现象。对于各州县的经济决策人来说,他们自己是否能够赚到钱更加重要,在公务职位上能否继续待下来更加重要,至于普通人的收入能否提高,这件事对于精英阶层来说无关紧要。
于是在普通选民的影响下,阿根廷、智利等国在部分时期存在没收外资全部资产的动力,这样能够让更多贫民窟居民、本地中产支持当地经济决策人,也能够让当局短期获取经济利益。
如果宗教势力过于强大,例如南美的天主教,或者印尼的伊斯兰教,那么在某些情况下,宗教的意义远高过经济目的,经济发展要排在其他事项之后,反倒像中国这样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家是少数情况。
部分南美西班牙语国家将个人短暂的快乐看的更加重要,另外也会将家庭、亲属关系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在法律法规缺乏监管的情况下,经常会发生智利精英阶层将经济利益私自输送给亲戚的案例,并以修改法律法规为掩护,对社会造成很大的不公平现象。
宗教、人际关系、法律法规执行力度、监管情况、社会氛围等因素均是中国出海企业需要考虑的风险点。
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政策幅射的国家内进行投资相对来说会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