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日前，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部署下半年经济工作时，首次使用“内卷式”恶性竞争的提法，对行业发展提出了全新要求，为相关产业敲响警钟。
作为我国支柱产业之一，汽车产业这两年“内卷”持续加剧，价格战愈演愈烈，并陆续出现一些不健康现象，给产业发展带来不利因素。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今年1-6月，我国汽车制造业规上企业利润率下跌至不足5%。
不久前，部分汽车企业负责人也相继呼吁，过度内卷和价格战可能会导致产品质量下降、造假售假以及无序竞争，会影响行业的高质量发展。
那么，为何要防“内卷式”恶性竞争？过度“内卷”会带来哪些不利因素？破解“内卷”的关键又是什么？
“让利可以，让本不可取！”
“内卷”本是一个学术名词，最早出现于美国人类学家格尔茨的著作《农业的内卷化》，形容一种“很辛苦又很不经济”的模式。
当前，“内卷”延伸指同行间竞相付出更多努力以争夺有限资源，从而导致个体“收益努力比”下降的现象，成为过度竞争的代名词。
今年以来，汽车行业便是过分“内卷”的代表之一。汽车市场掀起一轮又一轮价格战，市场似乎陷入了一种“魔咒”，降价一轮比一轮狠，并且似乎难以停息。有相关统计数据，2023年全年降价车型累计为70款，但今年前5月降价车型就达到56款。
过度的“内卷”竞争，简单粗暴的价格战，已经影响产业的高质量发展，以及制约上下游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乘联会在回顾分析前6月国内市场走势时便直接指出，今年价格战“启动早”，部分车型降价“力度大”，延续时间“跨度长”，参与降价的“车型多”，让消费者对价格产生极度观望，加之消费预期偏弱，一度抑制了春季车市的启动。
中汽协最新数据，7月我国汽车产销分别完成228.6万辆和226.2万辆，环比分别下降8.8%和11.4%，同比分别下降4.8%和5.2%。1-7月，我国汽车产销分别完成1617.9万辆和1631万辆，增速较1-6月分别收窄1.5个和1.7个百分点，分别为增长3.4%和4.4%。
如果从国内乘用车市场来看，形势则更不太乐观。7月，乘用车国内销量为159.5万辆，同比下降达到10.1%。前7月，乘用车国内销量为1123.5万辆，同比下降0.2%，已经进入了收缩区间。
对于“内卷”式恶性竞争，国内部分大型车企负责人已发出多次呼吁，要提倡健康竞争。
吉利集团董事长李书福便公开表态，中国汽车工业内卷程度全球第一，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市场成熟、竞争公平，行业当然会进步；但简单粗暴的价格战只能带来偷工减料、造假售假，让行业陷入无序竞争。
广汽集团董事长曾庆洪也指出，没有底线的卷下去不是办法，企业没有效益，就不可能生存。“汽车企业打价格战，让利可以，让本不可取！”
增收不增利
事实上，汽车行业过度“内卷”，带来的负面效应已经开始呈现。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收入中，2024年1―6月汽车制造业收入47672亿元，同比增5.1%；成本41730亿元，同比增5.3%；整体利润为2377亿元，利润率仅为4.98%，相对下游工业企业6.4%的平均利润率偏低。
换句话说，汽车制造业处于收入增长，但利润率在下滑，也就是“增收不增利”。如将统计区间拉长，则更能看到更明显的趋势，2017―2023年汽车制造业利润率分别为7.8%、7.3%、6.3%、6.2%、6.1%、5.7%、5.0%。
体现在企业层面，则是大部分车企财报数据不太“好看”。以上市新能源汽车企业为例，今年一季度，蔚来汽车持续亏损52.58亿元，小鹏汽车亏损达到13.68亿元，零跑汽车亏损为10.13亿元，理想汽车净利润则大幅下滑至5.92亿元，经营利润甚至转为负5.8亿元。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更是近期对外公开表示：“去年我们简单统计了一下，这个行业亏损达到1600亿。”
广州市社会科学院现代产业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峰分析指出，内卷式恶性竞争会影响整体行业利润，制约企业再生产与研发投入的积极性。尤其是在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领域，当前正处发展关键期，需要企业的高强度要素投入，以破解核心关键技术。一旦出现恶性竞争，必将导致市场低端产品结构性供给过剩，而创新性产品相对缺乏的结构性问题。
并且，“内卷式”恶性竞争的弊端已经在产业链上下游显现。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就指出，价格战开始冲击汽车流通生态，在我国销量持续上涨的当下，却是4S店大规模退网，巨大的促销已经脱离正常趋势，恶性的销量价格战带来流通体系的深度压力。
更为关键的是，“内卷”式的恶性竞争，从长远来看必将侵害消费者的利益。分析人士指出，在消费者低于成本买到产品时，企业在无法承担降价带来的成本负担之后，必然会转嫁给供应商，同时影响服务质量，最终影响用户体验。
因“内卷式”恶性竞争，导致市场溃败，并非没有先例。我国产的摩托车曾经跑遍东南亚，在海外占据很大市场份额，但由于“内卷式”恶性竞争，导致产品质量问题频出，最终失去了用户青睐。
坚守“长期主义”
一味的“内卷”没有赢家，过度的“价格战”只有双输。那么，怎么样才能避免“内卷式”恶性竞争？
以价换量，仅仅是市场竞争的初级形式，一个行业的高质量发展，应该以技术创新，提升供给水平，满足不同消费群体的出行新需求。曾庆洪就指出，面对汽车产业的内卷潮，长期主义战略是汽车行业的大格局战略，应当鼓励企业正常竞争，反对行业恶意竞争内卷。
也就是，汽车产业发展要牢牢把握电动化、智能化的主线，基于我国的能源结构、市场特点，以兼听则明的态度去理性讨论不同的发展建议，持续动态优化发展战略，实现从汽车大国向汽车强国转变。
“卷流量”“卷价格”“卷老板”，难以卷来颠覆性技术，汽车作为大宗耐用品，竞争最终是要回归到产品，回归到技术创新本身。
与此同时，要充分发挥行业组织的力量，规范市场行为，形成广泛共识。“在行业层面，应鼓励和引导同业协会发挥作用，在行业内部通过自组织的方式，遏制恶性竞争行为。”原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董杨则指出，希望各行业组织带领行业企业，认真研究、识别各类内卷式恶性竞争行为，形成行业共识，规范行业行为。
充分的竞争，能有效推动技术进步，提高生产效率；低质的内卷，则破坏创新生态，扭曲市场运行。当前，正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关键时期，汽车行业面临着电动化、智能化、网联化、低碳化转型，各方应坚守长期主义，锚定创新驱动，培育和壮大新质生产力，推进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
南方+记者 郭小戈 魏泓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