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贵是石敬瑭的哥哥石敬儒的儿子。石敬儒早逝,石敬瑭封这个侄儿为吴王,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抚育。石重贵登基后的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向契丹国传递老皇帝已死、新皇帝即位的消息。景延广建议不必用奏章,只要写封信就可以了,而且只称“孙”,不称“臣”,以示俺大晋王朝与你是平起平坐的国家。大臣李崧坚决反对,认为国家内部尚未安定,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激怒强邻、惹起兵端。宰相冯道首鼠两端,默不作声,景延广又一再坚持,石重贵就采纳了。果然,耶律德光怒气冲冲地派人来质问:“你们的老皇帝石敬瑭是朕册立的,因此你也应该由朕册立。为什么你石重贵不先禀报,就擅自即位?”而景延广执笔代石重贵写的回信,措词又傲慢得很。
石重贵(914年-974年)
这样一来,矛盾就更加尖锐了。而景延广后来甚至让人转告耶律德光:“先皇帝是你们北朝所立,因此奉表称臣。当今皇帝是中国自己所立,因为不忘当年先帝订立盟约的缘故,甘愿称‘孙’,已经很不错了,绝没有称‘臣’的道理。爷爷您如果发了火,那就来决一死战吧,孙儿这儿有十万支横磨剑等待着呢。他日爷爷被孙儿打败,惹天下人耻笑,可别后悔哟!”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谁能受得了?耶律德光暴跳如雷,立即亲率骑兵,直扑汴梁。石重贵吓坏了,急忙派使者去见耶律德光,请求息兵议和,被耶律德光一口拒绝。不过还算好,由于将士们英勇奋战,契丹兵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被打败,耶律德光不得不退了回去。可是他并不甘心,第二次又发动进攻,结果又被打败,坐在大车上的耶律德光见晋兵追近,急忙丢掉大车,骑上一匹骆驼,才狼狈地逃回了幽州。后晋连续打了两个大胜仗,石重贵志得意满,以为天下无事,便扩建宫室,搜罗奇珍玩物,过起醉生梦死的日子来。当耶律德光第三次大举进攻时,他派大将杜重威、李守贞等前去拒敌,以为还会像先前一样把敌人杀得狼狈逃窜。当契丹兵已经深入,情况十分紧急,大臣桑维翰叩阁求见,欲请他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时,石重贵却忙着在御花园里调理猎鹰,致使桑维翰一直等到天黑,也未被皇帝召见。桑维翰叹道:“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即使是草野之民、逃亡之人献计献策,也应当虚心接待,何况大臣求见呢?石晋王朝快要走到头了!”果不其然,随着杜重威、李守贞等人的率军投敌,契丹大军很快就杀到了汴京。开运三年(公元946年)十二月,在一片混乱中,汴京皇宫多处起火,石重贵手持宝剑,驱赶着十来个嫔妃宫女,准备和她们一起,像李从珂那样葬身于火海。侍卫亲军将领薛超见了,急忙上前拉住皇帝,苦苦劝阻。在这关键时刻,降将张彦泽带着耶律德光的回信来了。原来,李嗣源的女儿、石敬瑭的嫡妻、后晋王朝的皇太后李氏先给耶律德光送去了降表,表中谦卑地自称“晋室皇太后媳妇李氏妾”,尊称耶律德光为“皇帝阿翁”,对他解太原之围、“立晋朝之社稷”的大恩大德感激涕零,并对石重贵“亏恩辜义”的行为严厉指责,表示这是他咎由自取,最后则代表她本人与石重贵赔罪,“奉表请罪,陈谢以闻”(《契丹国志·晋李后降表》)。耶律德光的老爸、契丹国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与李嗣源的义父李克用结为兄弟,耶律德光与李嗣源也以兄弟相称,因此耶律德光很给面子,回复说:“不必担忧,总要给你们一个吃饭的地方。”石重贵知道没有性命之忧了,这才吩咐把火扑灭,然后与皇后冯氏及一群嫔妃们坐在御花园里相对哭泣。可是,要想活下去,该做的事还得做呀,比如说呈递给耶律德光的降表是一定要写的。这份降表中,石重贵只得委屈地自称“孙男臣重贵”,称耶律德光为“翁皇帝”,即爷爷皇帝,或皇帝爷爷。最后一段写得尤其哀戚感人:
“臣不仁不义,蒙受羞耻,贪生忍辱,自取灭亡,也连累祖宗蒙羞,苟且虚度时光,侥幸留下一命。皇帝爷爷大恩大德,如果看在过去的分上,稍稍息怒,不诛杀我们,不让我们祖先的祭祀断绝,那么我们百口之家都享受着您的再生之德,一家人都会铭记您的无法报答的恩惠。这些虽然是我们的心愿,但却不敢奢望。臣和太后、妻子冯氏在郊外野地里反绑着等待治罪。”
石重贵在位4年又6个月,勉强可以算5年。后晋王朝从天福元年(公元936年)十一月建立,到开运三年(公元946年)十二月灭亡,恰好存在了10年。石重贵当时33岁,还有漫长的俘虏生活在等待着他。耶律德光还没有到,降将张彦泽就开始作威作福了:先是逼迫故主石重贵与太后李氏、皇后冯氏与嫔妃宫女们立即迁往开封府府衙,片刻也不得停留,理由显然是:你已经不是皇帝了,怎能再占据着皇宫?大契丹国皇帝来后住在哪儿?石重贵想带走宫中珍宝,也都被张彦泽截留,大部分据为己有。石重贵想带走几匹绸缎,管库大臣也毫不客气地说:没门,这些已经不是你的财产了!石重贵有两个儿子:石延煦与石延宝。石延熙的母亲丁氏受封为楚国夫人,生得天姿国色,那个张彦泽竟然前来指名索要。李太后稍微有点迟疑,张彦泽就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将丁氏夫人抢走了。这个张彦泽不但自作主张地杀死大臣桑维翰等,还打着“赤心为主”的旗帜——这个“主”自然是契丹国的君主耶律德光了,在曾经是自己的都城汴京纵兵抢劫,大开杀戒。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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