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麻花始终关心人们的钱包

娱乐硬糖2024-07-16 18:28:49  63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小时候听过一个笑话。

无产阶级老农痛斥西太后生活奢侈:那坏老太太,床头都放着两罐糖!一罐装红糖,一罐装白糖,临睡觉了还要吃个白面馍馍,想蘸红糖就蘸红糖,想蘸白糖就蘸白糖。

这是典型的“东宫娘娘烙大饼”和“皇帝用金锄头犁地”,即穷人对富人或者阶级隔阂之外圈层的贫瘠想象。作为历久弥新的母题,每个时代都可以结合实情重新诠释,穷人乍富如夏洛穿越、王多鱼变有钱,仍颇具可看性。咱没钱的可以笑主角没品味——我们起码是看过小红书的人,也懂几分艺术。有钱的也可以笑穷人没想象力,新钱不如老钱发酵充分。而富人乍穷,如宝玉捡煤球也能产生一定的审美况味,可道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不好处理的是“富人装穷”,也就是这次开心麻花的《抓娃娃》。和叶赫那拉馋白糖一样,电影对穷人家庭教育的揣测也相当值得玩味——每一个由物质贫瘠引发的悲情效应,都能对孩子产生绝对正向的激励。

得嘞,咱穷人的生活就光剩励志了呗。母慈子孝,家庭和睦,全员捧读书籍。爸爸的鞋破了也不肯换新的,奶奶在床上呕血也要教育孙子诚信问题。这个家庭里唯一不和谐的因素,恐怕就是那个还不够努力、成绩还不够耀眼的孩子。

钱钱钱,命相连。从《西虹市首富》的炫富再到《抓娃娃》的藏富,开心麻花始终关心着中国人的钱包。始终坚持揭发暴发户的丑态,以及拜倒在金钱石榴裙下的媚态。这种艺术创作上的执着,甚至有了些许格林童话的味道。

穷爸爸,富爸爸

《富爸爸,穷爸爸》里说:“钱控制了穷人家孩子的生活,或者确切地说是对钱的无知和恐惧控制了他们。所以他们就像父母一样,每天起床之后就去工作挣钱,没有时间问问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这就是硬糖君喜欢畅销书的原因,他们往往把真相说得太过赤裸,但又给不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在机场火车站随便拿一本翻翻,能把人急出一裤兜子汗。是的,俺穷且缺乏试错成本和想象力,可我知道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

《抓娃娃》里的父亲沈腾,估计也是机场畅销书受害者。不少鸡汤文会把成功人士之成功,归结于苦难的磨炼,而不是其本身惊人的天赋、旺盛的精力、贵人的扶持、时代的机遇。于是,沈腾也玩起没苦硬吃的中式成功学,给儿子继业搭建了一个喜剧版《楚门的世界》——勤奋的爸,贤惠的妈,卧床的奶奶,懂事的他!

继业每天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福柯式圆形监狱”的审视中,就连他奶奶萨日娜也是由一名教育专家饰演的。该专家曾出书《还你一个大孝子》,硬糖君寻思继业估计不爱看这些励志书,不然早发现端倪了。遗憾沈腾没有把郭涛老师拉入团队,他所著的《父亲的力量——爸爸,请这样爱我》,也和本片主旨不谋而合嘞。

从平板事件到体育场捡塑料瓶,沈腾不断对继业进行意志的磨砺考验。其中的笑料,让应试教育下成长起来的观众深感“地狱”。继业随时会在生活里遇到各种教科书场景帮助他练英语、学数学、长见识。歪果仁字正腔圆朗读课本,只为听到继业那句“You are welcome”。肉铺老板记得猪肉和牛肉的差价、几种肉的价格之和,但就是不知道今天猪肉什么价。

《抓娃娃》的搞笑方式类似“边挠观众咯吱窝边扇嘴巴子”。作为夸大之后的变形叙事,它确实有很多全员哄笑的名场面。而一旦观众联想起哪怕是一丁点儿现实的影子,便会立马觉得悲辛无尽。

跑步上学的继业,被体校老师发现了运动天分,上门跟父母拍胸脯保证“至少带进全运会”。如果家庭经济条件真如沈腾假扮的那样,走体育还真是咱穷人家的一条出路。

可问题是人家装的,父亲的目标只有清北大学工商管理专业。于是沈腾把心一横,给继业脚上涂麻药,带去医院让雇来的演员告诉孩子:你得了一种“没法走专业体育但可以健康生活的怪病”。

过程是好笑的,但这和“妈妈藏起女儿录取通知书让她嫁人”的社会新闻一样残酷。都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操控孩子的人生。如果这些事只发生在电影里当然可以一笑而过,但其实它就真切地发生在你的身边,甚至你的身上。它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人喘不过气。

中式教育惊悚片

若要说《抓娃娃》这种“中式操纵教育”真正完成了闭环,应该就是硬糖君在电影院里忍不住痛惜孩子没完成高考吧。“跟爹妈怄啥气啊,考完慢慢说”。过了那么多年,我们的思维依然会不受控制地回到曾经的提线木偶状态。

恐怖的不是电影,而是我们不知不觉就真成为了沈腾希望、中式教育希望我们变成的那种人。万事以大考为先,父母吃的所有苦都是为了孩子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你若要横生枝节,天赋神权的父母便会将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被掐断的何止是继业的体育梦呢,坐在观众席上的我们曾经被迫练习的钢琴、不经同意送人的宠物、刻意隔绝的友谊、泼上脏水的晦涩早恋、不准被发展的爱好、被偷看并激情点评的日记……这些都是说不上判刑,但很难释怀的伤疤和隐痛。

《抓娃娃》叙事的诡谲之处,在于富爸爸沈腾不遗余力地假装穷爸爸。认为富贵多出强梁,陋室才出栋梁。而矛盾的地方在于,他希望用贫穷去培养继业继承家业的能力。本质仍是让他驾驭财富,只不过通关方式是“经历贫穷”。继业无需再去积累财富,只需从沈腾手里去继承,但前提条件是让父亲相信他是合格的。

这和《西虹市首富》的终极考验一样,王多鱼被迫在巨额财富和夏竹生命之间抉择,选择了后者的他才真的通过了考验,变成了“令人满意的继承人”。只不过《抓娃娃》里的富豪爸爸在搞服从性测试,测试孩子能不能二十年如一日地服从他的教育模式,考上清北大学完成资格认证。

顶级富豪家庭的孩子上清北,真需要走普通阶层的路子吗?话说搞体育也是清北捷径啊,最差走个“华侨生联考”,再不济去LSE或者混UCL。恐怕没有一个海淀妈妈,会认同电影呈现的培养方式。如此包装,只是电影对穷人的示好和拉拢。富人也吃馒头片,也蘸白糖。

核心的割裂在于,喜剧外壳无法掩盖《抓娃娃》内核的坍塌和狡猾。本质上,沈腾和马丽其实不算是“父母”,而是符号层面的一种“恶”,这种恶借由强权操控他人。

隧道对话一段,电影更轻易放过了这种“恶”,态度暧昧甚至缺乏明确回应,最终又通向了合家欢。而孩子的出走,更像是对《楚门的世界》结局的一种拙劣致敬。

《抓娃娃》在表达上还是开心麻花的老问题,电影拍一半就阳痿。笑料小品化,讽刺无力度。当你准备好被震撼、被感动、被引诱去探讨一些深度话题的时候,他贱兮兮地戳你一下就跑了。尤其是歌颂贫困教育模式,更像富人对穷人的精神麻醉和臆想式讨好。

开心麻花的金钱观

正如《起跑线》呈现的那样,穷人有骨气,富人很仁义,大家都戴好了应该戴上的阶级面具。《抓娃娃》对金钱的暧昧态度,依旧沿袭了开心麻花的经典路线——以讽刺为名,行暗舔之实。

健康积极的电影主题,应该是推翻传统父权后再行重建,而《抓娃娃》另辟蹊径,让富爸爸沈腾变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这么富的父母骗我,我气一会儿就不气了,只恨多让我吃了十几年的苦”、“生气归生气,别和钱过不去”、“所以,我的父母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在一些小布尔乔亚味道浓郁的平台,确实可以看到这样的观后感。

创作者明明知道父母的欺骗和操控是不正确的,却仍然坚持各打五十大板,甚至让沈腾反问孩子:“你说我操控了你的人生,你也操控了我们的人生。”结尾的那句回家吃饭不,让人情不自禁地遐想,继业原谅父母后一家人在别墅和和美美的画面。

尽管彩蛋里继业确实去实现自己的体育梦了,但沈腾和马丽已经可以“换号重练”。更现实的结局也许是,继业叛逆出去自己创业,沈腾通过别的方式进行注资鼓励。继业兜兜转转发现还是钱更亲热,于是和沈腾联合一起来“抓娃娃”,培养孙子辈接班人。

其实,这早已不是开心麻花第一次对金钱犹疑不决。回到过去是为了暴富(夏洛特烦恼),一夜暴富是直接富(西虹市首富),原来我是富二代是隐藏富(抓娃娃),疯狂追求姑妈因为姑妈很富(李茶的姑妈)……在开心麻花的宇宙里,钱可以改变命运可以异化人性,但都停留在刻板印象里。

所谓的讽刺和批判,其底色都是各安其命。正如《抓娃娃》所倡导的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穷人也有穷人的快乐,开心麻花的各种奇幻设定,最终都狠狠落地于现实。

《夏洛特烦恼》里夏洛富而淫,中了艾的大礼包后,想起马冬梅做的茴香打卤面了。一直过苦日子的时候,这面显然香不起来。《抓娃娃》里马成钢富而蠢,以为教育就像抓娃娃,抓掉了一个还可以换一个再抓,反正有的是“游戏币”,有的是游戏孩子人生的资本。

核心命题是“富人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财富”,简称“富得抓耳挠心”。《西虹市首富》里王多鱼发现挥金如土很难,除非你像王思聪那样开公司。须知现实里富二代最大的孝顺就是不要创业。

《抓娃娃》里沈腾只是担心儿子败家,而不信任现代企业的科学管理。把账户里的钱当成了正大光明匾后的“传位诏书”,荒诞的行为背后,是封建的思想。

如此看来,开心麻花电影确实是最具现实况味的,难怪总能票房大卖。穷人做完暴富的梦还是乖乖过回原来的生活,毕竟富只是一种艺术体验,穷才是心灵的财富。

当初《楚门的世界》里金·凯瑞走出摄影棚的生活没人知道。但在开心麻花的“爱钱宇宙”里,也许继业有一天会告诉父亲:“我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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