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游牧民族的强大并不在骑兵数量的多少,而在于对中原先进技术的掌握和相关制度的抄袭,为什么匈奴的冒顿单于不能问鼎中原而两晋时期的五胡却能纷纷建立自己的王朝,原因就在这里。
读历史的时候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游牧民族的个体在加入中原军队的序列之后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所向披靡,但如果游牧民族以自身建制和中原王朝博弈,却往往不是中原王朝的对手,就是冒顿单于当年将刘邦围困在白登山也拿汉军没办法,最后不得不主动打开一个缺口让汉军撤退。
表面上看,冒顿是听了老婆的话,认为即使打下了汉地也不会治理,还不如和刘邦握手言和趁机多要点好处。但本质原因却是,冒顿虽然控弦之士三十万,但不一定就能啃下汉军这块硬骨头。
因为,从技术层面来看,当时的骑兵很难冲破步兵构建的严密壁垒。匈奴骑兵的优势是,在运动中通过骑射来杀敌,但如果近身肉搏的话,其骑射优势就会立马失效,而汉军却可以尽情发挥自身的短兵肉搏优势。卫青和霍去病后来就是扬长避短以近身战的优势才屡屡重创匈奴的。
可见,单纯从战术层面来看,骑兵还没有发展到能对步兵构成绝对威胁的地步。当时,汉军的骑兵部队也只是辅助角色,干一些侦察、包抄、破坏敌军粮道的工作。
但是从东汉开始,骑兵在战术层面就已经有所突破,刘秀在创业的过程中,汉军中的突骑往往能从正面成功冲击敌军的步兵方阵,进而赢得战争。比如,刘秀在和王朗作战时,景丹就曾率领突骑正面冲击王朗的步兵方阵,大破之。刘秀当时非常感慨地说:“我听说突骑乃天下精兵,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呀。”
可以说,突骑在刘秀打天下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刘秀能够创业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渔阳和上谷骑兵的助力。但从刘秀的话语中依然能读出这样一个信息:
骑兵成功冲击步兵方阵依然是概率事件,只有武德充沛的边军骑兵才能完成这种高难度任务。
到了东汉末年和三国时代,骑兵的冲击战术已经非常成熟,常常作为主力冲击敌步兵方阵。冲击战术的最大意义在于,不在乎杀敌多少,而是以猛烈的冲击力破坏敌步兵队列,制造混乱,同时从精神上震慑敌军,让对方不战自溃。
再加上当时的兵器已经从传统的戟改进为矛,冲击战术的杀伤力就更强。
骑兵冲击战术已经非常成熟 图源/剧照
所以,只要中原王朝有战马资源的加持,再加上步兵方阵的配合,游牧势力即使再强大,也根本不是中原王朝的对手。比如,史书记载,西晋末年,拓跋部落控弦之士四十余万,但在援助刘琨的过程中却根本不是只有十余万骑兵的匈奴刘汉的对手。
这就说明,此时的拓跋部落还是和冒顿时期的匈奴一样,虽然有庞大的骑兵队伍,但其只擅长骑射的战术却根本不是已经在战术层面有所更新的中原王朝的对手。
但问题是,刘渊建立的汉也是胡人政权,为什么战斗力如此强悍,又是因为,刘渊家族由于常年居住在内地,不仅汉化程度极高,而且已经掌握了中原王朝骑兵和步兵的长处。
从汉宣帝神爵二年(前60),匈奴五单于争立,呼韩邪单于投降汉朝,汉宣帝将其安置在并州以北开始,匈奴人就在朔方等郡开始与汉人共同生活。
东汉末年,为了解决北方人口不足的问题,曹操更是动用朝廷机器将大量胡人安置在北方,比如,曹操曾将五万氐人安置在扶风、天水一带。
晋武帝时,朝廷更是将大量因为天灾而前来投靠的匈奴人安置在河西宜阳城下。由此,平阳、新兴、上党、乐平等郡都成为了胡人的天下。
再加上草原气候的恶化,游牧民族南迁就成为了大势,西晋时,胡人在数量上已经与作为主体民族的汉人持平。
299年,太子冼马江统在给朝廷上的《徙戎论》中就提出了一个严重问题:关中人口百余万,胡人就占了一半。
胡人大量内迁,和汉人杂处,就必然会在文化层面与汉人产生交流,刘渊就是在内地生活的过程中进化为一个标准“学霸”。据史书记载,刘渊不仅精通儒家经典,还能对《孙子兵法》和《左传》达到背诵的程度。
这就说明,刘渊已经对中原的文化、政治结构有相当深入的了解,所以他创业之后就能模仿汉人建立集权式的王朝。看看刘渊起兵时的口号,要恢复汉高之业,足见他水平之高。
匈奴当年为什么打不过汉军,就是因为松散的部落联盟并不能将匈奴的骑兵优势最大程度发挥,而刘渊将中原的管理精髓注入匈奴人的基因中之后,其骑兵优势马上就能发挥出来。
汉军步兵为什么能死扛游牧骑兵,就是制度和纪律的同时赋能,如今匈奴骑兵有制度和纪律的加持,就更所向披靡。
可见,汉人的制度和文化才是游牧势力发挥其骑兵优势的重要支撑,也是他们能够在中原立足进而建立自己王朝的重要保障。
除了匈奴的刘渊,氐人苻坚、羌人姚襄、鲜卑人慕容皝,甚至不识字的羯胡石勒,他们的汉文化造诣都相当高,并且在建立政权后都通过兴办教育的方式进一步拔高族人的文化水平。
掌握汉人文化的精髓才是五胡能够建立政权的核心。这一点做得最好的是后来的北魏,几乎是全面汉化的节奏,就连自称华夏正统的南梁将军陈庆之来到洛阳之后都不得不赞叹北魏所取得的成就,因而对南朝的正统地位产生了怀疑。只是北魏当时又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当然,仅仅是汉化还完全不够,胡人还必须得在战术上吸收汉人通过长期实践总结的经验,比如,骑兵冲击战术。建安十一年(206),曹操远征乌桓,此战,乌桓大败,踏顿单于被斩,主要原因就是,乌桓骑兵对冲击战术的掌握不如中原军队。
但是乌桓骑兵在被曹操引入中原之后,立刻就成长为天下名骑,原因就是他们及时掌握了当时的骑兵冲击战术,同时又有中原的纪律、制度保证了军队的凝聚力。另外,矛、槊这些专为冲击战术所设计的兵器的更新也使这一战术更有力度。
对于骑兵冲击战术,首先肯定是杂居中原并能够和西晋上层产生交流的刘渊等人能够及时掌握。胡人大范围更新其战术还是八王之乱期间。
八王之乱,西晋各藩王为了战胜其他藩王从而是大力引进胡人势力为自己效力,比如石勒最早就是在成都王司马颖旧部公师藩、汲桑手下效力,中原的冲击战术在那时候就已经被石勒掌握。
再加上刘渊反叛之后,西晋朝廷引进鲜卑势力为外援抗击匈奴势力,中原的骑兵冲击战术自然也会被鲜卑人掌握。可见,中原的内战不仅造成了五胡趁机南下,更是让他们及时掌握了中原王朝先进的战术。
胡人掌握了中原的冲击战术 图源/剧照
怎么说呢,历史其实就是一个中原民族和游牧势力互相学习的一个过程,以前是中原王朝对游牧势力骑射技术的学习,如今中原的骑兵冲击战术又“回流”到游牧势力中间。
同时,由于马镫的发明使这一时期的骑兵冲击战术更有效果。胡人势力由于本来就具备战马资源的优势,此时更具备了对中原王朝的武力优势。
也就是说,内迁、汉化、战术更新才是五胡快速迭代的最主要原因。
在中原建立王朝之后,五胡对战马资源更加重视,纷纷设立专门的养马场以保持战马的充足供应,比如,苻坚在统一北方之后,在关中设立了巨大的官营养马场。北魏孝文帝后来也在洛阳北郊黄河两岸规划出千里之地为养马场,将代北的战马资源迁徙到中原。
北齐后来甚至专门设立了和尚书省并列的骑兵省,下设骑兵曹和骑兵参军的职位专职管理战马资源,其负责人往往还是由皇帝的心腹中书舍人或者黄门侍郎出任。
足见胡人对战马资源的重视。而重视战马资源的原因又是,他们实实在在享受了骑兵冲击战术的红利。
到了这时,骑兵才正式超越步兵成为战场上的主力。为什么此前的游牧民族大而不强,一个是因为文化问题,最重要的还是,骑兵优势根本在中原不能发挥出最佳效果。
掌握了骑兵冲击战术,五胡就能利用战马资源和身体素质优势对南朝形成降维打击,比如,354年,前秦在应对桓温的北伐大军时,皇子苻生就曾亲自策马冲击晋军步兵方阵,给晋军造成了重大伤亡。
后来的羌人姚氏等政权也继承了这种战术优势。另外,胡人政权还经常组织大型训练,或者围猎等活动以进一步熟悉、优化这种战术。
更重要的是,五胡还将本部牧民打造为专业的骑兵,而以被征服的汉人为步兵和生产人员,以皇帝的身份管理汉人,以大单于的身份管理胡人,实行胡汉分治。如此,胡人骑兵就不会受生产的制约可以专心将精力聚焦于战争。
同时,专业化的部队还能解决游牧骑兵纪律松散的问题,能够出台相关制度使部队更有战斗力。
这也是胡人政权能够扎根中原的原因之一。
至于北方势力为何迟迟无法兼并南朝又是因为,胡汉矛盾还未消弭,同时,江淮地带不利于骑兵驰骋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步兵依然是胡人政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步兵要承担骑兵无法胜任的攻城、守城重任,同时还是粮草辎重的运输主力。比如石勒,他在冀州发展势力时就迅速从流民中挑选青壮年组建步兵部队。
步兵部队的建立则意味着胡人进一步的中原化。
多数时候,步兵和骑兵的比例一般维持在2:1到3:1之间。
由于胡人对中原的强制换血,西晋时期的奢靡之风彻底荡然无存,空气中都是尚武的味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民族融合是历史的大势,是文化、基因、技术的进一步交流。
人力,根本无法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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