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不喜欢叶世杰,甚至连独处都要百般计较,没想到却得了叶世杰这样的承诺:你叫我一声表哥,那日后在京城里我会尽我之力好好护着你。
一声表哥,一生护佑,何其珍贵,算起来这应该是姜梨得到的第一个真心相护之人,就连萧蘅都比不上,毕竟这时候还只是拿姜梨当棋子。
叶世杰的前途不可限量,第一次面圣就得了户部员外郎的官职,而且还是皇帝第一次不按章程直接委任,足以说明这份荣宠是独一份的。
而且叶家在渌阳是首富,如今仕途有了,金银又不缺,成为趋之若鹜的京城新贵不过时日问题。
那么如此金贵的橄榄枝,姜梨为何三番两次地拒绝了?
先说皇宫醉酒那次,虽然是姜若瑶和姜玉娥的陷害,但姜梨不会不明白叶世杰动了真情。
商贾之家出身的学子,就算再有书生气,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在耳濡目染下一定见识不少,单是装醉这一招就看得出叶世杰不简单。
可这样的人偏在感情上较真,明知道姜梨说刺伤不过权宜之计,然而心还是沦陷了。
姜梨作为过来人,一定知道叶世杰的心思,而这恐怕也是叶世杰最勇敢的一次,赌上自己的仕途,赌上余生的清名,只为能和心悦之人有厮守一生的机会。
姜梨拒绝了,而这并不是没有预兆。
进宫领赏出发之前,叶世杰特地从南到北兜一圈,又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出现在姜家门前,唯一的想法不过是想和姜梨一起出发。
姜梨拒绝了,表哥喊得很顺口,但单独相处却计较万分,如果不是有蒋景睿插科打诨,恐怕姜梨真不会上叶世杰的马车。
越是毫不掩饰的拒绝,说明内心越明白情谊。
再说这次姜梨主动坐在一起,重点也不是因为叶世杰。
姜梨想去渌阳,但一个相国嫡女不能说出门就出门,更何况还是远门,叶世杰二叔叶明轩这个姜梨的舅舅就是最好的借口。
其实真挺尴尬的,整个姜家除了姜梨身上有一半叶家血脉,姜家主母早亡多年,继室又混得如鱼得水,叶家到了京城绕道走恐怕都会被外人骂一句“打秋风”。
而这也是叶明轩支支吾吾不想答应姜梨的原因,十几年不来往,一来往就要带走姜梨,别说是姜相国,就连叶明轩都觉得强人所难,更何况姜梨正名声大噪,叶家这时候要人少不了给人一种吃相难看的印象。
果真叶明轩不想答应,但又怕坏了叶世杰的仕途,要知道作为初出茅庐的小官小吏,别说是高高在上的相国,恐怕任何一个京官都能随意碾压。可叶世杰又一直点头示意,骑虎难下间才算答应。
而姜梨见事情谈妥,站起来就要离开,导致叶明轩那筷子夹过来的菜都不知道放哪好。
叶世杰却追了出去,姜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再次提及醉酒一事,叶世杰当即就低头不好意思,姜梨又卖惨说自己在姜家地位不保,去渌阳是为求保护。
如此一来,既得到了叶世杰守护一生的承诺,又顺利去了渌阳。
姜梨对叶世杰的利用是明明白白的,甚至连多一分的演戏都不愿,即便对整个叶家也是如此。
但这却表露了她拒绝叶世杰的真相。
姜梨是从地狱里杀回来的索命鬼,一生里最大的追求除了报仇,就是好好活着。
可眼下弄明白了仇人是长公主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一个无权无势的闺阁女子如何斗得过高高在上的皇权,她杀不了沈玉容,更斗不过长公主。
宫宴上长公主顶着皇帝的命令好好招待明义堂的学子,但席间玩起活靶射箭的游戏还是过了,而且还专挑了她射箭。
要知道她手一抖,背负上的可是一条人命。
幸而得到萧蘅解围,救下了沈玉容,也救下了她。
可长公主能善罢甘休吗,这个疯女人发癫起来连皇帝都怼,更何况只是一个官宦之女。
宫宴后,长公主就秘密给李家传纸条,让他们对姜梨下杀手。也就是说姜梨的小命已经攥在长公主手里,并且长公主那么疯狂的一个人,想杀谁不过一句话的事,所以,姜梨要自保,就必须找到更大的外援。
这样被大仇充血的人不需要爱情,甚至觉得爱情是个累赘。
叶世杰来京城的时间很长,远远早于姜梨从贞女堂回归的日子,一步步成为明义堂里连李相国都想拉拢的学子,足以证明他的优秀,也见证了他对仕途的渴望。
而且对于姜梨一开始并不友好,往情字上说是姜梨先割断了与叶家的来往,往世事上说叶世杰是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从答应姜梨组队,到和李相国家嫡子打赌约,再到获得岁试魁首,以及被任命户部员外郎。叶世杰见证了姜梨的蜕变,也一步步陷入了爱河。
可以说叶世杰纯碎,纯碎到只信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甚至可以抵消压在心里的疙瘩。
可这样的人帮不上姜梨,如果想要幸福一生,叶世杰很合适,可血海深仇唯有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才能同行。
萧蘅就是最有优势的一个人。
姜梨需要萧蘅,单是不到三天功夫就能找人医治好她的手腕伤,足以说明权势的重要性。
但同时姜梨很清醒,甚至清醒到没有人情味。
姜梨临时被萧蘅拉过去看戏,而且很贴心地安排了一个前排的二楼雅座,从杀手刺过来的时候,她就明白这才是自己真正该起到的作用。
不过是萧蘅早布好局,利用她麻痹杀手,从而抓住杀手,得到最新情报。
她也做到了临危不惧,甚至明知道萧蘅可以毫发无伤的前提下,主动以身挡刀,用流血的代价换萧蘅一个人情。
她一共欠萧蘅三个人情,钱好还,人情却要背一辈子,所以她愿意付出受伤抵消人情债。
这里有一个点是萧蘅对姜梨有利用不假,但有情也是真的。
不然姜梨提到还人情的时候,萧蘅也不至于生气到帮她包扎包到一半就负气停手的,后来更表现在审犯人上,心情不好到直接心狠手辣。
其实不管是叶世杰还是萧蘅,都无法和姜梨共情。
姜梨花了多大功夫在京城站稳脚跟,又和继母继妹斗了多少场,又花多少功夫看清父亲和祖母的真面目,所以不管是强的,还是纯粹的,她都不需要。
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派上用场的才是真的好猫。
姜梨去渌阳也不是一条顺畅的路,或者说更是大费周章。
叶家坐镇渌阳首富的位置,眼红的人太多了,但一个没权没势的商人,在权贵面前就是一块待分割的肥肉。
就从目前叶家生意上出现了纰漏来看,想要把叶家纳入麾下,还得先解决麻烦。
其实,姜梨来渌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挑个近地方调查亲生父亲的事情。
虽然沈玉容说她父亲已经被处死,弟弟也被马匪杀害了,但死者不能瞑目,终归是要由活着的人调查清楚。而青楼里的王牌琼枝就是唯一的线索,单是和弟弟相好的关系来看应该有突破口。
姜梨接下来的路一边要取得叶家的信任,还要偷偷调查父亲的死因,更要积攒力量和沈玉容长公主斗,这是一条充满荆棘,又不得不被命运推动的死亡之路。
叶世杰给不起,也给不了。
可惜了这么美好的爱情,也可惜了这么纯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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