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二年(即公元616年)七月,隋炀帝从东都洛阳出发,第三次南下江都。当时天下纷乱,各路英雄纷纷起兵,李密、王世充、李渊、窦建德、刘武周等各占一方。
隋炀帝见局势乱成了这样,完全心灰意冷,更加不想回长安和洛阳去了。于是命人在今南京修建丹阳宫,准备长期居住在这里,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但是,隋炀帝的禁军都是关中人士,怀念家乡,因关中与河洛大乱,他们纷纷准备逃回去。
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十日,将作少监宇文智及与虎贲郎将元礼、司马德戡、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人与直阁裴虔通共谋,利用卫士们思念家乡的怨恨情绪,共推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为首,发动兵变。当晚,隋炀帝被缢弑,时年50岁。随驾子孙几乎被屠戮殆尽。
据《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五卷记载:
帝每巡幸,常以蜀王秀自随,囚于骁果营。化及弑帝,欲奉秀立之,众议不可,乃杀秀及其七男。又杀齐王暕及其二子并燕王倓,隋氏宗室、外戚,无少长皆死。唯秦王浩素与智及往来,且以计全之。齐王暕素失爱于帝,恒相猜忌。帝闻乱,顾萧后曰:“得非阿孩邪?”化及使人就第诛暕,暕谓帝使收之,曰:“诏使且缓儿,儿不负国家!”贼曳至街中,斩之,暕竟不知杀者为谁,父子至死不相明。
齐王杨暕与隋炀帝关系紧张。宇文化及等人作乱,隋炀帝对萧皇后说,是不是杨暕造反了?宇文化及派人去杀杨暕,杨暕以为是隋炀帝要杀他,对来人说:先缓一缓,我不曾辜负国家。父子两个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们,看到这里,甚为感慨。
宇文化及控制朝堂之后,要各大臣前来表态。大部分人虽然不服,却也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但也有人很硬气,不与宇文化及同流合污,许善心就是其中的一个。据《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五卷记载:
百官悉诣朝堂贺,给事郎许善心独不至。许弘仁驰告之曰:“天子已崩,宇文将军摄政,阖朝文武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终,何预于叔而低回若此?”善心怒,不肯行。弘仁反走上马,泣而去。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释之。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怒曰:“此人大负气!”复命擒还,杀之。其母范氏,年九十二,抚柩不哭,曰:“能死国难,吾有子矣!”因卧不食,十馀日而卒。
宇文化及派许弘仁去请许善心。这个许弘仁也不是一个东西。当初,宇文智及、司马德戡等人怕人心不齐,于是就让许弘仁、张恺去备身府散播谣言,说隋炀帝要用毒酒要鸩杀骁果军。骁果军将士人人自危,纷纷拥护司马德戡等人造反。
许善心见到侄儿许弘仁,非常愤怒,不愿意前去表忠心。于是,宇文化及就派人将许善心抓了过来。许善心来了之后,也不屈服,直接走出了殿堂。宇文化及很生气,又叫人抓了许善心,将其杀害,时年六十一岁。
当时,许善心的母亲已有九十二岁,她扶着儿子的灵柩,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说:儿子死于国难,死得其所,这才是我的儿子。于是,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十几天后就离开了人世。有其母必有其子。许善心九岁丧父,全靠母亲抚养教育成才。从许善心的表现来看,他从母亲那里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也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气节。母子二人为隋炀帝殉节,让人肃然起敬。
许善心祖籍河北徐水,永嘉南渡之后,世居江南杭州,是隋朝有名的文学家、史学家。隋炀帝大业元年(公元605年),许善心升为礼部侍郎。后因得罪隋炀帝而被免职,不久重新启用为给事郎,并随隋炀帝来到江都。
许善心有一个儿子叫许敬宗,当时只有二十六岁,没有被株连。父亲遇难之后,他投奔了瓦岗军,成了李密的记室,相当于现在的文字秘书。李密兵败后,许敬宗投奔唐朝,几经辗转成了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贞观八年(634年),许敬宗任著作郎、监修国史。后来历任给事中、检校黄门侍郎、太子右庶子、检校礼部尚书等职,参与了《武德实录》《贞观实录》的撰写工作,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中书令岑文本去世后,唐太宗以许敬宗为检校中书侍郎。
唐高宗即位后,升为礼部尚书。永徽五年(654年),因支持唐高宗立武则天为皇后,迁太子宾客,从此官运更为亨通。显庆元年(656年),拜侍中、监修国史,进爵高阳郡公,累迁中书令。龙朔二年(662年),拜右相、光禄大夫头衔,迁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位极人臣。咸亨元年(670年),以特进的身份致仕。咸亨三年(672年)去世,时年八十一岁,追赠开府仪同三司。
许敬宗权势熏天时,参与了贬逐韩瑗、来济、褚遂良,杀梁王、长孙无忌、上官仪,为武则天揽权铺平了道路。北宋时期欧阳修主持编写《新唐书》,将许敬宗列入《奸臣传》。
父亲是忠臣,儿子是奸臣,让人万般感慨。这就是造化弄人吗?
(2024年5月27日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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