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生怕会被别人追上似的。
当她走到一辆黄包车面前,看见坐在上面的年轻男子时,蒋碧薇紧张的脸上才流露出笑意。
“悲鸿。”蒋碧薇登上黄包车,望向徐悲鸿的目光满是星光。
徐悲鸿伸手搀扶她,等两人都坐定后,徐悲鸿定定望向她:“此次跟我私奔,与家人决裂。你真的不后悔吗?”
蒋碧薇坚定道:“你去哪,我便跟到哪,绝不后悔。”
坐在马车上,缓缓离去的这对男女,正是民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夫妻之一。
蒋碧薇为了爱情众叛亲离,跟着徐悲鸿远离家乡。但她不知道,她的这一番举动将会为以后带来怎样的不幸。
被迫结婚的天才画家
徐悲鸿是民国最杰出的画家之一,他的笔迹苍劲有力,画风自成一格,随便一副画作都能被拍卖出天价。
在艺术史上,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在爱情上,徐悲鸿却以风流多情著称。
甚至连他和蒋碧薇的爱情,也建立在一时兴起之上。
徐悲鸿出生于一个封建家庭,即使天生聪慧如他,也不得不向传统低头。在17岁那年,迎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
在徐悲鸿眼里,这不是他的缘分,而是替父母家族缔结的婚姻。
虽然他向包办婚姻低头了,可是在徐悲鸿心里面,依旧向往着两情相悦的爱情。
出于对被迫结婚的不满,徐悲鸿对新娘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对待新婚妻子就像一台机器,虽然尽了夫妻义务,但却没有一点爱意。
后来结发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看着怀中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徐悲鸿心中依然没有什么波澜,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因为他是自己讨厌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却偏偏冠以他的姓。
徐悲鸿把这个孩子视作人生的污点,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孩子。
当家人问该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时,徐悲鸿冷漠说道:“就叫劫生吧。”
劫生劫生,因劫而生。
在徐悲鸿眼里,妻子拼尽全力为他生下的孩子,不过是他命里的一个劫难罢了。
孩子出生了,徐家也就有后了。徐悲鸿觉得自己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使命,决定要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于是,他不顾家里的发妻幼儿,一意孤行来到上海,成为画室中的一位学生。
在繁华的大上海,他遇到了大家闺秀蒋碧薇。
对于徐悲鸿而言,蒋碧薇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可是对于蒋碧薇,徐悲鸿却是她的劫。
因为画技不错,徐悲鸿获得了一个教授绘画的职位,总算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但跟他身边那些早已成名的画家比起来,徐悲鸿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画师。
徐悲鸿在学校人缘还可以,与一些同事关系亲厚,经常彼此来往,时不时会到对方家中做客,一起谈天论地,切磋画技。
一次徐悲鸿便应邀到一位前辈家中做客。这位前辈名叫蒋兆兰,蒋家是当时的名门望族,连徐悲鸿都早有耳闻。
来到蒋家之后,年轻的徐悲鸿也被眼前的高门大户震惊住了,难免对蒋家多了几层滤镜。
正当徐悲鸿与蒋兆兰谈天论地之时,一位少女撞进了徐悲鸿的眼中。
她长相清秀端庄,身材高挑,正是年华大好的时候,徐悲鸿也不得不多看了女孩几眼。
不过,长辈在前,碍于礼教,两个年轻人并没有怎么接触。女孩只是跟蒋兆兰、徐悲鸿打了个招呼,便翩然离去了。
正是这一瞥,在徐悲鸿心中泛起了涟漪。
后来,他才打听到,这位清秀佳人正是蒋兆兰的侄女蒋碧薇。
这一次的偶遇令两人命运的齿轮,开始了缓慢转动。
名门闺秀趁夜私奔
蒋碧薇出生于底蕴深厚的蒋家,从小受尽宠爱,是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
她的本名叫做蒋棠珍,蒋碧薇这个后来广为人知的名字,还是跟徐悲鸿在一起时改的。
作为名门小姐,蒋碧薇的父母就跟当时大部分的大户人家一样,给13岁的女儿许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跟蒋家门当户对的查家,蒋碧薇的未婚夫查紫含看起来是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再不济,还有优渥的家世保底呢。所以蒋家认为这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
蒋碧薇一开始也和所有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一样,对父母的安排没有异议。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查紫含是一个能带给她幸福的男人。但查紫含却是个不争气的公子哥。
在蒋碧薇待字闺中,准备做一位完美新娘的时候,查紫含却被爆出了一桩丑闻。
在参加考试的过程中,查紫含因为做弊被查出来,虽然他的前途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蒋碧薇得知之后,内心却很不喜。
在正统教育下长大的蒋碧薇,有着强烈的道德感,对于未来夫婿的人品要求也很高。她格外瞧不起查紫含走捷径的行为,认为他太不光明磊落了,简直就是一个伪君子。
蒋碧薇觉得,自己之前是被查紫含良好的家世蒙蔽了双眼,他绝不是自己最佳的结婚人选。
然而婚事早已经定下,此时退婚无异就是反悔,将两家人的面子往地上摩擦。
骨子里软弱的蒋碧薇不敢向父母说出心中的想法,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蒋碧薇越发闷闷不乐。
恰好此时,徐悲鸿与蒋家的往来更加密切。
徐悲鸿与一位叫做朱了生的青年交情不错,而朱了生跟蒋家有一些亲戚关系,朱了生将徐悲鸿引荐给蒋梅笙,此人正是蒋碧薇的父亲。
蒋梅笙也是一位文人,喜好诗书礼画,而徐悲鸿在这些方面也颇有造诣。
在蒋梅笙跟前,徐悲鸿表现得谈吐得体,满腹经纶,正正踩中了蒋梅笙的喜好。让他对这位小辈生出了欣赏之情。
每次只要两人见面,总是能谈笑风生,尽兴而归,蒋梅笙简直把徐悲鸿引为知己。
却万万没想到,不久之后,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会拐走自己的女儿,害整个家族蒙羞。
此时的蒋碧薇,也跟父母住在一起。虽然碍于礼教,两人并不能有密切的接触。但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在蒋碧薇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徐悲鸿的妻子和儿子都因病去世了,蒋家父母难免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同情。
在蒋梅笙妻子的眼里,徐悲鸿是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今后成就一定不低,能嫁给他的女子,一定会很幸福。蒋梅笙也深以为然。
父母的无心之谈落在蒋碧薇的耳边,便激起了另一番涟漪。
每次徐悲鸿来到她家的时候,蒋碧薇总是躲在一旁,偷听他与父亲的对话,心里面早就对徐悲鸿产生了好感。
蒋碧薇忍不住地想,如果她能嫁给徐悲鸿的话,一定会是一桩美满的婚事。
但想到自己早已许配了人家,对方还是个心术不正之徒,蒋碧薇就忍不住黯然神伤。
在婚期定下来后,蒋碧薇每日心神不宁,为自己无法决定终身大事而伤心。
一日想到自己的未来,蒋碧薇忍不住再一次伤感痛苦,她在房间里低声啜泣,呜呜咽咽的哭声,正好被来蒋家做客的徐悲鸿捕捉到了。
他凝神细听了一阵子,确定悲泣的人是蒋家那位美丽的小姐,心中不禁产生了好奇。
他轻轻走近蒋碧薇,掏出一抹帕子,问她因为什么事如此伤心。
蒋碧薇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怀有好感的年轻人徐悲鸿,便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将自己的心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徐悲鸿。
徐悲鸿看着对婚事失望的蒋碧薇,心中的弦却被轻轻拨动,他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离开蒋家之后,徐悲鸿找到了老友朱了生,恳求他做鸿雁媒人,为自己传达心意。
起初朱了生以为徐悲鸿疯了,竟然敢带着别人家的女儿逃婚,但听到徐悲鸿讲述的前因后果,内心也不忍为他的爱意所打动。
几天之后,朱了生偷偷找到蒋碧薇,他问:“如果有人想要带你离开家,远走高飞,你是否情愿?”
得知这个想要带自己私奔的男人是徐悲鸿,蒋碧薇没有多犹豫,便马上点头了。
蒋碧薇早已将徐悲鸿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即使是要背叛自己的家族,她也甘之如饴。
不久后,蒋碧薇依照徐悲鸿的安排,在房间内写下一封书信。
这是一封不同寻常的信,因为她写的全是对生的无望,死的决绝。或者说,这是一封遗书。
当然,蒋碧薇并不是真的要赴死,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体面的借口,可以让父母原谅她这个不孝女,也好给整个家族遮羞罢了。
此时蒋家的父母应朱了生的邀请,正在戏场看戏。
蒋碧薇趁家中没有人留意,便偷偷溜出家,与徐悲鸿汇合,两人马不停蹄地乘车奔往码头。一起乘轮船东渡日本。
假戏真做以石填棺
蒋碧薇原以为,自己这一次勇敢的选择,会开启全新的生活。但天真的她不知道,这会给她的父母和家族名誉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蒋梅笙夫妇回到家中之后,按照惯例来到女儿房中看一眼。
却没想到,房间里空空荡荡,早已经没有了蒋碧薇的身影。当他们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才从书桌上发现了一封信。
打开一看,蒋家父母如坠冰窟,上面写的全是蒋碧薇必死的决心。
蒋梅笙双手颤抖,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的,他觉察到女儿的真实目的。
虽然书信上全部都是蒋碧薇的生无可恋,但是却不合逻辑,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像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匆匆写下的,全是敷衍了事。
后来经过查证,他们更确定了蒋碧薇根本没有自尽,而是背着全家人偷偷离家,跟男子私奔了。
对于蒋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而言,名声是最重要的。在当时,女子私奔是莫大的耻辱,会让一个家族名声扫地。
更何况,蒋碧薇早已和查家有了婚约,不日查紫含将会前来迎娶。到时候,真相暴露,两家必定会撕破脸皮。
蒋梅笙夫妇在伤心失望的同时,更多的是惊慌。
他们已经无暇顾及蒋碧薇私奔后会面临怎样的生活了,而是想方设法将这桩丑闻压下去。
最后他们决定假戏真做,就当没有蒋碧薇这个女儿了,对外宣布蒋碧薇意外病逝。
为了把戏做得真实,蒋梅笙特地拟写了一则讣告,大张旗鼓地刊登在报纸上。一边紧锣密鼓地安排葬礼等一切事宜。
不久后,蒋家千金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海。
发生了这桩意外,蒋查两家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这让蒋梅笙松了口气。
为了让蒋碧薇的死看起来更真实,蒋梅笙命令下人把家中布置得满是悲戚的气氛,灵堂,棺木一律按照正常的规格安置。
蒋碧薇的母亲更是想得周到细致,她命下人趁夜深人静,无人注意时,到后山去搬来一些石子,用来填满蒋碧薇的棺木,以增加重量,免得在抬棺时露馅。
在蒋家父母的竭力掩饰之下,蒋碧薇实则私奔的事情被压得死死的,所有人都为这位少女的早夭而悲叹。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蒋碧薇失踪的真相还是被族中的一些人识破了。
尤其是蒋兆兰,更是觉得蒋梅笙愧为人父,连女儿都教育不好,让她做出这样令家族蒙羞的行为。对于他欲盖弥彰的行径,更是进行了严厉的呵斥。
此时的蒋碧薇已经跟随徐悲鸿来到了万里之外的日本,并且在这里安下家来。
蒋碧薇本来对于自己的任性心怀不安,当得知谎言被拆穿,父母在国内为自己承担私奔的后果时,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思来想去,她还是给父母寄去了一封书信,向他们乞求原谅。
虽然蒋梅笙夫妻因为心疼女儿,而谅解了蒋碧薇。可是木已成舟,她对家族的伤害已经难以磨灭了。
参考资料:
中国知网《才子情深多无奈——徐悲鸿与他的两位妻子和情人》——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