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在重庆上空,整个山城如同在一片混沌之中。一直到了早上10点多钟,太阳才在一片迷雾中露出头来。重庆机场的跑道,在阳光下闪着道道银色的光,两旁的草地上仍是一层白花花的水珠。
蒋介石乘坐的专机,从西安飞了过来。他在西安已得到了消息,宋子文在莫斯科和斯大林的谈判,遇到了严重的障碍。于是急急忙忙飞回了重庆。
一下飞机,蒋介石就立刻召开了高级官员会议,商讨对策。
宋子文在莫斯科也没闲着,他心里一直是火烧火燎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先找到了蒋经国。
“经国,你是总统的外交特使,你是不是马上私下找斯大林谈一谈,有些话私下里好说一点。”
蒋经国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有这样了:“看来是很难说服他,不过总要试一试吧。”
送走了蒋经国,宋子文又派胡世泽去请美国驻苏大使哈里曼。好在哈里曼有点老关系,还是很给面子的,马上就来到了中国代表团的往所。
当哈里曼走进来的时候,宋子文好像见到了救星,上去拉住哈里曼的手说:“大使先生,这个时候美国应该出来,对雅尔塔会议提供正确的解释。”
“院长阁下,这件事,我们已经作了不少工作了,我们远东署给国务院写了报告,已经指出苏联的立场在很多方面与雅尔塔会议的协定不合。我刚刚收到国务院的答复。”
“国务院是怎样答复的?”宋子文感到有了一线希望。
哈里曼的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院长阁下是知道的,美国国务院刚刚改组,詹姆斯·弗·贝尔纳斯出任新的国务卿,他对远东问题很不了解。现在国务院的政策是尽量减少与苏联的磨擦。”
“这些我是知道的。”
“所以国务院认为,这是中苏之间的事,美国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宋子文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没了精神。美国人也怕斯大林!自从罗斯福死了之后,那斯大林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杜鲁门是老太太手心里的柿子,软得不能再软了,邱吉尔也往后退了。他这时候当然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就不买斯大林的账,这个人就是毛泽东。
宋子文的脸上没了血色,他这时候已经预感到了,外蒙要是从谁的手里丢了,谁就是千古罪人,面对子孙后代,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边蒋经国在私下拜访斯大林,说拜访那是客气,实际上是象老子教训儿子一样,斯大林教导了蒋经国一番。
蒋经国面对毫无表情的斯大林,说道:“斯大林阁下,您在会谈时说,有的国家会入侵外蒙古,据我所知,无论中国还是日本,都没有力量去占领外蒙。”
斯大林笑了,好像是在笑蒋经国的无知:“除了这两个,难道没有第三个国家会这样做吗?”
“第三个国家?”
“如果这个大国从外蒙进攻苏联,会从中间一下子切断西伯利亚铁路,那就把苏联分割开了,苏联就完了······”
蒋经国有点听不明白了,他不得不直接了当地问斯大林了:“这个第三大国是谁?是美国吗?”
斯大林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是的。”
这是明摆着的,斯大林没有说心里话,尽管后来许多的苏联历史学家,国外历史专家,都在异口同声地说,斯大林当时是这样想的。但是实际上,斯大林的这一手是完全针对中国的。沙皇已经占了中国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列宁活着的时候说,要把这些土地无保留地还给中国,斯大林当然不会这样做。一旦外蒙独立,就等于在中国的长城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从外蒙边境到中国的北京,就只有上千公里的路程,中苏如果发生了战争,苏联就可以很轻松地打到北京。实际上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从60年代中苏进入战争对峙时期,中国人民为此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还有比历史更真实,更可信的吗?
蒋介石在他的公馆里踱来踱去,前思后想。斯大林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你们中国无力赶走日本人,只有依靠苏联,所以向苏联的要求让步,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斯大林还提出了一点,这一点对于蒋介石来说,等于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一回可不再是道听途说了,而是斯大林红口白牙,当面对宋子文说的,中国共产党是不是真的共产党,那还是很值得怀疑的,苏联保证不给中国共产党一枪一弹,一个铜板。而且只承认国民党中央政府是中国的合法政府。这就消除了蒋介石的心头大患。你毛泽东再有本事,美国不支持你,苏联不支持你,就你那干巴巴的几条枪,打起内战来,国军就是以石击卵,共军安有不败之理。
想到这里蒋公嘿嘿地笑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毛泽东的 末日,如此说来和斯大林的这个交易还是合算的,让出外蒙,换来的是自己稳稳当当的一国之君的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蒋先生聪明反被聪明误。美国、苏联是不支持毛泽东,可是中国的老百姓支持毛泽东,当蒋介石最得意的时候,中国的老百姓唱起了:“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毛泽东别的什么也没得着,就得了中国的民心,蒋介石什么都得了,就是没得着中国的民心。
蒋介石想好了,叫来了陈布雷。“布雷,你写一份电文,发给宋院长,越快越好。”陈布雷听蒋介石这么一说,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趴到桌子上提笔写了起来。
蒋介石的电报还没有到达莫斯科,但是斯大林已经等不及了,他派人告诉宋子文,中苏马上召开第3次会议。
7月7日下午11时,中苏举行了第3次会谈。在会谈一开始,宋子文就提出先不讨论外蒙问题。
斯大林这一次是真的发火了。他气呼呼地说:“不讨论外蒙独立问题,也就没有必要讨论中苏同盟条约。”
“斯大林阁下,因为关于外蒙问题,中国政府的意见还没有到,我不能作主。”
“你不能作主,你来干什么?”
宋子文也愣住了,我来干什么?不是你苏联叫我们来的吗,怎么又问我们来干什么呢。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的意见,给外蒙高度的自主权。”
斯大林马上反唇相讥:“你的意见是不现实的。”
宋子文也不让步:“从我国政府的观点出发,这样做是现实的。”
“但是告诉你,我们不能同意!”
“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我接到的指示就是这样。”
“那我们的谈判就到此为止吧。”
宋子文说:“阁下没有理解我们的立场,我深表遗憾。”
斯大林仍是咄咄逼人:“阁下未能理解我们的立场,我也深感遗憾。我们到此为止吧。”
第3次会谈不欢而散,其实真要到此为止,对中国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这时候蒋介石的电报到了莫斯科。
于是在第4次会谈中,中国代表即席释述了蒋介石的指令:
“中国政府今愿以最大之牺牲与诚意,寻求中苏关系根本之解决,扫除今后一切可能之纠纷与不快,籍获两国彻底之合作······中国最大之需要,为求领土主权及行政之完整,与国内真正之统一,对此有3个问题,切盼苏联政府给以充分之同情与援助,并给以具体而有决心之答复。问题如下:
一、东北领土主权及行政之完整······兹为中苏共同利益计,中国准备共同使用旅顺军港,大连辟为自由港,期限均为20年。至旅顺之行政管理权,则应属中国,以期中国在东北之主权行政真能完整。中东南路干线可与苏联共同经营,利润平均分配。至铁路所有权应属中国,铁路支线及铁路以外之事业,均不包括在共同经营范围之内,期限均为20年。
二、·····阿尔泰山脉,原属新疆,应仍为新疆之一部。
三、中国共产党有其军事及行政组织;因之,军令政令,未能全归统一,深盼苏联只对中央政府予以所有精神上与物质上之援助,苏联政府对中国之一切援助,应以中央政府为限。
外蒙,中国政府以外蒙问题既为中苏两国关系症结之所在,为中苏共同利益与永久和平计,愿于击败日本及上述3项由苏联政府接受之后准许外蒙独立······
外蒙区域范围,应以原疆界中国之旧地图为准。中国政府深望苏联政府能明了中国政府极大之牺牲与诚意,切实谅解,藉以获得两国久远之合作。”
听完了蒋介石的指令,斯大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条件,苏联政府是基本上同意的,当然这些我们可以以后再谈,我和莫洛托夫同志要去参加波茨坦会议,等开完那个会之后,我们再接着谈。”
宋子文说:“如果是这样的,我也回国一次,有些事还可以向中国政府报告一下。”
斯大林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回去,但是我们谈过的这些条件,是不能改变的。”宋子文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他独自一人离开了谈判大厅,朝大门口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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