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音乐人小河开启了“寻谣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对老童谣进行挖掘与新编,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六年间,他们走过了北京、长沙、杭州、上海四座城市,他们走过钢铁城市间那些几乎被遗忘的老旧社区和公园,也走过乡村的田间地头,叩响吱吱呀呀的木门,去寻找那些记忆里的歌曲。
杭州是“寻谣计划”的第三站。2019年的夏天,历经一个多月的时间,小河和他的伙伴们寻回了两首记忆中的童谣,其中就包括这首《火萤虫》,并在当地听友和志愿者的帮助下,对这首老童谣进行了新的改编与排练。
(图/《新周刊》)
在2023年度刀锋图书奖的颁奖典礼现场,小河上台分享了他是如何找到这首歌的——
这首歌,是2019年我们在杭州金华寻谣时找到的一位奶奶(唱的)。
她其实不识字的,但是用她的记忆记住了小时候听到的所有的歌。
我们找到杨小妹(即上面提及的“奶奶”)的时候,她才真的把这首歌用几十年的记忆力,去教给我们唱。
这首歌歌词和旋律都太美了,是中国童谣真正的样子。谢谢大家,谢谢新周刊给我们这个奖,我们可以给大家唱这首歌。
在“神曲”席卷互联网的年代,追寻一种音乐的在地性,是否还有意义?
或许,正如小河自己认为的那样——“首先,把这些老童谣记录下来,让孩子们有机会听到;至于喜不喜欢唱,就交给他们自己选择吧。”
附:《火萤虫》的歌词及采集手记——
《火萤虫》
东边照照,西边照照
夜里漆黑,光头还好
太阳出来,看不见了
一点亮光,实在太小
树荫里面,屋檐头上
一阵风来,吹个端踪(无影踪意)
摇摇摆摆,跌跌撞撞
弄个小瓶,预备来装
《火萤虫》采集手记
已经七十多高龄的杨奶奶讲一口流利的金华本地方言。她个子不高,因为脚痛,走路不快,但很稳当。2019年8月下旬的一个黄昏,我们去到杨奶奶的家。她先是招呼我们进屋落座,随后又抓了很大的几把炒花生放在了我们面前。虽然听不太清楚她讲话的内容,但热情却从话语间满满地铺出来了。
《火萤虫》讲的其实就是晚上田野里的萤火虫。据杨奶奶讲,这首歌是她十来岁的时候,帮邻居的一个老头子捶背,听老头唱得多了,也就随口学会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首歌能让自己记住这么多年,又很确定自己“不会忘记这首歌”。
(图/《新周刊》)
杨奶奶没读过书。六七岁的时候,她负责照顾家里的大水牛,天天到外面去放牛。后来稍微大一点,村子里组织节庆活动,她就加入秧歌队,穿着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红绸衣服,但扭秧歌到底是要纪念什么活动,她又记不起来了。
十四岁,基本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为了挣工分,她随着生产队里出外工,去挖金华的大岩水库。一个姑娘家,操着十字镐将水库里挖出来的大岩石敲碎,一天还要往外挑48担石头。回忆起这些,她也不觉得累,但印象深刻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领导的表扬。
十五岁那一年,她去金华县城的火车站培训十天,学习如何教幼儿园的孩子们唱歌跳舞。因为不识字,还饿了回肚子。原本每天有两张盖过章的饭票给她,奶奶不知道,把两张都用来吃了午饭,直接导致晚饭没了着落。
培训回来之后,她到金华的西杨村(杨奶奶出生在西杨村,20岁时嫁到了距离西杨村三里地的开化村)教了2年的幼儿班,跟孩子们一块唱歌跳舞。这两年回想起来也相对更轻松,因为不用干其他农活。她教孩子们之余,还给孩子们做饭。午饭吃完,还有特供的番薯给到幼儿园来当点心。
(图/《新周刊》)
这段时间积累的歌舞经历,可能解释了为什么一首小时候的歌她能记那么久远。后来在生产队,以及生产队分离出来之后单干,歌声都成了她繁重农活之余的调节器。村民们一块干活的时候,她起头来唱两句,大家也就觉得不那么累了。
这辈子做的农活,杨奶奶几乎是脱口而出:插秧、割稻、挑猪粪、种豆、养猪……长年的劳作,她谈起来云淡风轻。觉得累了的时候,还好有歌声相伴。
最近这几年,奶奶已经不太干粗重的农活了。在腿脚开始疼之前,她还每个晚上都到村里的广场上打腰鼓扭秧歌,有时候参加镇上的文艺活动,唱一些宣传生活变好的歌曲,还能得到按摩器、热水壶之类的奖品。后来腿脚疼,她就不再参加这些文艺活动了,但是村里有唱歌之类的活动还是很愿意过去看看热闹。现在,她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晚上看看电视里在放的《梦想舞台》,到了9点就正常睡觉。
坚持了好多年的作息,因为这次「寻谣计划·杭州站」,有了一个小小的变化。我们约好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到她家接她去杭州参加我们的现场活动。等我们到那里时,阿姨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前的石门槛上了。后来问她休息得如何,她说她一分钟都没有睡着,原因是感觉到了紧张。
(图/《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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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度刀锋图书奖全榜单
校对:遇见
运营:嘻嘻
排版:甘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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