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尤俊材(整理:白叔)
1974年,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应征入伍,在新兵连训练三个月后,因为各方面成绩表现不突出,我下连时被分配到了炊事班。
那时候,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度过三年的军旅生涯,万万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被连长看中,他直接将我调到连部办公室当文书,命运就此发生了巨大改变。
机遇是人生的转折点,一旦抓住了它,便能轻轻松松改变自己命运的轨迹。
1973年,我高中刚毕业,赶忙背着行李回到村里生产队报到,我作为家里的长子,必须要帮着父母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
我们家七个孩子,我排行老大,下面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有的在上初中,有的在读小学。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家里日子过得已经捉襟见肘,父母依旧咬着牙坚持供我们兄妹七个读书。
我们家世代为农,他们二老希望我们七个能靠知识改变自己命运,没必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受穷、受累。
我初到生产队干活,村支书觉得我是有文化的后生,没有让我和其他人一样,每天去田间地头,而是把我留在村部里帮着他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我上学时成绩不赖,回村里整理账目或者写什么总结报告简直是小菜一碟,每一次公社来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都夸我有才华。
后来有一次公社领导检查完工作,说了这样一句话,村支书瞬间有了危机感。
“这个后生可以,你好好培养一下,将来可以做你的接班人。”
村支书在村里干了二十多年,他怎么会舍得将权利给一个外姓人。
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想让自己儿子接班,如今我突然出现,他怕事情有变,那天事情发生之后,他天天找我的麻烦,后来直接将我撵出村部。
说实话,他怕我成为他儿子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我真不稀罕村支书这个位置,还不如踏踏当个普通的农民,不用操心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不去村部上班以后,每天就跟着父母去田里干活。干活之后才发现,怪不得村支书不愿意将权利给别人,当农民是真的累。
每天早上六点上工,中午午休两个小时,晚上七点才下工,累死累活干了一天,最后到手才四毛钱。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上学,家里的农活没干多少,突然间让我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身体属实有点吃不消,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感觉骨头要散架了似的。
我回家务农的第四个月,村里的大喇叭通知有志青年踊跃报名参军,听到这个消息,我第一时间跑到村部找民兵连长报名。
村支书知道我要去当兵,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说公社武装部他有熟人,到时候他会帮我走后后门。
村支书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怕我留在村里和他儿子竞选村支书,我早已看穿一切,但没有挑明,表面上依旧感谢他帮我。
或许是村支书在背后帮了我一把,也可能我自己身体素质符合征兵要求,入伍前的体检,我非常顺利的通过了。
那时当兵要做社会背景调查,只要家里成员有污点,或者有记过处分的,一律不能入伍。
我家世代为农,背景清清白白,一点不担心被刷下来。
1974年12月,我的入伍通知书下来了,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看到父母泪眼巴巴望着我,舍不得我离开,我心里五味杂陈。
“爸、妈,我去部队当兵,又不是去前线打仗,三年之后就回来了。”
“当兵不意味着随时上前线吗?你们兄妹几个,我最看好你,你突然离开家,我怎么能不想你。”母亲说着说着,眼泪像穿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哭个求,儿子去当兵,我们应该感觉光荣。”父亲看到母亲一直哭哭啼啼,他突然怒吼母亲。
接到入伍通知书的第三天,我出发去了部队,临行前,母亲煮了10个鸡蛋,让我留着在路上吃。
在过年那个年代,10个鸡蛋够买一家人半个月的粮食,现在母亲都给我煮上了,看着手里热乎乎的鸡蛋,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父母呜呜哽咽了。
约莫三分钟,我推开父母,快速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口,我将母亲带给我的煮鸡蛋放在地上8个,只揣进兜里两个。
刚入伍后,每个战友都思念老家亲人,后来随着训练强度的增加,大家也就没有空余时间胡思乱想,训练回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入伍前,我觉得自己身体素质不错,不过来到部队以后,我发现比自己优秀的人数不胜数,每次训练,我的成绩都是倒数的。
那时候,如果成绩不合格,或许发现身体有疾病,会被遣送回原籍,我为了不被遣送回去,每天训练时都使出十二分精神。
新兵连结束,成绩高的被分配到好的连队里,而我成绩差,只能被分配到炊事班。
虽然是在炊事班,每天围着灶台和砧板忙来忙去,只要稍微有时间,班长会带着我们去训练。
初来炊事班,我一点都不开心,自己踌躇满志来当兵,最后在这里只学会了炒菜,回到老家传出去多丢人。
有一天,我的想法被班长看穿了,他私底下找到我,对我说“和平年代,我们是做饭的,但是一旦到了战场,我们就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不要小瞧炊事班,它的工作性质特殊,在部队里是很重要的。”
听了班长这么说,我心情瞬间好了一大半,往后的日子,不再对做饭有抵制情绪。
我以为自己短暂的军旅生涯,都要在炊事班度过,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被连长看中,直接调到连队当文书。
那天晚上,所有来食堂吃饭的战友都离开了,就我们连长坐在角落里没离开,我走过去看到他正在写检讨书。
前些天,连长违背上级指示,没有按照指定方案进行演戏,最后被关了一个星期禁闭,出来以后,上面要求他写检讨书。
我们连长就是一个大老粗,让他去冲锋陷阵。他不会说一个“不”字,让他写检讨书,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嘛。
“连长,你要是写不出来,我替你写吧?”我来到连长身边,看到稿纸只写了“检讨书”三个字,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
“你会写?”连长不可置信扭头看了看我。
我没有说话,微微点头。
在高中时,我当过校报小记者,像这样的检讨书,我信手捏来。
连长赶忙往里面挪了挪,示意我坐下来,我没有一点谦让,问清连长犯的错误经过,之后笔尖在稿纸上飞驰,没用上二十分钟,一篇检讨书写完了。
连长看了看内容,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连队的文书复员了,文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之后连长直接让我替补上。
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巧合,我只是帮了连长一个小忙,最后他就把我从炊事班调到连队办公室工作,我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我在连队干了三年,退伍前,有幸考进军校学习,后来回到原部队提了干,又在部队干了十二年,最后副营级转业到地方工作,十年前,从副处级岗位退下来。
我必须坦白的说,如果不是那次帮连长写检讨书,我可能三年服役期结束就退伍回老家,然后在农村生活一辈子。
就这么一次偶然的帮助,我的命运彻底被改写了,我特别感谢自己的老连长,当初他在部队里没有帮助我。
老连长没有文化,在我上军校的第二年,他就转业回到地方,我退伍那年,还特意跑到他老家看望他,提起当年的事情,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今我即将七十岁,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唯一值得我骄傲的就是从军十五年,与战友们朝夕相处,每一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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