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冬,西柏坡的清晨,好久没有这么宁静了。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抹红霞落在了滹沱河上。
此时,正值歼黄战斗的关键时刻,毛泽东已经十天没脱衣服上床休息了。好不容易这天主席办公室里的灯灭了,大家都为毛主席终于睡觉而松了一口气,突然,一声悠长的马鸣传进了毛主席的卧室……
戴镜元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挎包上
平原,秋风,马蹄。
一匹急促的战马从岗南村那边飞来。
岗南村离西柏坡二十来里,那里住着军委二局的一支重要队伍。高高的天线从村子里伸出来,但伪装得天衣无缝,不论是从地面或是天空,看见的只是一片树林。
年轻的二局局长戴镜元骑着战马,猛挥一鞭,那一匹炭火般的牲口长嘶一声,踏过碎石路,跨过恶石沟,直奔西柏坡而来。
听见嗒嗒的马蹄声,中央机关的人们全都止步凝神,引颈注目,打量这飞驰而来的战马。
戴镜元几乎每天都来西柏坡送情报,每次都会骑着这匹枣红马,嗒嗒嗒,流火一般,二十分钟便从岗南村到了西柏坡。他注意到,每次他来,人们关切的目光全都落在他左肩右斜的挎包上。的确,自打淮海战役一开始,从参谋、卫士、炊事员到幼儿园的保育员全都关注起前方的局势来了。
“黄百韬怎么样了?”
“跑啦!向西跑啦!”
“怎么让他跑了呢?”
“听说是从地道跑的哩!”有人煞有介事地说。
后来,黄百韬兵团被围在了碾庄。
“怎么还没歼灭呀?”
“哎呀,难打啊!”
“这么顽固呢?”
其实一开始,西柏坡的人们,从毛主席到炊事员,都以为只需一个星期就可以结束歼黄战斗。后来,决定延长到十天。再后来,又决定延长到半个月……人们揪心地盼着淮海战场的捷报。
这些日子,毛泽东一直没有好好睡觉,人们从毛主席办公室内长亮的灯光就能判断出战场的局势——只要毛主席灭灯睡觉了,就准是打了胜仗!
这时候,戴镜元又带来了什么最新情报呢?会不会是好消息呢?
戴镜元在围墙外跳下马,将缰绳交给哨兵,飞步直奔军委机要室,把电文交给叶子龙主任。
叶子龙手下有三个译电员,接到戴镜元带来的文件后,马上开始了紧张的翻译工作。
戴镜元走出机要室,见到周恩来的秘书刘长明站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边,正向他招手。
这辆小轿车是打下济南后华野送给毛主席的,车的原主人是第三绥靖区中将司令官王耀武,车上装着防弹玻璃。只是,这辆车毛泽东一次都未坐过。
戴镜元走过去,小声询问刘长明:“周副主席还在工作?”
“每天只打两个盹,趴在桌上睡,一次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多。”刘长明打了个哈欠,“紧张得很啊!”
“你就不能劝一劝?”戴镜元有些生气。
“我?”刘长明双手一摊,“他肯听我的?你还不晓得这是什么时候!主席已经十天没脱衣服上床了!”
“这黄百韬真该死!”戴镜元忍不住在心里骂起来。
戴镜元送来的情报使这个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不安起来:黄维兵团仍在全力东进;碾庄黄百韬兵团继续负隅顽抗;寻歼邱、李屡不得手……淮海战场将如何打破这相持的战局?
毛主席生气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西柏坡的清晨,好久没有这么宁静了。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滹沱河上结了一层薄冰,阳光温暖地照耀在河面上,乳白色的晨雾给远山和丛林围上了一截素净的墙裙。
就在这个凌晨,毛主席办公室的灯终于灭了。
“主席睡觉了!主席睡觉了!”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声音都不大,却带着几分神秘和惊喜。很快,这个消息在西柏坡以及周围的东柏坡村、岗南村等驻地的工作人员中迅速蔓延。
没说的,准是黄百韬兵团被消灭了,前线打下了大胜仗!
突然,一声悠长的马鸣传进了毛主席的卧室内!毛泽东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对这叫声再熟悉不过,这是他转战陕北时一直骑着的小青马,哦,现在应该是“老青马”了。
当年,毛主席就是骑着这匹小青马运筹帷幄,和胡宗南做大迂回运动,就连东渡黄河,都没落下这匹马。后来到了西柏坡,有了大汽车、小吉普、中吉普,还有打下济南后缴获的王耀武的黑色轿车,老青马便没有用武之地了。但毛泽东舍不得离开他的老青马,他常去看它,看它那有些失意的哀怜的眼神,抚抚它的鬃毛。
老青马很通人性,在毛主席温暖的手掌抚摸下,它总是轻轻地抖动,显出很幸福的样子。
其实前几天,也偶尔听到过老青马鸣叫,只是那会儿毛泽东无心过问。但今天,这叫声却显得特别让人揪心。
毛泽东披衣坐起。
李银桥一听有响动,便蹑手蹑脚地来到毛泽东的卧室门口。
毛泽东看到李银桥出现在门口,便喊他进来,询问他老青马为什么会叫。
李银桥一边给毛主席准备洗脸水,一边不慌不忙地说:“它这些天总叫。”
毛主席还以为是马饿了,没人给他及时喂食,这才叫的,便询问起给他养马的老侯(侯登科)最近怎么不见了,上哪去了?
“老侯死了。”李银桥有些悲伤地看向毛主席。
“嗯?”听到李银桥的这句话,毛主席立刻坐直了身子,导致刚刚才披在肩上的棉袄滑了下来。毛主席有点生气,责怪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李银桥马上走过来,帮毛主席整理好衣服,重新披上,然后才解释说,这件事他们曾向周恩来副主席请示过,周副主席担心毛主席休息不好,影响精神,才没把老侯去世的消息告诉他。
“老侯在长征时候就跟着我了……”毛主席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向是在责怪李银桥没有及时告诉他这个消息,他的语气既悲伤又有些生气。
李银桥继续补充说,周副主席已经带领他们给侯登科同志办理了丧事,还请主席不要难过担心。
“唉!”毛泽东是从不靠床懒坐的,这会儿他却靠在了床架上,显然,此时的他因为老伙计侯登科的离世而思绪万千。
是啊,老侯跟着他的时间不短了,从长征时候起,他就为毛主席养马,那匹小青马是主席的专属坐骑,被老侯伺候的非常好。如今全面解放在即,老侯还没有享受到新中国的美好就不辞而别了,真是让人无比遗憾和伤感。细想来,我军队伍中,还有多少这样默默奉献、任劳任怨的老红军啊,他们有的甚至在牺牲后,都没人记得名字……
这一天,毛主席都郁郁寡欢的,时不时叹一口气。
小李讷找到爸爸,亲昵地抱着他的腰
毛泽东心情不好时,对谁都会发脾气,唯独对小女儿李讷是个例外。
专门照顾李讷的阿姨韩桂馨知道毛主席的心事。这天吃过晚饭,她对李讷说:“去,叫爸爸陪你们到河边玩玩!”
“你去吗?”小李讷歪着头问。
“当然啦!”韩桂馨阿姨笑着答道。
小李讷找到爸爸,亲昵地抱着他的腰,要他带着去河边玩。毛主席没有办法,只得从命。
踏着夕阳,毛泽东和毛岸英、李讷,还有那个清秀的小姑娘、李讷的“保护神”韩桂馨阿姨,一起漫步向滹沱河边走去。
出得西柏坡,眼前有一条小路,越过清水沟,穿过田野,一直伸向河畔。河滩上密密麻麻长着一片芦苇。苇顶的白絮早已飞掉,只有光秃秃的苇杆,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地左右摆动,似一片林立的刀枪剑戟。
毛泽东默默地走着,他的思绪仍在战场的刀枪剑戟之间飞荡。眼下,黄百韬这块硬骨头终于啃下来了。淮海战区的下一个目标该是谁呢?原先,他一直把眼睛盯在邱清泉、李弥身上。总想以碾庄为饵,诱歼邱、李兵团一部,打得它们不能动弹。谁知邱、李的屁股始终不肯离开徐州,难以断其退路。
后来,军委几个同志又计划将主力转用于南线,让中野、华野分别歼击黄维兵团和李延年兵团。但李延年这个大烟鬼迟迟不肯北上。总前委的刘、陈、邓接连来电,一再要求伸出拳头,先打黄维。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电文往来,几经磋商。如此重大的决策确实需要费一番思量……
毛主席正皱眉思索着,沿着田埂跑上来一只黄狗,对着来人吠了几声。一个背粪箕的老农赶上几步,轻轻喝住那狗。
毛泽东的眉头舒开了,和谐的自然景观使他的心情开朗起来。
他和那老农打招呼:“是你的田吗?”
“是呀!是呀!土改刚分的。”老农笑眯眯地答道。
“麦子长势不错么!”毛泽东弯下身来察看。
“是呀,是呀!”老农高兴地说。
“今冬粮食够吃么?”
“还行,还行……”
老农笑眯眯的,目送这一行人向滹沱河走去。他还不晓得这个身穿打着补丁的灰布棉袄、围着围巾、头发长长的高个子男人就是歌里唱的“东方红,太阳升”的“大救星”。
滹沱河静静的,看不出它在流,但它从没有停止流动,就像那悠久的历史。
晒了一天太阳,河上的薄冰化了,能看清河底的石头。几条小鱼游过来,猛然一个急转弯,亮了一下洁白的肚皮,便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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