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传递是慢变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正在呈加速状态,而这,是我们需要正视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契机。
回顾历史,我国经济并不是没有遭遇过困难,对外开放四十多年时间里,我们显著遭遇的困难有1991年的老大哥解体、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
而这一次,如果从2019年特朗普单方面发动的关税算起的话,那么至今已经有五年时间。而这一次,令人担忧的,不是GDP增速的放缓,而是“这次不一样”的预感。
那么,这一次和前两次,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细看1991年的经济困难,当时我国经济增速从之前5年平均12%跌至4%,跌幅高达8个百分点,而第二次2008年经济困难,经济增速则是从之前5年平均11.7%跌至9.5%,跌幅只有2.2个百分点。
在经历两次阵痛之后,我国经济都迎来了自己的繁荣时期,但这一次,时间跨度长达5年,GDP增速从之前的7%跌至5%左右,跌幅只有2个百分点,但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第一次我国经济困难由特殊事件造成,在经过短时间的僵持之后,我国再次向内外坚定表明对外开放,扩大市场经济的决心毫不动摇,以1992年南巡讲话为标志性事件重新掀起了经济繁荣。
第二次则是美国金融危机,当时为了挽救放缓的GDP增速,我们拿出了4万亿进行经济刺激计划,扩大基建投资的同时,也为后续乃至今天的债务问题,埋下了伏笔。
可以说,今天我们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乃至“这次不一样”,有部分原因或许还要追溯到2008年时期,历史因素的形成,往往存在着因果关系。
面对经济问题,我们不能有鸵鸟心态;过去几次经济问题,我们都是努力自救,并对危机的形成和问题存在,有了深刻的认识,但这一次问题的出现,却又不一样的认识。
有人认为这不过是经济转型中的阵痛,有人认为这是结构性问题,还有人认为这是繁荣前的酝酿,甚至经济不是在增长放缓,而是在酝酿新的增长。
如果我们对问题的形成和结论,不能有一个清晰的共识,那么我们对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可能就会有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做法。
这,会影响到宏观经济的复苏和增长。
例如,经济学家普遍性认为,以激活民营企业为主的做法、以深化融入全球化的对外开放,是我国经济奇迹的主动动力源泉。
但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我国经济巨大的体量、集中的产业政策,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独特优势,对经济的深度介入才是刺激经济增长的主要路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可能就会产生相反的结果。
例如,最近两年民营企业所面临的信心严重不足,叠加外商直接投资的放缓,欧美关税越来越高,可能就是不同认识导致的结果。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撑起我国就业80%以上的民营经济,当他们开始感受宏观的温差之时,彼时整个经济上的痛苦,可能都是被市场感知到的,但由于领域的不同,这也导致不同行业之间的从业者,对经济的温差感受差异巨大。
诚然,今天我们已经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国的经济发展成就举世瞩目,但客观来说,我国引入市场经济仍然只有四十多年,和国外上百年的经济强国比起来,总量上当然比它们强,但在人均GDP乃至产权保护上,依然有一定的差距,这是我们需要客观上认识到,并学习的。
而这一次,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呢?
第一点不同,就是心态上的不同。
过去我们信奉的是,韬光养晦,不争第一,这是伟人留下来的话语;发展才是硬道理,黑猫白猫都是好猫,此时我们强调的是发展才是第一,经济增长才是第一,虚心学习韬光养晦。
但今天,我们客观上也的确取得了极大的成就,经济总量世界第二,这也给了我们心态上的变化,看待世界的眼光变了,连带着,变得可能还有行为和认知。
在一些特定产业上,我们的优先发展级更高了,这当然是好事情,但也有可能造成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对特定产业的补贴,其实是等同于歧视了所有其他没有得到补贴的产业。
这也是我们面临的第二个问题,即结构性的失衡。
例如制造业,新能源汽车供给过剩,过去几年的汽车价格战,就是供给过剩的结果;大量的车企降价去库存,连带着整个行业陷入内卷、内耗,并不利于整体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除此之外,消费市场也迎来失衡,每年毕业的大学生越来越多,就业市场越来越拥挤,反过来我们的消费却低迷,消费市场甚至出现了一定的萎缩,这也导致就业越来越难,更固化了家庭的消费降级,形成了恶性循环。
发展新能源汽车、高端制造业是好事情,这一点无可厚非,但当人们的收入跟不上他们生产的商品时,产能就会陷入过剩的结构性失衡上。
当年美国大萧条的时候,美国汽车产量全球第一,但美国工人买不起自己生产的汽车,最终导致了整体经济上的萧条,这也是为什么橄榄型社会如此之重要。
当一个经济体的中产严重不足的时候,消费跟不上生产,就会出现奶农倒掉牛奶的现象,因为哪怕是把免费的牛奶送出去,“送”本身也是需要成本的。
高质量发展是未来的趋势,但人均GDP偏低也是客观上的事实,这二者之间的平衡,我们暂时还没有看到好转的迹象。
经济增长的阻力加大,那是因为阻碍经济增长的负面因素太多。
过去我们基建投资拉动的累计效果并不明显,这也导致实体经济的投资回报率大幅跌落,而剩下的行业与市场,在民营经济的参与下,由于低消费和市场信心的疲软,民营经济在有限的市场下,可操作的空间也并不多。
最先感受到寒意的,当然就是民营经济的一切参与者,包括企业和相关从业者。
随之而来的就是地方,2021年,地方卖地收入高达8.7万亿,2年之后跌掉了三分之一,而今年前七个月,卖地收入则只有1.7万亿,7月的卖地收入只有2500亿,可谓是一月回到八年前。
地方收入严重下滑,面对收支失衡,地方能够做的也极其有限,总的来说只有三个办法,负债、向上伸手以及向下伸手。
这三个办法中不论是哪一个,最终承担其成本的,都是市场。
其中又以负债最受地方青睐,过去多年,地方通过和平台公司的渠道,显性和隐性负债高速增长,最快速度是三年翻番,10年翻10倍,30年翻100倍。
从1996年的0.43万亿左右,上升到了2023年的42万亿,如此令人咋舌的债务增长速度,最终兜底的,无疑是上面。
但今天,随着地方和城投公司都被束缚,债务之水开始断流的时候,另外两个办法只能拿出来选择。
向上伸手就是转移支付的增加,而向下伸手就是非税收入的增加。今年上半年,全国非税收入21833亿元,同比增长11.7%,其中10省份非税收入占比超30%,个别高达42.3%,一些地级市的这一比例甚至超过50%。
毫无疑问,当地方开始面临收支压力的时候,这些边际变化可能还会进一步恶化民营经济的经营环境,在本来就低迷的民间投资回报预期上,非税收入还会进一步拉低预期。
今年前五个,虽然国企投资增速达到了7%,但民企投资零增长,外资投资则负增长15%,也能够说明宏观经济的严峻性。
在越是需要市场信心的时候,碰到了房地产下行带来的土地出让金减少,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叠加的噩耗。
长期来看,增长压力并不小。
尽管国企投资还在增长,但考虑到这些投资在建成投产之后的回报率问题,这些投资带来的真正实际效益,依然还有待观察,甚至还变成负的收益率。
而另一边,家庭收入增长依然决定着我国整体民营经济的好坏,只有家庭收入增加,消费市场才会好转,而民营企业,才会有足够的意愿扩大未来的投资。
鉴于民营企业投资意愿低迷,家庭收入降低、叠加房地产的下行以及出口面临的阻力,这一次的经济放缓压力,和过去几次并不相同。
面对问题,也不时有高善文、辜朝明这样的经济学家高呼宽松的财政与货币策略,但细数存款利率的降低已接近极限值,可以说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根源,更多的,这依然是治标不治本。
2010年,我国经济增速曾一度反弹到10.6%,到今年这个速度已经来到了5%,14年时间里,增长放缓的压力并未减轻。
未来,考虑到长期性的人口老龄化和房地产的难以恢复到巅峰期,这一数字可能还会面临更多不确定性。
增长的压力,其实就是新增就业的压力,最终也是收入的压力和消费的压力。
当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和出口都开始面临阻力因素的时候,我们更不应该有鸵鸟心态,只有敢于直面问题、正视问题,我们才能拥有解决问题的可能。
而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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