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记者方涛实习生吴珊珊
8月10日,2024年“浙江青年文学之星·夏季榜”上榜作家分享会在浙江文学馆举行。曾获第三届博鳌国际诗歌奖·新锐奖、温州市首届“未来之星”文学奖等奖项的青年作家余退上榜。在会上,他分享了自己的写作之路和经验,也以独特视角解读了海洋与创作、虚构与现实的关系,让读者们触摸到诗中的神秘世界。
余退生长于一片群岛之中,这里融合了闽南文化与瓯越文化,岛上保留了许多富有神秘色彩的文化元素,在余退的文字里,我们可以看见绵长的吟诵和静谧之地的祭祖祈祷,看见反哺海岛的虔诚和信仰。余退的诗歌是一扇门,透过它我们可以窥见海岛文化的魅力与深邃,同时也提醒着我们,不忘对自然界的敬畏,也不忘牵连着血与肉的钓游之地。
现实的场景怎么变成不真切的虚无幻象?在诗人眼中,现实和文学是怎么联系、怎么转化的?会后,潮新闻记者联系采访了余退,与他探索诗歌中的虚幻与现实。
余退
以下为访谈实录:
潮新闻·钱江晚报:作为一名“80后”诗人,您如何理解创作与生活的关系?
余退:创作和生活是密不可分的,是交织在一起的。更年轻的时候,我偏爱幻想,所写的东西会“漂浮”,但是现在的我了解“漂浮之身”所要抵抗的重力,和他所需要培育的精神之力。我现在不太喜欢写太过于空洞的文字,即使文字本身可能会更加灵动,看上去更美。孔子说“文质彬彬”,我觉得生活就是质料、骨骼,而文字是纹路、皮肤、外貌,两者的结合才有可能诞生一篇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作品,才能是打动人的。
潮新闻·钱江晚报:对您而言,诗歌意味着什么?是生活的调剂品还是说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余退:诗歌无疑已经成为我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这个和我是一位创作者有关,也无关。诗歌是人类心灵的产物,世界各地的人都喜欢。聂鲁达说过自己的趣事,有一次在酒吧喝酒,劝架时其中一位大汉将怒气转向了他,正要和他打架时,忽然认出来眼前的人聂鲁达,转为向他致敬。中国一直是诗歌的民族,血液里流着对诗歌的热爱和对诗人的尊敬,即使现代诗目前看着有点小众。对于我个人而言,因为写作,我结交了很多朋友,也去了很多地方,写作所给与的礼物无疑非常的厚重。另外更为重要的是,对于我的家族而言,我已经成为了为数不多甚至是唯一的一位书写者,因为我祖上搬到洞头岛大概一两百年,几乎都是渔民,以捕鱼或者从事渔业相关行业为生,他们应该都很会讲故事,但是没有能力通过文字去记录。
潮新闻·钱江晚报:有人说您的诗不仅有地方特色,还有一种新的观察角度。作为魔幻现实主义的诗人,您会用怎样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
余退:我还不能称为魔幻现实主义诗人,当然我会有意识地那样去写,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魔幻现实主义的写法。美国作家凯鲁亚克说:兴趣之真正核心是在别人的眼里看世界。我觉得写作就是开打自己的心灵之眼,有点像神话人物杨戬的“第三只眼”。用“第三只眼睛”去看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会不一样的。我以前回自己老家埭口村时,我的小婆看到我的时候总是很高兴,有时候眼珠子仿佛都湿润了。当时的我还不能完全理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她所看到的不只是眼前的我,还有我的婴幼时、我的父亲,我已经过世的祖父,她能看到时间的变化和生命的延续。
潮新闻·钱江晚报:我们了解到您在渔岛生活、在海边长大,您提到过,家乡的岛屿保留着众多富有神秘色彩的文化元素,可以谈谈故乡对您创作的影响吗?
余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的家乡是一片群岛,是闽南文化与瓯越文化交融之地。我日常还是会讲闽南方言,岛上的每个岙口几乎都有小庙。儿时我感觉我经常在过节,我们岙口在元宵节要“迎火鼎”。我小时候遇到过“采宝客”,来我们村里收集遗落在民间的宝物。我的外公16岁时上山收集棺材板,打造了他的第一艘木船,叫上他老迈的叔公出海捕到了旺发的乌贼群。我的大伯在儿时摔裂了手臂,在忍受了几天疼痛后遇到了一位云游和尚,给了他一副膏药,贴了几天后基本痊愈了。我们的岛屿,很多上年纪的人都能讲出几件富有传奇的故事。我后来才发现,这些聚拢在一起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的诗歌里经常出现类似“契约”、“神灵”的字眼,也有很多看起来不真切的幻象,您是怎么联想的,这些文字都是怎么创作出来的?
余退:我有一首诗是《墓顶弈棋》,写的是一些小朋友爬到墓顶上下棋,很多人问我是怎么想象出来的,其实这个就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乐画面。我们小时候的农村很少有游乐设施,我们经常跑到后山上玩,也会爬到各种坟墓上玩。很多看起来不真切的幻象,其实都有一定的真实场景作为支撑的。当然,另外一点可能和我小时候特别爱看童话、神话有关系,我读了非常多的童话和神话,然后我还编各种故事给我妹妹听,也锻造了我一定的想象力,其实很多人儿时都会。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心灵处于活跃的状态,幻想、想象和记忆、现实就会交融在一起,相应的文字慢慢就会产生了。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认为阅读和创作是何种关系?您的写作风格有没有受文学作品的影响?
余退:阅读和创作是密不可分的,阅读对于写作而言是准备,也是写作者与写作者之间的跨越失控的交流。我的阅读爱好比较广泛,所喜欢的文学作品非常多,当然我比较偏爱带有魔幻或者幻象色彩的作品,像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卡尔维诺的《祖先三部曲》,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中国的《红楼梦》《聊斋志异》,当然我也经常阅读各种诗集,诗集的阅读比较碎片化,潜移默化都对我的写作构成了很多的影响。但是,我又觉得阅读代替不了写作,光是阅读是完成不了写作的。阅读和写作之间尚有一道很深的鸿沟。在写作状态不佳时,一方面我要等待,要阅读,要去生活中寻找素材,但是另一方面我会告诉自己要“写写写”,只写一句话也好。写作,只有通过写作才能真正完成。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的诗歌中经常使用到的“符”“咒”等意象,是否与某些特定的精神实践相关联?您是如何运用这些符号的?
余退:文字本身就是符号,我们中国的汉语是形象文字,本身就是带有密码性质的。“咒语”本身是属于声音系统的,和诗歌的“歌”是相通的。中国第一位诗人是屈原,楚国当时就是重巫之地,也有独特的楚声。楚国代表了南方,至目前,中国的南方依旧保留了很多特别的原始文化元素,带着我们中国最初的记忆。我觉得我会使用这些意象,大概是和我对神秘的致敬有关。世界本身就是“神秘”的,地球在宇宙中不过是一粒沙子,我们人更是渺小的不得了,但是人本身又是无限的。屈原的《天问》,就是在向宇宙提出问题,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实践之路。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怎么理解生活的现实和文学的现实这两个概念?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对话?
余退:如果仅仅只有现实,而没有艺术所构建的世界,我们人可能只是高级动物而已。现实世界并不都是可爱的,特别是目前我们所处的这个特定的历史阶段,让很多人显得很疲惫、受困扰,有时候甚至会感觉生活是无趣的。但是文学的现实不一样,文学的现实是和写作者的心灵世界联系在一起的。文学的现实,是对生活的一种再发现,是重构,可以打开另外一个空间。当你生活中的某个事件变成文字中,它会有不同的意义产生的。当你写下你的母亲如何平凡时,背后带着你对她的凝视。生活的现实和文学的现实还有一种互动关系,举个刚刚发生的例子,我听到一位来参加我参与组织的“中国诗歌之岛”研学活动的藏区孩子,为我讲述了他如何打着手电筒钻进雪豹的洞穴寻找石头的故事。雪豹洞身不大,歪歪扭扭,但是他孩子的身躯可以钻进去。这个故事非常打动我,这个肯定会成为我今后写作的素材。当我开始构思时,那种互动关系就产生了,而且让人感觉非常奇妙。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的作品中是否有特别想要传达给读者的关于海岛文化和精神追求的信息?
余退:或许是的,在有意和无意之间。说有意,是因为写作者都会衡量自己的题材和内容,相对于其他写作者而言是否存在着独特性,是否具有辨识度。我写海洋、海岛,一个是因为我相对熟悉,另外一个是因为毕竟写海岛文化的作家没有那么多。说无意,是因为我作为一名海岛人,我的思维方式和精神追求会很自然与这里的海洋、岛屿融为一体。在我的一首诗《海水是浊黄的》里我写到:“刚刚换完壳,我顺着沙滩的斜度/下水——那是柔软的时刻/鸣叫时,我更喜欢待在灰鹭的身体里/它体型大,悬停在气流之上”,在看海的时候,我经常能够感知到我其实就是一只螃蟹,或者是一只灰鹭,我和它们是一体的,它们的慢、自然,都会影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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