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华同志,请您到主席台上就座。”在一片吵吵嚷嚷的说话声中,秦基伟从主席台上走下,径直走到角落里邓华面前说道。
自从到了四川工作后,邓华就一直不太愿意参加会议,可偏偏有些会议就是躲不过去。就像眼下这个四川干部大会,邓华来到会场的时候,主席台上几十个座位差不多已经坐满了,邓华心中不禁有些鄙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主席台上的人都要比台下的人多了。”
但邓华没想到的是,新上任的成都军区司令员秦基伟,居然会请自己坐上主席台。因此邓华习惯性地摆了摆手,说自己坐在这里挺好的。
“紫阳同志和我商量了的,请您去吧。”秦基伟坚持道。一旁的同事们也催促着邓华赶紧上去。
在两千多人的目光下,邓华随秦基伟一道走上了主席台,许多人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要知道邓华自从到了四川,几乎没有这样高规格的待遇,更多的时候都是被安排在会场的角落地方。
会议开始后,赵紫阳开始作报告,主要谈加快工业发展的问题,传达邓小平对工业发展有关问题的谈话。邓华不需要讲话,因此听着听着,思绪不自觉地脱离了会议,想到了赵紫阳和秦基伟到成都上任时,分别向他透露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消息:
“准备调你回北京,由军委安排工作,是邓小平和老帅们共同研究后作出的决定。”
就在几个月前,邓小平当选中央副主席,四届人大开幕后,邓小平又被任命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之后叶剑英给毛主席写信,建议由邓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自此,邓小平开始全面负责党政军的工作。
邓小平深知,在整顿全国各条战线中,军队的整顿尤为重要,因此邓小平提出军委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军队,讨论压缩军队定额和解放老干部等问题。邓华的问题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提出来,邓小平拍板决定让邓华回军队工作。
“党是了解我的,同志们也是了解我的啊!”想到赵紫阳和秦基伟有意安排自己在干部会上亮相,坐在主席台上的邓华不禁泪水盈盈。
这一年的冬天,当妻子要给邓华买一顶帽子时,被邓华拦了下来:“不用买帽子啦,该穿军装了。”
就这样,邓华盼呀盼呀,结果没盼到回部队的调令,却等来了邓小平再一次受到冲击的消息,邓华返回部队的事情也就此告吹。
1977年8月,邓华终于接到了中央的通知,让他去军事科学院担任副院长。接到通知的那一天,邓华家就像过年一样,邓华高兴地让妻子多做几个菜,请秘书和司机一起来庆祝。
晚宴上,大家频频举杯,祝贺邓华重返部队。邓华抿了一口酒,向大家宣布自己决定戒烟。听完邓华的话,孩子们都开始鼓掌欢呼:
“爸爸这是要大干一场哩!”
作为一个抽了五十多年烟的老烟民,过去指挥作战的时候,邓华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但不能没有烟抽。到了四川以后,由于肺部频繁生病,医生劝邓华戒烟,邓华也只是答应少抽一些。如今能够重返部队,深感体质大不如从前的邓华,决定彻底把烟戒掉,给自己换回一个好的身体。
回到了阔别17年的部队,邓华开始夜以继日地工作,接连找人谈话,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到了晚上,邓华还要阅读军事著作和军事资料。每当家里人劝他休息时,邓华总是说:
“我要把损失的时间夺回来,要为国防现代化多出力。”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邓华就掌握了外军的大量情况,很多具体的数据都能脱口而出。这样的成绩,都是邓华用自己的身体健康换来的。
这一年年末,邓华出席了新一届的中央军委全体会议,在会上,邓华就装备现代化的问题慷慨陈词,建议一方面积极改造现有装备,一方面发展新装备。同时邓华还在会上宣称,自己准备就装备现代化和国防建设的问题,继续进行专题研究,并向军委撰写报告。
然而,就在军委会议期间,邓华就开始感到身体不适,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到了最后一天。会议刚一结束,邓华就被送进了医院,恍恍惚惚中,邓华似乎又回到了战场上,见部队从上到下都在睡觉,邓华当即掏出手枪连开三枪,冲着指战员们大声吼道:
“统统军法从事!”
这一声吼,让邓华醒来了,见周围到处都是白色,妻子和孩子们正围在身边,关切地看着自己,邓华疑惑地问了一句:“我刚才说了什么?”
“没听清,好像在做梦。”妻子回答道。等病房里的人都走了以后,邓华回想起梦中的场景,不禁流下了眼泪:“我刚才梦到打仗了。”
邓华在医院从冬天一直待到了夏天,病情刚刚有所好转,邓华就开始拖着虚弱的身体,下部队现场讨论那些自己想要研究的问题,总结过去的作战经验。每当别人劝邓华多休息时,邓华总是说: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抓紧工作!”
有一次,邓华出去看地形,爬到一半实在爬不动,警卫员和司机就想办法,把邓华往山上抬。途中有一段羊肠小道,邓华只能咬着牙自己通过,司机看了实在心疼,干脆将他背到了山顶。
1978年末,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邓小平在会上发言,明确指出如果不符合或是搞错了,无论是谁的指示或决定,都必须纠正。大家都能听出来,邓华的发言中有泛指,也有特指,特指指的就是彭德怀的问题。
彭德怀问题如果不能说清楚,那么邓华的问题也是说不清楚的。
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后,邓华继续投身到自己的研究之中,一个问题研究结束后,邓华立刻又投入到了下一个问题之中。但可惜邓华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很快又病倒了,不得不住进了医院。
由于肺病严重,邓华经过治疗后来到广州疗养。为了撰写纪念海南岛解放三十周年的纪念文章,邓华专门找人开座谈会,找档案部门查阅当年的资料,通过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写成了两篇文章。
文章发表不久,邓华得知中央批准了为他恢复名誉的文件,高兴的准备尽快返回北京。途经上海时,邓华特意停留数日,在看望老战友的同时,继续自己关于国防建设的研究和写作。
结果就在上海期间,邓华突然感到身体不适,随后高烧不止,被送进医院治疗。尽管医生全力救治,但邓华仍经常处于昏迷之中。当军事科学院传达了邓华的恢复名誉文件后,邓华顿时热泪盈眶,吃力地说道:
“多想为党为军队再多做点工作呀,可惜来不及了……”
当时邓华关于国防建设的论文还没有写完,计划中的几篇回忆文章还没有来得及写,因此只要清醒的时候,邓华就开始给身边的人讲打仗,讲过去战场上自己的亲身经历。
带着那些尚没有完成的愿望,邓华的精力终于被耗尽了。在上海治疗了两个月后,邓华与世长辞,离开了党和国家,离开了他热爱一生的军队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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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董保存,马祥林主编. 将帅儿女谈将帅. 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 199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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