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天明，今年48岁。此刻，我站在父亲家那间熟悉的客厅里，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夏日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然而，这熟悉的一切都无法驱散我内心的寒意。
父亲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如炬。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冰冷：“不跟我姓的，没资格要。”
我的儿子林浩站在我身旁，低着头，紧握着手中的一万元钱。那是他爷爷给他的所谓“奖学金”。
我看着儿子略显单薄的身影，心如刀绞。他今年刚满19岁，青涩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却已经要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我的妻子林秀急切地问：“爸，您这是什么意思？浩浩可是您亲孙子啊！”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眼中闪烁着不安和困惑。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从古色古香的红木柜子里拿出两把钥匙，递给站在一旁的侄子周杰：“这是城里和郊区两套房子的钥匙，以后就是你的了。”
周杰兴奋地接过钥匙，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当年决定的代价吗？”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1976年，我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大家庭。父亲是当地小学的校长，为人正直，但古板，总是强调家族传承的重要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他的口头禅。
在父母的严格要求下，我努力学习，想要考上大学。然而，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1994年，我高考失利，无缘大学。
那年夏天，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失望的眼神。他站在我们家的老柿子树下，叹了口气说：“天明啊，你可得争气啊，咱们周家就指望你和你大哥发扬光大了。”
为了不让父母更加失望，我离开了家乡，独自到外地打工。那是一段艰苦的日子，我从工厂的普通工人做起，每天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但正是在那段日子里，我遇到了我的妻子林秀。她是工厂里的会计，温柔善良，我们很快坠入爱河。
1996年春天，我向林秀求婚。然而，幸福的背后隐藏着艰难的抉择。
林秀是独生女，她的父母希望我能成为上门女婿，为林家延续香火。我犹豫了，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这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姓氏，甚至可能失去家族的认同。
我清楚地记得，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时，父亲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拍案而起，怒道：“绝对不行！我们家是娶不起媳妇了吗？当什么上门女婿？门都没有！”
母亲则在一旁抹着眼泪，小声说：“天明啊，你可要想清楚啊。”
经过长时间的商议和争执，我们最终达成了一个妥协：将来若有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我天真地以为这个决定能够平衡两个家庭的期望。
1998年，我们的女儿出生了，我给她取名周婷。父母得知孙女姓周，欣喜若狂。然而，两年后，当他们听说我们的儿子要随母姓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怎么行？”父亲怒气冲冲地质问我，“我亲孙子凭什么姓林？你要是敢让我孙子姓林，就别回来了，我没你这样丢人现眼、不孝敬的儿子。”
我试图解释我和岳父的约定，但父亲根本不想听。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急转直下。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父亲的冷漠和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努力工作，希望能够平衡两个家庭的关系。然而，父母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却天差地别。每次我们回老家，他们对周婷疼爱有加，而对林浩却总是冷眼相待。
我清楚地记得林浩五岁那年，我们全家回老家过年。当时，周婷正在客厅里背唐诗，赢得了所有人的赞美。而林浩则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玩积木，没有人注意到他。
晚上，当我哄林浩睡觉时，他突然问我：“爸爸，为什么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够聪明吗？”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我只能轻轻地抱住他，说：“不是的，浩浩。爷爷奶奶只是...只是不善于表达。他们也爱你的。”
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无能为力。林秀劝我：“别太在意，孩子们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的。”
时光飞逝，转眼间孩子们都长大了。今年夏天，林浩高考成绩出来了，考上了985大学。全家欣喜若狂，我们决定回老家向长辈们报喜。
然而，我们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爸，您这样做太不公平了！”我忍不住说道，“浩浩也是您的亲孙子啊！他考上了985大学，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父亲冷哼一声：“周家的东西，凭什么给外姓人？你当初执意要孩子跟他妈姓，现在又来怪我？”
我感到一阵晕眩，仿佛被人当头棒喝。多年来的隐忍和妥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周天明，你别不知好歹！”二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爸能给林浩一万块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你看看周杰，从小就跟着你爸，现在继承家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至于你儿子，他姓林，去找姓林的要房子。”
我转身看向二叔，心里涌起一阵苦涩。曾几何时，我也是家里的骄傲。可现在，我却成了被嫌弃的那个。
林秀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算了，我们走吧。”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浩。儿子抬起头，眼中充满疑惑和失落。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欠孩子们一个解释。
“爸，我们先回去了。”我努力平静地说，“改天我再来跟您好好谈谈。”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我们一家四口默默地离开了老宅。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沉寂。直到林浩突然开口：“爸，为什么爷爷奶奶这么在意姓氏？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我叹了口气，决定是时候跟孩子们坦白了。回到家，我们坐在客厅里，我开始讲述当年的决定。
“其实，这件事我和你妈都有责任。”我说，“当初我们以为这样做能够平衡两边的期望，没想到却给你们带来了困扰。”
林秀接过话头：“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了，没有考虑到这个决定会带来的长期影响。”
周婷皱着眉头：“可是，姓氏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不是靠能力和品德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我点点头：“你说得对，婷婷。可是对于爷爷奶奶那一辈人来说，姓氏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它代表着家族的传承和延续。”
林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明白了。但是爸，我不后悔姓林。这个姓氏让我感受到了妈妈家人的爱，也让我更珍惜我们这个小家庭。”
听到儿子的话，我和林秀相视一笑，眼里都噙着泪水。
“孩子们，”我说，“无论你们姓什么，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爱你们，以你们为荣。”
林秀补充道：“是啊，姓氏只是个符号，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的感情和责任。”
听到妻子和儿女的话，我释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爸妈看重家族传承没有错，我们决定儿女姓氏也没有。父母分配自己的财产我无法干涉，我只能尽可能给儿女最好的。
儿子想得开，安慰我不要感到愧疚，也不要怪爷爷。他考上了985大学，足以证明他自己有本事，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买到房子，证明自己，听到这话，我欣慰地笑了。
现在，我与老婆充满了干劲，不再关心我爸妈的财产给谁，只在乎如何多赚点，尽可能给儿女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