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末年,戍守桂州的徐州军因为期满没有得到代任,以回家为由,爆发了庞勋之乱。
混乱中,这支军队有个叫刘巨容的大将跑路了。朝廷表彰典型,授埇桥镇遏使。
庞勋乱平后,又爆发了浙西突阵将王郢之乱。乾符四年(877年),王郢攻打明州。刘巨容在宿州上班,这时候可能是奉命跨州支援,用筒箭直接送走了王郢,正所谓擒贼擒王,于是平定了王郢之乱,就地拜明州刺史,又徙楚州团练使。
真正的大考验来了,黄巢农民军入侵江淮。刘巨容得授蕲黄招讨副使,徙襄州行军司马、检校右散骑常侍。襄州即山南东道的治所。
乾符六年(879年),前宰相荆南节度使王铎自称要和刘巨容合兵,丢弃治所荆州(江陵)跑路,导致荆州被黄巢占据。当时朝廷召回了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便就地提拔刘巨容为节度使,抵御黄巢,屯团林。
江西招讨使曹全晸与刘巨容同守荆门关。黄巢来犯时,曹全晸和刘巨容合谋,在骑兵挑战时诈败,等黄巢追杀,就出动林间的伏兵,黄巢大败,十三员将领被擒,官军追杀三十里,斩获很多。黄巢从江上向东逃跑,曹、刘追杀,俘虏了十分之八,事后以功迁检校礼部尚书。
刘巨容趁机安定了荆南的局面,班师襄州。
刘巨容手下的将领们想乘胜追击,把黄巢都砍了,邀个头功。
刘巨容却不乐意当这个功臣了:“朝廷总是辜负功臣,有危难了才不吝惜封官、赏赐,等平乱了,就啥也不记得了。还不如留着贼人,这样我们才能富贵。”
将领们信了,于是黄巢得以喘息复振。刘巨容说的并不全是吓唬人,之前名将康承训平定庞勋之乱有大功,事后就被甩了。
但是刘巨容万万没想到,黄巢复起以后会彻底失控。曹全晸阵亡了,洛阳、长安都陷落了。
这事具体说,是淮南节度使高骈也受到了蛊惑,担心自己功高不赏,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养寇自重。
这绝不是刘巨容希望看到的局面。他再聚集诸道兵讨伐黄巢,中和元年(881年)被授为南面行营招讨使,累兼天下兵马先锋开道供军粮料使、检校司空,封彭城县侯。
刘巨容是大中八年(854年)的武科进士,貌似是只会打仗的大老粗,但他也为政精明,通晓吏治。《宋史·艺文志》载刘巨容著有《汉书纂误》二卷,具体内容现在已经失传了,也不知道是刘巨容打仗之余还读点史书做点学术研究,还是这个刘巨容另有其人。
当时唐僖宗奔蜀,刘巨容护送了很多公卿去行在。
中书舍人韦昭度在得到护送时,还顺带推荐了十多年来即使一面难求也一直向他求教的名门之后欧阳澥。刘巨容也觉得欧阳澥人才难得,待如上宾,又送了上千贯钱,还在官署设宴。
然而欧阳澥不及开启新人生,便暴病而亡;韦昭度此次入川,得以拜相,然而后来却面临了更大的悲剧。
中和四年(884年),黄巢之乱平定了。
年底,农民军头领孙喜聚集数千人袭击刘巨容治下的均州,刺史吕烨害怕。但这事甚至都不劳刘巨容出手,均州本地的豪杰都校冯行袭就设计解决了孙喜,顺便又驱逐了吕烨,刘巨容就推荐他原地继任为刺史。从此当时阻碍入贡道路的盗贼便由冯行袭料理了。
但刘巨容并没有等来天下太平,却等来了新的敌人。
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其实是趁乱强夺了本镇以后被僖宗认可的,在权力斗争中被大宦官田令孜的禁军驱逐,引麾下东出襄、邓;蔡州奉国军节度使秦宗权因为之前打不过黄巢就加入,在吸收了黄巢余党以后成为了新的大魔王;光启元年(995年),他派申州刺史赵德諲和秦诰联合鹿晏弘一起攻打襄州。
这一次刘巨容扛不住了,实在也没法养寇自重了,弃城入蜀去见驾了,受封左金吾大将军。僖宗回銮时,刘巨容也参与护送。僖宗加刘巨容为中书令。
这只是荣衔,刘巨容并没有回朝,仍然留在成都。
然而此次入蜀,却是刘巨容的不归路。因为把敌人赶到他刘巨容家的田令孜,绝不是他的自己人。
事情要从很久前说起,扬州人申屠生会炼金术,作客于高骈,被高骈所宠信的术士吕用之陷害,逃奔襄、汉,高骈派吏抓捕,申屠生就求见刘巨容,刘巨容得知他会炼金术,就收留了不给高骈。后来田令孜的弟弟路过襄州,刘巨容拿出黄金夸耀。
本来乱平之后,田令孜也随驾回朝了,但是后来他和一些藩镇起了冲突并被打败,再次挟持僖宗入蜀,舆论大哗,他黯然下课,因为西川节度使是他的哥哥陈敬瑄,他就任命自己为西川监军,留在了成都。
田令孜和陈敬瑄不同姓是因为他早就被田姓宦官收养了。
这时候刘巨容客居蜀中,仍然藏着申屠生,不传播炼金术,更不与田令孜分享,田令孜因此怀恨。
龙纪元年(889年),田令孜上书诬告刘巨容谋反,灭其满门,也杀了申屠生。
当初田令孜能够驱逐鹿晏弘的一个原因就是策反了鹿晏弘的老战友王建等人,并且收为养子。但他也万万没想到,后来正是王建打上门来要了他的命,连最终送他走的理由也是得了他的真传——诬告谋反。
其实消灭陈敬瑄、田令孜的战斗是朝廷授权的,挂帅的是刘巨容保护过的韦昭度。但是王建野心不小,中途把韦昭度吓回了朝廷,他自己当上了西川节度使。
这只是韦昭度的悲剧的开端,他的悲剧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鹿晏弘、高骈、吕用之、大魔王秦宗权也先后以各种方式迎来了自己的末日,冯行袭和赵德諲则成为了唐朝的方面大员,本文不表。
田令孜倒了,刘巨容也就等来了平反时刻。景福元年(892年),因王建所奏,刘巨容得以追复原官。
刘巨容虽然惨遭灭门之祸,但根据一些野史记载,他还有一些后人存世,至少没有随他入川的那些人,田令孜是杀不到的。其子刘汾作《大赦庵记》,略提及了父亲生前的功勋。
也有学者质疑刘汾冒认刘巨容之子。但是如果是冒认,彭城刘氏那么多,为什么不冒认贤相刘瞻这样的好榜样,偏要冒认一个下场不好的刘巨容呢?
如果不是亲历了康承训的下场,也许刘巨容也会始终不遗余力,唐朝便可以免于一场浩劫,藩镇也不会因此失控。
而刘巨容自己的命运也会迎来重大转折,他得到的封赏只会比本位面更多,封个异姓郡王都是基本的,即使不被后世称为救国名将,也不至于落得自身难保。当然,努力追杀以后仍然没能消灭黄巢,是另一种可能性。
所以,坏榜样的影响,实在是流毒无穷。
当然,也是刘巨容自己精明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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