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胀与通缩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目前，日本经济似乎在走向复苏之路，渡边努教授提出了日本摆脱通货紧缩的愿景，包括改变消费者和企业的预期与行为，以及提高工资水平以实现工资和物价的良性循环。他注意到日本消费者对通货膨胀的预期有所提升，这可能成为打破长期通货紧缩的契机。

李连山

通胀与通缩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也是个全球范围内每个国家都不愿经历但又避免不了的经济问题。日本长达30年的低通胀甚至是通缩，是研究通胀问题天然的试验田，各类成果也层出不穷。例如，近年来较为热门的日本学者辜朝明提出的资产负债表衰退理论、日本前央行行长在《动荡时代》中分析的日本经济的问题是泡沫经济崩溃所产生的“过剩”分析、在日本大藏省任职过的野口悠纪雄关于日本失去的三十年的讨论。与前述官员或者学者不同的是，该书作者从当前全球性通货膨胀和日本长期的通货紧缩问题入手进行了深入分析，并提出了自己的分析框架。

该书由曾在日本央行工作过的学者渡边努教授所著，他专注于货币政策与物价研究，被誉为“日本物价研究第一人”。作者的主要观点分为四个方面。一是通货膨胀的原因。作者认为近年来全球物价上涨的根本原因并非俄乌冲突，而是疫后经济范式的转变，作者分析了疫情如何引发消费者、劳动者和企业的行为变异，导致全球范围内的物价和工资上涨。二是现代物价理论的缺陷。作者指出现代物价理论忽视了某些因素，这些因素在分析欧美和日本应对通货膨胀的政策措施时变得尤为重要。三是日本央行的局限性。作者分析中央银行在应对新通胀现象时的局限性，以及为什么传统的稳定物价工具变得无效。四是日本物价的“异象”。与欧美国家不同，日本自1995年以来经历了工资和物价长期不变的状态，形成了独特的经济现象，同时，疫后欧美快速的通胀可能具有输入性的作用，导致日本同时存在急性通货膨胀和慢性通货紧缩交织的异象，作者也分析了这种状态的成因。

新通胀主要源于全球经济变化，这个变化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消费者行为变化。疫情导致消费者行为发生变异，从服务消费向货物消费转移，影响了市场供求和价格变动。二是劳动者行为变化。例如，美国非劳动人口数量的增加对劳动力市场供给造成影响。三是企业行为变化。企业在全球化经营原则上从成本效率转向供应链的安全与稳定，逆全球化背景下的产业回流或友岸回流成为新趋势。

居民端面临讨厌涨价的心理，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购买力下降。消费者通常不喜欢涨价，因为这意味着相同的收入能购买的商品和服务变少了，即购买力下降。二是预算压力增加。涨价会增加家庭预算的压力，特别是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上涨可能会对低收入家庭产生较大影响。三是影响生活质量。持续的价格上涨会降低生活质量，因为人们可能不得不削减开支或选择更便宜的替代品。四是通货膨胀预期实现。如果消费者预期价格将持续上涨，通货膨胀预期自我实现，消费者和企业可能会采取行动以对冲这种预期，比如提前购买或要求工资增长。

企业端的价格冻结也有四方面原因。一是维持市场份额。企业可能不愿意提高价格，因为担心失去市场份额给竞争对手，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二是消费者忠诚度。企业可能通过维持价格稳定来保持消费者忠诚度，特别是对于忠实客户和品牌忠实者。三是成本控制。企业可能通过提高效率或吸收成本上涨来避免涨价，尤其是在成本上涨可以通过规模经济或其他方式控制的情况下。四是社会和心理因素。在某些情况下，企业可能因为社会期望或心理定价策略而避免涨价，例如，避免突破消费者心理上的“价格门槛”。

讨厌涨价和价格冻结惯例是消费者和企业在面对经济变化时可能出现的两种心态和行为，日本独特的经济结构和社会规范，如终身雇佣制和企业间的紧密关系，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价格和工资的稳定，但持续的通缩对经济有众多的负面影响。一是通货紧缩风险。如果整个社会普遍存在讨厌涨价的心态和价格冻结惯例，可能会导致通货紧缩的风险，即普遍的价格下降。二是投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持续的通货紧缩可能会抑制投资，因为企业和消费者可能会推迟购买和投资，期待未来价格更低。三是债务负担加重。通货紧缩会使得债务的实际负担加重，因为债务的名义价值不变，但货币的购买力增强了。四是经济复苏挑战。在经济复苏期间，适度的通货膨胀通常被视为经济健康的标志，如果存在普遍的涨价厌恶和价格冻结，可能会延缓经济的复苏。

在政策建议与未来展望方面，目前，日本经济似乎在走向复苏之路，渡边努教授提出了日本摆脱通货紧缩的愿景，包括改变消费者和企业的预期与行为，以及提高工资水平以实现工资和物价的良性循环。他注意到日本消费者对通货膨胀的预期有所提升，这可能成为打破长期通货紧缩的契机。企业和政府可能需要采取更灵活的定价策略，以适应市场变化，在涨价时需要与消费者进行有效沟通，解释涨价的原因，考虑到消费者的感受，提高政策透明度。在政策制定方面，政府可能需要制定政策来平衡消费者和企业的利益，比如通过补贴、税收优惠或价格监管，等等。

该书不仅对全球经济中的通胀现象作了深入分析，尤其是对日本经济通胀与通缩问题进行深刻反思，还提出了对未来经济政策的建议。作者的见解对于理解当前全球经济状况和政策制定具有重要意义，例如经济政策适时调整、应对全球经济产业链的变化、重视消费者和劳动者行为的变化（《第四消费时代》）、应对人口老龄化对通胀的影响（《人口大逆转——老龄化、不平等与通胀》）等。尽管该书中的一些观点可能需要进一步探讨和验证，对于如何具体实施政策以应对通胀和通缩的讨论需要更多的实证研究支持，但该书无疑也为经济学界和政策制定者提供了宝贵的思考和研究方向。

（作者系财信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固定收益部宏观策略投研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