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南史·郭祖深传》载:“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所在郡县,不可胜言。”可见杜牧所云“南朝四百八十寺”,一点也不是夸张。
佞佛之巨额资财从何而来?除了加紧从老百姓身上搜括外,不搞腐败怎么行?如此佞佛,不腐败也难!
公元547年,高欢死后,其手下大将侯景因为与高澄矛盾很深,向梁朝请降,被梁武帝接纳。第二年,即梁武帝太清二年八月,侯景又举兵叛梁,不久就攻下都城建康。太清三年(公元549年)三月,建康内城——皇宫所在处的台城又被攻陷;五月,86岁高龄的梁武帝萧衍竟然被活活饿死于台城内的文德殿上,他的儿子简文帝萧纲不久也被侯景杀害,萧梁王朝实际上已经灭亡了。
萧衍(464年~549年6月12日)
从表面上看,梁武帝之死又萧梁之亡是因为接纳了东魏叛将侯景;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亡于腐败。侯景在南逃途中,由于受到东魏大军的追击,人马丧失殆尽,只带着少数几个心腹随从渡过了淮河;而后收集败散马步兵,也只有八百余人,袭据了寿春城聊以喘息。一个敌国叛将,兵微将寡,在南朝又没有任何根基,如果不是萧梁政权极度腐败,怎么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轻易地攻下南朝的都城!
侯景攻下建康后,纵兵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人心丧尽。于是梁将王僧辩、陈霸先等讨平侯景之乱。不久,陈霸先又取代萧梁,建立了陈朝。
最后简单说说宇文泰。他出身于边镇下级军官,六镇起义失败后,他先后隶属于义军首领鲜于修礼、葛荣等人。宇文泰属于鲜卑族的宇文部,当高欢逼走魏帝,势力如日中天之时,宇文泰尚“田无一成,众无一旅,驱驰戎马之际,蹑足行伍之间”(《周书·文帝纪下》),是原北魏将领贺拔岳的朋友及部将,并跟随其进入函谷关。贺拔岳死,他才被诸将推举为帅,接着于长安拥立元宝矩为帝,建立西魏,虽然控制了西魏的实权,却民贫兵弱,势力远远不敌高欢,要想在关内站住脚,不得不依靠关西汉族,也就不得不力求汉化。这样,宇文氏所建立的,就只能是一个高度汉化的政权,而宇文泰本人呢,与高欢恰恰相反,是一个汉化的鲜卑人。
宇文泰执政期间,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个方面都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改革的方向是强国富民与进一步汉化。具体内容有尽地利,均赋役,擢贤良,恤讼狱,裁减冗官,设置屯田,减轻徭役,建立府兵制,改革浮华文风等。很显然,西魏的政治要比东魏好得多,西魏政权也比东魏与萧齐高效、廉洁得多——至少没找到明显腐败或纵容腐败的例子,这也是经过与高欢的一系列战争,较为弱小的宇文泰终于在关西站稳了脚跟的重要原因。
宇文泰的儿子宇文邕,即著名的周武帝,不但继承了父亲的改革大业,还与萧衍佞佛相反,在北周发动了一场灭佛运动:他不但捣毁佛像,罢斥沙门,命令和尚还俗为民,还将“三宝福财,散给臣下,寺观塔庙,赐给王公”(《广弘明集》卷8)。佛教的盛行自然有其深刻的社会根源与历史背景,施用行政命令强行灭佛固然不可能从根本上灭绝佛教,也未必妥帖。然而当其时,寺院经济过于强盛,已经严重影响了封建王朝的财政收入与政权稳定。周武帝的灭佛,使封建政府掌握的人力物力大增,既有利于府兵制与均田制的推行,又从客观上减轻了人民群众的负担。因此灭佛以后,北周更加强大,终于一举消灭了北齐高氏政权。
可惜宇文邕只活了36岁,灭齐后一年就去世了。其子宇文赟继位,是为周宣帝。这又是一个昏庸暴虐、淫乱无度的皇帝,他肆意杖责公卿后妃,弄得朝政日坏,内外离心。幸亏不到两年,这个20岁刚出头的小皇帝就一病而逝,倒也没给国家造成太大的伤害,却给其岳父杨坚提供了取代周室、建立隋朝的机会。
隋文帝杨坚固然有不少过失,却不大搞腐败,并且以节俭著称。他的二儿子杨广之所以能够讨得父亲的欢心,夺了大哥杨勇的太子之位,假装节俭就是一个重要原因。杨坚不但不搞腐败,还乘陈霸先的后代——风流皇帝陈后主陈叔宝大搞腐败之机,一举灭掉陈朝,统一了中国。当然,后来李渊、李世民父子又乘臭名昭著的大暴君——隋炀帝杨广大搞腐败之机,灭掉隋朝,建立了大唐帝国——这是后话了,姑且不论。
总之,高欢建立的高氏政权与萧衍的梁朝,即使不是直接亡于腐败,间接上也是由腐败造成的,这大概不会有疑义吧?高、萧之殷鉴,不知能否给人以当头棒喝:莫谓腐败不亡国!
【史料】
高欢(496年~547年2月13日),又名贺六浑,渤海郡蓨县(今河北省景县)人。南北朝时期东魏权臣,北齐王朝奠基人。高欢出身于怀朔镇兵户之家,早年参加杜洛周、葛荣起义军。后来,叛降尔朱荣,成为亲信都督。尔朱荣死后,积极收编六镇余部。普泰元年(531年)六月,起兵于信都,带兵攻入洛阳,拥立孝武帝元修。永熙三年(534年)十月,孝武帝元修出逃关中,高欢改立孝静帝元善见即位,迁都于邺城,史称东魏。
萧衍(464年~549年6月12日),南兰陵郡东城里(今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人。南朝梁开国皇帝(502年4月30日~549年6月12日在位)。萧衍统治南梁近半个世纪,是南朝诸帝中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他才思敏捷,博通文史,所作千赋百诗,不乏名作。原有文集已佚,明人辑有《梁武帝御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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