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4月28日,解放军夺回老山、者阴山主要阵地之后,不甘心失败的越军纠集人马开始不断地向我军控制的区域发起反扑。
经过7月12日惨烈的老山松毛岭大战,越军意识到在解放军的优势炮火覆盖下贸然以大兵团进攻只会让部队损失更加惨重,遂调整策略,开始以团、营级兵力在我军班排级防守的小型阵地形成局部兵力优势,长期对我军进行突袭,试图逐步夺回两山地区。
当时,考虑到长期牵制越南军队,遏制其经济发展,彻底粉碎其称霸东南亚野心的战略需要,我国高层决定派遣各个军区的精兵强将进入老山、者阴山参加轮战,同时锻炼部队的实战能力。
7.12松毛岭大战的第二天,中央军委即命令隶属于南京军区的第1军、第12军各一部以及福州军区一个炮兵师共2.6万多人南调云南,于12月份接替第11军、第14军的防务。
时任第1军军长的傅全有人高马大,声如洪钟,脸色红润,他是1946年参加解放军的老兵,历任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在参加轮战之前戎马生涯已近40年,是真正从一线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铁骨头、硬汉子。
傅全有查看地图
据第1军的中层干部回忆,傅全有和新来的干部开会时,经常这样半开玩笑地自我介绍说:“我姓傅,永远都是‘副’的,不过,名字还不错,全有了!”
这话说得也没错,在80年代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中,像傅全有这样干过每一级部队单位军事主官,实现军旅生涯“大满贯”的确实少见。
傅全有于12月初抵达老山前线后,会同史玉孝政委、李乾元副军长、吴铨叙参谋长等认真研究了越军的战术和动向,发现狡猾的敌人自从松毛岭被我血洗以来已调整了策略,试图以“掘壕延伸”的办法向我阵地渗透。
此时越军部署在老山前线的总兵力有10-14个团,和我军兵力相差无几,由于其一直试图主动进攻,在一些局部优势很大,也为其实施上述战法提供了人力条件。
所谓“掘壕延伸”战术,就是在不和我军爆发大规模直接对战的前提下,大量挖掘纵横交错的交通壕,把阵地一直延伸到我军眼皮底下,最近的地方只有十几米直至几十米。
傅全有(中)与第一军主要首长讨论战场形势
而且,越军到处埋设地雷,试图给我军调动和后勤制造障碍,其炮兵不断向我前沿阵地开炮轰击,气焰又嚣张起来。
在得知解放军换防的消息后,时任越军第2军区司令的黎威密动起坏脑筋,试图利用第1军初来乍到,不熟悉战场环境的特点发动一次奇袭。
结果,越军从第1军进入阵地的第3天就连续发动7次团、营级别的进攻,遭遇第1军的猛烈打击,除了损兵折将,伤亡700多人之外一无所获。
从1985年1月15日开始,越军又一次集结7个营部队,以我松毛岭662.6高地、142高地为重点方向实施疯狂进攻,光炮弹就打了8000多发。
然而,第1军第1师第1团、第3团不仅牢牢守住了阵地,还在敌人进攻的间隙抓住机会向敌发起反击,大战4天,共毙伤越军1300多名,缴获甚多。
通信人员向傅全有展示系统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了打击越军的气焰,第1军奉中央军委命令制定了“851行动计划”,决心组织有力一部,于2月11日向松毛岭、八里河东山方向的越军18个据点实施出击作战。
值得一提的是,在2.11反击拔点战斗前一天,几位当时的高层领导人亲自来到老山前线看望慰问部队,并发表了讲话。
讲话中的一段,至今听来依然振聋发聩:
“打仗,就要攻必克、守必固、打歼灭战,不然,他就嚣张,他就看不起我们。所以要打,一定要打痛他……”
傅全有等人在发起作战之前已经预估到越军可能在阵地失守后发起大规模反扑,他们充分吸取7.12作战经验,做了大量兵力、火力、弹药方面的准备工作。
解放军部署在老山前线的强大炮群
在2.11前夕,第1军动用上千名军工,靠肩挑背扛把十几门2吨多的85mm加农炮拆开,通过泥泞狭窄的山路运上八里河东山,直接瞄准了越军阵地前沿。
和加农炮一起运上山的还有上千发炮弹和备用的炮管,有参加过当年战斗的第1军老兵回忆说:那艰苦的场面现在简直不可想象!
2月11日凌晨5点40分,第1师,第12军36师等共6个加强连按计划全部潜伏到位,于6点钟同时向越军18个阵地发起猛攻,并在一天之内占领了所有目标阵地。
越军在震惊之余再次调集兵力反扑,但屡次攻击均被我击退,我军在140高地敌人打退10次反扑,在A1据点打退敌12次反扑,毙伤越军超过500人,我军伤亡106人。
果不其然,越军参加反扑的人马众多,而我军炮兵则不断地发射炮弹请他们“品尝”,炮管很快就打红了,这时备用炮管和管够的炮弹就派上了大用场。
在老山前线的越军
实际上,从7.12战斗以来我军就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战术,即通过猛攻占领越军某阵地,吸引死要面子的越军前来争夺。
随后我军以占据优势的炮火配合防守部队坚守阵地,大量杀伤越军,这种战术在前几年的争夺中被我军运用得越来越成熟,然而越军指挥官却始终没有认识到问题,因此伤亡惨重。
2.11反击拔点作战彻底打破了越军准备5个多月的“掘壕延伸”的新战术,而之前成竹在胸,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越军司令黎威密因此战失败而被高层撤职。
据说黎威密回到河内以后十分狼狈,同级军官不愿见他,下级、参谋人员都不跟他握手。
1985年3月8日,第1军又以师级规模的兵力发起了夺回116、156、168等阵地的“852”号作战行动。
852行动中涌现的王城式英雄杨启良
这次战斗同样打得十分惨烈,我军第一天就拿下了大部分目标阵地,越军前线指挥员向其军区总部发报称,当天部队阵亡达800余人。
时任越军第2军区副司令兼前指司令的阮友安到前线观战后向上级汇报说:“我到前面看过,敌人这支部队很凶猛,风格不同于之前的部队!”
在1984年12月-1985年5月的轮战期间,第1军部队没有丢失一个阵地,没有一个人开小差、当俘虏,也没有一个人违反军纪,据有记录可查的战果,共击毙越军5000多人,第1军牺牲359人,受到中央军委通令嘉奖。
傅全有的指挥风格是抓大放小,粗中带细,像生活小节这套他就懒得管。在有战斗的时候,军部可以连轴转几天几夜,但只要战斗结束了,傅全有就会说:“好了,今天没有事,大家放松一下喝杯酒吧!”
因此,军部的参谋、干事在他手下工作都觉得特别放松,干活也特别卖力。
来自第一军的精锐战士
但傅全有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部队打仗的细节其实是十分关注的,在老山前线有一次傅全有给侦察分队讲话,让许多人差点笑出声来:
“你们在侦察敌情的过程中,一定要细心细心再细心,讲个不好听的话,就是放屁也不能太急,要慢慢地放……”
但是,傅全有下面的话却让大家收敛起笑容,认真地听:
“现在大家都吃压缩饼干、喝凉水,很容易放屁。放屁当然是可以的,这是人的生理现象。但大家一定要注意,放屁千万不能发出声响,否则就会暴露我方的目标和计划……”
由于在老山战场的出色指挥,1985年率军凯旋之后不久傅全有就被提拔为成都军区司令员,成为全国八大军区的首长之一,不料这却让自己的妻子郁闷了。
率部队凯旋归来
傅全有和比自己大一岁的妻子郭婵英都是苦出身,二人从小结的娃娃亲,傅全有16岁参军,家里的十几亩地和老母亲全靠郭婵英一个人照料。
这一走就是十年,等1956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傅全有已经是解放军的营长了,回家后他才知道,老娘因为想念儿子哭坏了眼睛,幸亏郭婵英想方设法地照顾治疗才没有完全失明。
但为了给傅母治病,家里花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万幸的是郭婵英善良勤劳,孝顺老人,傅全有离家十年,她宁可自己穿补丁衣裳,也没有让婆婆穿过一件破衣服。
婆婆的眼睛不好,走路不方便,她就一直搀着、扶看;吃饭时,她总是盛好饭,把碗递到婆婆的手里,夹着菜送到婆婆的嘴里。
十年不见,26岁的傅全有英姿勃发,村里也知道他大小是个“当官的”,而裹着小脚、土里土气,没啥文化的郭婵英自然相形见绌。
傅全有与夫人郭婵英
毕竟二人当年没有办过酒,也不算明媒正娶,郭婵英打小父母双亡,她和傅全有这门亲事是傅母定下的。
傅全有回村之后,村里流传开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傅全有在城里找了漂亮时髦的女人,有人则劝郭婵英,你这样子配不上人家,干脆趁着年轻另寻个婆家算了!
这些话传到傅全有耳朵里,他生气地说:“婵英她这么贤惠,吃了那么多的苦照顾娘,我怎能那么没良心,怎么会不要她了呢?”
十年来他南征北战,去过大城市,还去过朝鲜,漂亮的女人见得多了,包括军里、师里那些文工团员和女医生、女护士,听说傅全有是一个人在外面,简直像闻到花香的蝴蝶一样围过来。
但傅全有就是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家中的妻子。二人患难与共,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人生道路。
和平年代留影
却说傅全有升级以后,还在第1军留守处的同志急忙将这个喜讯告诉了郭大姐,当了大半辈子家庭妇女的郭婵英问道:“是军长大呀,还是司令员大?”
对方被问得一脸懵,解释道:“郭大姐,当然是司令员大多啦,司令员管好几个军长呢!”
没成想,郭婵英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哭了,一边哭还一边说:“当个军长就够大的了,怎么还当司令了?!”让来人不知所措。
停了一停,郭婵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擦了擦眼睛又问:“成都离我们这有多远呀?”
对方想了想说:“挺远的,有2000多公里吧!”
晚年傅全有
郭大姐一听距离这么远又急了,哭道:“离家这么远,他当军长就够忙了,当了司令不是更要忙吗,我又照顾不了他,这可咋办呐?”
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其实没有太多交代,但傅全有后来在成都、兰州当了七年大军区司令,按照他不离不弃的作风,组织上肯定是安排郭大姐搬过去了的。
毕竟老山轮战那是军事任务,家属去了不方便也有危险,但军区工作相对稳定一些。
再后来,傅全有历任总后勤部部长,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郭大姐早年吃苦比较多,后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在2000年不幸因病去世,享年7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