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 年 1 月 4 日,新四军九千子弟兵告别云岭,踏上了新的征程。任光、徐韧夫妇也跟随军部直属队出发了。这对参军仅半年的夫妻,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次夜行军。狭窄的山路崎岖不平,漆黑的夜色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寒冷的夜风如刀割般抽打在脸上。尽管他们走得跌跌撞撞,但他们没有泄气,摔倒了就爬起来,始终紧紧地跟随着队伍。为了轻装上阵,任光把能丢的东西都丢了,唯有那把视如生命的小提琴,仍然背在身上,因为它是他的“武器”。
夫妻俩原以为,只要咬紧牙关,度过这个严寒的漫漫长夜,几天后到达新的目的地,一切困难就会迎刃而解,他们将继续幸福地生活和工作。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与陷阱。
新四军在行军的第三天,遭遇了国民党军队的伏击。炮声隆隆,机枪声哒哒作响,峡谷中弥漫着滚滚硝烟。1 月 13 日,任光夫妇跟随军直机关的非战斗人员,退到了一个叫石井坑的小山村。居高临下的国民党军队继续疯狂地射击,子弹如雨点般飞向村子。疲惫不堪的任光坐在村头,几天来的饥饿和困倦让他昏昏欲睡。突然,他感到身体一震,胸口一阵灼热,他“啊”地叫了一声,便软绵绵地倒下了,背着的小提琴也掉到了地上。
坐在旁边的徐韧见状,急忙扑了过来。只见丈夫的军衣胸口已被鲜血浸湿,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渗。她完全慌了神,只知道用手拼命地按住伤口。她找不到急救包,也找不到卫生员,只能无助地呼喊着:“任光,任光!”
正在附近指挥作战的叶挺军长听到了呼喊声,急忙赶来。他放下手杖,俯身蹲下,用双手握住任光的手,关切地问道:“任光同志,你怎么样?”任光没有回答,他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直往下流。
叶军长解开任光的外衣,发现枪伤就在胸口,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伤势很重,得赶快抢救!”他对旁边副官处的人说道。但此刻,哪里去找医生?哪里有药品?有人撕了几条布去给任光包扎,却无济于事。不一会儿,任光的眉梢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叶军长,脸上露出了感激之情,低声说了句:“谢谢军······”
然后,这位人民音乐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悲痛将徐韧彻底击垮,她抱住叶军长的腿,痛哭流涕。叶挺难过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徐韧同志,你要坚强起来,要经得起考验。”满脸泪水的徐韧轻轻地点了点头。周围的枪炮声震耳欲聋,部队正在进行最后的突围。叶挺军长赶回指挥所去了。徐韧扑在丈夫的身上,放声大哭。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也被人打了一下,摸摸脸上、手上,全是湿漉漉的鲜血,右边的肩膀也在流血。她知道自己也负伤了,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无尽的悲伤和对丈夫的思念。
徐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环顾四周,感觉这里像是个随军的简陋小医院。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记忆有些模糊。直到一个国民党勤务兵走进房间,徐韧才得知这里是国民党嫡系部队五十二师一个团部的医疗所。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头部受伤后被俘,被押送到了这里。战火纷飞的石井坑、丈夫的惨死、叶军长的劝慰······所有的一切都涌上心头,徐韧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倒在床上放声痛哭。
勤务兵劝她:“小姐,你别哭了,还是好好养伤吧。我们团长嘱咐过,要好生照顾你。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我会帮你办理的。”听到“团长”二字,徐韧心里一怔。几天后,徐韧的伤口逐渐愈合,能下地走动了。然而,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因为她得知和她一起被俘的同志都已被押送走了,只有她被留在了这个团里,这是团长的命令。她想回到战友们的身边,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
一天,勤务兵跑来告诉她:“我们团长来看你了。”话音刚落,一个年纪约三十出头、衣着整齐的军官走进了病房。他关切地问徐韧:“你的伤口好些了吗?看你的气色好多了。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徐韧沉默不语。团长说:“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们新四军这次全完了,也真惨!被俘的人都已被送往江西,这是上头的命令。他们都是些年轻人,说来也真可怜······”团长的语气充满了同情。徐韧还是不说话。
“我把你留在这里,是想给你一条生路。”团长说着,身体往徐韧这边靠了靠,“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出去,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要回部队!”徐韧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团长。
“你们新四军都完了,你回去还有什么用?”团长也站了起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生是新四军的人,死是新四军的鬼,我一定要找到我的部队!”徐韧毫不退缩。
“他们都被关到上饶去了,你也想去?”团长的语气带着威胁。
“那我就去上饶!”徐韧态度坚决。
团长摔门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团长又派人来劝说,还暗示徐韧,说团长年轻有为,尚未成家,对她很有好感。这对徐韧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气得差点晕过去。
徐韧本来枪伤初愈,又遭受了这一连串的精神打击,终于病倒了。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吃不喝,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回去”,什么人的劝说她都听不进去。
最后,徐韧被送到了上饶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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