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12.毛泽东说“真理有时在一个人手中”,这个人就是陈云
陈云以务实冷静著称,别人头脑发热他不,所以“大跃进”之后他的作用就突显出来。当时毛泽东多次讲“国乱思良将,家贫念贤妻”,这个“良将”、“贤妻”,就是陈云。对此,历史见证人李锐在他的《庐山会议实录》中记载了(见该书第80页,春秋出版社、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王任重在其1959年6月24日的日记中也记载了。王任重日记中写道,毛泽东对他说:“陈云同志对经济工作是比较有研究的,让陈云同志主管计划工作、财经工作比较好。”
陈云和于若木
实际上是以1959年初起,毛主席就在多个场合称赞陈云,他说:“真理有时在一个人手中”中,这个人就是特指陈云。毛主席说:“陈云这个人坚持真理是很勇敢的。”他还说:“经济工作还是要陈云出来搞。”(参阅梁静、张新华:《陈云在重大历史关头的政治定力》,党史文苑. 2021,(01))
1962年4月16日,刘少奇写信给毛主席,说:“我让邓力群(时任刘少奇秘书)查找陈云同志几年来有关经济工作的一些意见来看,他找来了,并搞了一个摘要。我看了这个摘要,送上请主席看看。是否发给其他同志,请主席酌定。”毛主席批示同意,于是陈云讲话发到地市级。一时间,全国各地干部都在谈陈云的讲话,出现了“陈云热”。(参阅叶永烈《他影响了中国:陈云》,天地出版社2019年版,第217页)
能得到毛主席这样一再表扬是不容易的,一个人在“世人皆醉”的时候保持“我独醒”,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
12.陈云是怎样成为“算账派”的
1959年6月29日下午,毛泽东乘江峡号轮船去九江,他对同行的人说:“去年脑子发热,但热情宝贵。促进派似乎有点儿腰杆不硬。”为此毛泽东尖锐批评了“观潮派”、“算账派”。后来,陈云曾经对号入座地说:“我是算账派,脑子里有数目字。”其实在算账派面前,“促进派”腰杆是很难硬起来的。
陈云是怎样的“算账派”呢?
中共八届七中全会之后,毛泽东要求陈云对压缩钢铁指标进行研究。1959年5月11日,陈云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报告说,经过他的仔细调查,“钢材的可靠指标可以初步定为900万吨,钢的生产指标就是1300万吨。”陈云不厌其烦地算了几笔账,让所有的人听得心服口服。
“要生产900万吨钢材,就要生产1300万吨钢,2000万吨铁(其中包括炼钢用铁1300万吨,铸造和增加周转用铁550万吨,另外还准备有质量不好的次铁150万吨)。我从矿石、焦炭、耐火材料、冶炼、运输等五个方面来说明。”(《陈云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1页)
一算矿石账。“生产1吨铁需要3吨半铁矿石,生产2000万吨铁就要7000万吨矿石。现有14个有机械装备和铁路运输的大型采矿企业,今年可采铁矿石5300万吨(去年采3460万吨)。从第一季度运出矿石1780万吨的情况看,只要继续抓紧这方面的工作,完成7000万吨的任务是可能的。”(《陈云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1-132页)
二算焦炭账。炼一吨铁,平均需要一吨半焦炭;炼一吨焦炭,平均需要一吨半洗煤;一吨洗煤,平均需要两吨炼焦煤。因此,生产2000万吨生铁,就需要3000万吨焦炭,折合4500万吨洗煤,或者9000万至1亿吨炼焦煤。炼焦能力的情况是:原有的大型洋法生产可以达到1000万吨。新建的机械化炼焦炉和简易炼焦炉可以生产1000万吨,土法炼焦计划生产1000万吨,三项合计3000万吨。新建的炼焦炉,有36座是机械化的,其中19座在今年可以建成,能够生产243万吨;有红旗二号简易炼焦炉1700座,能够生产530万吨;有红旗三号简易炼焦炉800座,建成以后,可以生产170万吨。现在红旗二号炼焦炉基本上是手工生产,技术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解决。(《陈云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2-133页)
三算耐火材料。据冶金部计算,全年需要各种耐火材料(包括黏土砖、矽砖、镁砖、高铝砖)420万吨,需要原料(黏土、矽石、镁矿石、高铝砂等)600万吨。这些原料,用机械化开采的只占20%,其余80%基本上是手工操作的。因此,在开采和搬运方面都需要用很多的人力。(《陈云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3页)
四算冶炼账,五算运输账。根据这五笔账,陈云得出结论:
“上述各方面的情况说明,今年生产900万吨钢材,相应地生产1300万吨钢,是有可能的,但是还需要做很大的努力。”(《陈云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4页)
陈云算账,体现了他“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的思维方式,也体现了他深入调查研究的扎实功力,更体现了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对人民和对国家认真负责的思想品德。说实在的,不这样算账,是很难把“大跃进”中的浮夸风压下去、很难把实事求是的作风树立起来,更难以达到高质量发展生产力的目的。
针对有人私下里跟他说他这样算账“会泄气”,陈云在1959年5月15日写信给毛泽东:“说把生产数字定得少一点(实际是可靠数字),会泄气,我看也不见得。正如少奇同志在政治局讲的,定高了,做不到,反而会泄气。”(《陈云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9页)他还把功劳推给了刘少奇。毛泽东同意了陈云的意见。果然,1959年中国钢产量只有1387万吨,完成了生产计划。
这里只是陈云算账的一个例子,他在领导经济工作的过程中,始终在算账,很可惜的是,陈云的算账方法并不能够顺利使用,如果他可以不受干扰地算账,一定能够为经济建设作出更大贡献。
13.陈云为推动“包产到户”而被迫离开了领导岗位
包产到户最早出现在浙江省。据1957年10月13日《人民日报》报道,1956年,浙江省永嘉县县委副书记李云河在农业合作社中搞起来的,《人民日报》报道这件事是为了批判并纠正这个“错误”的。《人民日报》的批判,应当是来自于毛泽东对包产到户的否定。1959年底,毛泽东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讲话中说:“庐山会议以前,有些地方搞包产到户,就是一部分富裕中农的私有观念对人民公社化的抵抗。”(《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4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 262页)
但毛泽东对问题的处理还是比较慎重的。1962年2月25日,毛泽东同田家英谈话,要求他组织一个调查组,到湖南湘潭的韶山、湘乡的唐家坨(毛泽东的外祖家)、宁乡的炭子冲(刘少奇的家乡)、长沙的天华大队(刘少奇曾经蹲点的地方)去调查研究。5月16日,从湖南调查研究回来的田家英向毛泽东反映:韶山大队、大坪大队的社员要求包产到户和分田到户的呼声很高。
毛泽东对田家英汇报的情况反应冷淡,他说:“我们是要走群众路线,但有的时候,也不能完全听群众的,比如要搞包产到户就不能听。”(《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5卷第102-103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共产党人不能当群众的尾巴,不能追随群众的自发性,这是有道理的。
1962年7月6日下午1时,毛泽东收到陈云的来信,信中说:“关于农业恢复问题的办法,我想了一些意见,希望与你谈一次,估计一个小时就够了。我可以走路到你处来。”下午4时,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住处同陈云谈话,陈云向毛泽东阐述了分田到户的意见。
原来,在5月份,田家英把他在湖南的调研报告也报送一份给了陈云,当时陈云在上海,他看了田家英的调研报告之后,认为包产到户是个好办法。他找姚依林、陈国栋等讨论,认为在恢复农业生产问题中,包产到户还不彻底,与其包产到户不如分田到户。用重新分田的办法可刺激农民生产积极性,以便恢复农业的产量。陈云要姚依林算一笔账,分田到户之后农业生产每年能增产多少、国家能掌握多少粮食。姚依林担心说:“这个问题怕毛主席不能接受吧。”陈云说:“毛主席是实事求是的,我去说。先搞分田到户,这更彻底一点,集体化以后再搞。”6月24日回到北京后,他又和刘少奇、周恩来、林彪、邓小平等人交换意见,他们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会去向毛泽东汇报。(参阅张金才:陈云1962年提出分田到户探因,晋阳学刊. 2021(03);杨志强:《刘少奇与20世纪60年代初包产到户》,《毛泽东研究》2015年第11期)毛泽东听了陈云的意见,当时没有表态。(《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5卷第111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
但是,第二天早上,毛泽东憋不住了,严厉地对身边的人说:“‘分田单干’是瓦解农村集体经济,解散人民公社,是中国式的修正主义,是走哪一条道路的问题。”这句话很快就传到陈云那里,陈云受不了了。7月31日,陈云写信给邓小平说:“7月24日关于巩固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发展农业生产的决定草案,我已看过,我完全同意中央作这样一个决定。近来我心脏的病况很坏,体力也极衰弱,为了力求避免心绞痛的再次暴发,力求避免心肌梗塞,我请求不参加北戴河的各种会议,都请假。特此报告。”毛泽东批示:“同意,送刘、周、朱、陈阅后,交尚昆存。”(《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5卷第120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
果然,当年7、8月召开的北戴河会议和9月召开的八届十中全会相继批判了“黑暗风”“单干风”“翻案风”,而所谓“黑暗风”“单干风”都是与陈云有关的。从这次请假起,陈云基本上离开了中央决策层,只偶尔参加场面上的活动。陈云请假是为了保护心脏,但他的心脏病也保护了他。如果他留在工作岗位上,那他的心脏病可能就真的严重了。
“四人帮”垮台以后,陈云在高层重要会议上明确支持包产到户,对农村改革给予了大力推动。当然,陈云在支持包产到户的同时,也强调搞了农业生产责任制后,并不是农业可以不要计划了。显然,陈云是为防止农村改革走向另一个极端才这样说的,体现了他的一贯的稳健思维方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