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胜利地翻过夹金山,当夜即在山北达维镇宿营。
达维,已是藏汉杂居的地区。
这一带的藏民信奉喇嘛教, 生活习俗与汉人截然不同。
达维的建筑,也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居民住的都是石砌的楼房,有的两层,有的三层, 当地的喇嘛庙有十几层楼高,显得十分宏伟。
那天傍晚,驻达维的一、四方面军举行了联欢晚会, 庆祝两支主力红军会师,气氛极为热烈。
第二天,一方面军部队都开向懋功地区。
听说,四方面军战友正在那里等候我们。
我们无暇欣赏当地风光,就整队出发了。
一路上,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同志们个个精神焕发,高举着红旗向懋功前进。
当我们来到懋功二三里的地方,在懋功的红四方面军的军政首长和战士们已在路旁列队迎接我们。
两军战友一见面,欢呼声、军乐声回响不绝。
整个部队都欢腾起来,大家争着拥抱,握手、相互问候,诉说着肺腑之情。
那种热烈的场面,真是感人至深。
红一方面军主力在懋功地城集结后,为庆祝两大主力的会合,总政治部在懋功天主教堂举行一、四方面军驻懋功部队的干部联欢会,并请四方面军干部会餐。
到会的有一千多人,把天主教堂挤得满满的。
当中央和一、四方面军首长到来时,“红军万岁!”“庆祝胜利翻越夹金山” “庆祝一、四方面军两大主力胜利会师!"的欢呼声和雷鸣般的掌声,震动了整个会场。
在热烈的气氛中,毛主席、 朱总司令讲了话。
毛主席在讲话中号召红一、四方面军全体同志在党中央领导下,互相学习,亲密团结,开创革命的新局面。
他的讲话,不断被阵阵掌声打断。
望着这动人的场面,我不禁泪水夺眶而出。
在毛主席领导下,我们这支历尽千辛万苦的部队,终于摆脱了敌人围追堵截的局面,革命获得了转机,这怎能不令人激动呢!
讲话之后,会餐开始了。
每桌八个人,四个菜,这是我们长征以来的一次“盛宴”。
我们痛痛快快地大嚼起来, 几碗菜一瞬间就被“歼灭”了。
我看看周围,几乎桌桌如此。
这时,干部团长陈赓同志却象变戏法似的端着两盘菜过来了,边走边炫耀着他的“战利品”,大概这是他跑到伙房里说了一些好话磨来的。
我们毫不客气,围上去把他的菜“缴获”过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转身又钻到伙房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又弄了两碗菜端出来,大摇大摆地跑到大家中间:“嘿,看吧,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手上的菜又被一个突然袭击给全部“歼灭”了。
他措手不及,只好又跑回伙房。
他这一套“表演”,逗得大家一阵阵哄笑。
这个小插曲虽已过去将近半个世纪了,可是红军干部中那种上下平等、亲密无间的好作风,却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丰富多采的文艺演出把联欢会推向高潮。
一方面军的几个剧团,分别演出了一些小剧和歌舞节目。
这些节目, 都是剧团的同志自己编的,反映的是红军的战斗生活,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生活气息浓厚,演员的表演也很生动活泼,吸引了所有观众。
其中有一个活报剧《一只烂草鞋》,生动地表现了红一方面军长征中的英雄气概和国民党追“剿”军的无能,讽刺了蒋介石追“剿”红军,追来“剿”去,只拣到了一只红军丢下的烂草鞋。
这个小剧妙趣横生,引人入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有人笑得肚子痛。
各种演唱和舞蹈,也非常精彩,不断博得热烈的掌声,四方面军的干部更是个个聚精会神,极口称赞。
欢乐热闹的晚会,持续到半夜,我们都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
那几天,不论是一方面军还是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都是喜气洋洋,两支主力的胜利会师,使大家看到了胜利的前景。
我们停留懋功期间,第一次获得了一个休整的机会。
部队在懋功休整四天,使大家消除了长途跋涉的疲劳,同时也根据新地区的特点,进行了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
这时,我们无线电队奉命回到了军委三局,伍永福政委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你们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先好好休息一下,现在两支主力会师了,以后的工作就要更忙了。你们也要准备去执行新的任务。”
我想,我们这部电台虽然单独行动了一个时期,可长征中谁不是天天走路、 打仗呢?
何况,现在军委一定在考虑新的作战计划,更好地粉碎敌人的进攻,我们怎么能休息呢?
我就对伍政委说:“我们早休息好了,有什么任务就快交给我们吧,保证完成。”
伍政委笑着在我肩头捶了一拳:“你这个人呀,放心好了,有了任务跑不了你们的。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息。"
不久,我们从懋功出发北上,经过两河口,又翻越梦笔山,到达了梭磨河边的卓克基。
听说,党中央在两河口开了一个会,决定集中一、四方面军主力向北发展,在川陕甘边区建立革命根据地,迎接当时日益高涨的全国抗日形势。
这个消息,使我们都感到十分振奋。
很快,中央政治局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战略方针的决定正式传达下来。
决定中指出,为创建川陕甘革命根据地,必须先打击北面的胡宗南军,夺取松潘并控制松潘以北地区,保证主力胜利进至甘南。
决定还指出:现在我军控制下的大小金川流域不利于红军大部队的活动与发展,只应留下小部队在此发展游击战争。
这个决定正确地指明了北上是红军唯一有利的方向。
我们在卓克基休息一夜。
翌日,伍政委告诉我:“就要交给你们一个新的任务了。”
我听了非常高兴,马上问他:“伍政委,让我们去哪里?”
他偏偏不告诉我,只是说:“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军委作战局张云逸局长要当面向你交待。”
我一听,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没有多问,便向军委驻地跑去。
军委就驻在卓克基的一个喇嘛庙里。
我到那里,一个警卫员把我引进庙内,张云逸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我。
他对身旁一个正在伏案工作的同志说:“周副主席,三局袁邦光同志来了。”
我一看,可不是,周副主席也在这里办公。
他站起来,向我伸出手,我毫无思想准备,心里跳个不停,向周副主席行个礼,大声说:“周副主席好!"
长征中,我从遵义出发后,最后一次见到周副主席是在三渡赤水河的时候。
那时,部队行动很紧张,在仁怀县城,几支部队都赶到一个路口,一时拥挤不堪,周副主席亲自到路口去指挥。
他让机关、后勤部队靠在路边,很快把野战部队调过了路口,短短一刻钟,十分拥挤的情形变得井井有条了。
现在,周副主席比那时又瘦多了,听说他一直带病行军、指挥,十分劳累,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
周恩来
周副主席让我在他身旁坐下,亲切地问长问短,我的紧张和拘束,被他热情和蔼的态度驱散得一干二净。
不一会,张云逸同志拿着一张写好的介绍信走到我面前,郑重地对我说:“我们决定派你们无线电分队到四方面军去工作。”
没等我说话,周副主席伸手把介绍信接过去,看了一下,脸色严肃起来,对张云逸同志说: “不能这样写嘛!"
说着,他亲自用毛笔在一张白纸上为我写起介绍信来。
写好之后,他把介绍信交给我,我接过来看了一下,信上写着:
“四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同志:
兹介绍政委袁邦光同志率电台一部去你部工作。…..."
看着周副主席庄重清秀的字迹,我仿佛感到了这一张介绍信的分量。
我把介绍信收好,正举手要向首长们敬礼告辞时,周副主席打着手势让我停一下:“袁政委,等一等。”
他拉住我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你到四方面军去工作,是总部再三研究过的。一方面军和四方面军,各有各的特点,两个部队的作风也不大一样。你去之后,一定要尊重四方面军的同志,注意搞好团结,把关系处理好。"
我听着周副主席语重心长的嘱咐,心里热乎乎的。
周副主席日夜为红军的胜利而操劳,有多少大事在等着他处理, 对我去四方面军工作还想得这样周到,连介绍信都要亲自写好,这个行动本身就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我坚定地向周副主席表示:“我一定把首长的指示传达给同志们,到四方面军以后,我们保证搞好团结,努力工作,决不辜负总部首长的期望!”
听了我的回答,周副主席和张局长都满意地点头笑了。
回来后,我向伍政委报告了周副主席的指示。
伍政委很有感触地说:“周副主席对于每一件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你要把这个指示很好地传达给同志们。”
接着,伍政委同我一起确定了无线电队的人员。
我记得,台长刘俊英同志,是马来西亚归国的华侨,报务员是郑执中、龚兴贵, 机务员是刘玉亭,技工是钟绍龙,全队有一百多个同志。
我向队里的干部传达了周副主席的指示,大家对于去四方面军工作,都感到是一个光荣。
周副主席对我们无线电队的亲切关怀,成为全队的动力,同志们积极做好出发准备,去迎接新的战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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