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于一九三六年十月初,以“避寿”(五十岁)为名,由南京乘机飞到洛阳。南京中央大员三十余人也先后到达洛阳,为蒋庆寿。这些人当时住在黄埔军官学校洛阳分校的招待所里。蒋介石在洛阳召集军政人员开了一次高级会议,策划逼迫东北军及十七路军“剿共”。当时我在黄埔军官学校洛阳分校军士教导总队任第八队中校队长。蒋介石在做寿期间的言行我是耳闻目睹的。现写出片段回忆,以供参考。
一
大约在蒋介石到洛阳后的第三天,张学良由西安飞到洛阳见蒋。张与蒋同住黄埔军官学校洛阳分校一个招待所内。转天,是分校队长级以上军官每星期一次的会餐日(参加会餐的是队长,大队长、总队长、分校主任)。中午会餐后,军官们相互私语:传说张学良在上午见蒋时,要求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停止参加内战,准备抗日,在谈话时站立约半个多小时没有坐下。又说张对蒋谈话时落泪了。两人的语言都很激动。张受到蒋的严厉斥责,蒋拍桌子,将茶杯都震落到地上打碎了。蒋对张说:“你受共产党的迷惑,空谈联共抗日……”又说:“我们的国策是攘外必先安内,决不能改变。你要抗日,等我死了你再抗日吧。”张学良对蒋的这次“苦谏”未成,就飞回了西安。
蒋介石到洛阳后,曾飞到山西会见阎锡山,又飞到山东会见韩复榘。“双十节”的前几天,南京的军政大员们先后到达洛阳。其中有卫立煌、钱大钧、蒋鼎文、万耀煌、朱绍良、陈继承、邵元冲、陈诚等,就是何应钦没有来。蒋还调空军两个战斗机中队降落在洛阳西宫机场。铁路上,也不断有兵车经过洛阳车站西进,这些军队,据说是蒋的嫡系,约三十个师,由福建调来进驻陇海线的郑州至潼关一带,目的是对付东北军和十七路军。
蒋介石在洛阳召开了一次军政要员大会。会上继续鼓吹“攘外必先安内”的谰言。为了逼迫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剿共”,由蒋嫡系中央军三十个师在旁布防监视。据说,如东北军和十七路军不听指挥,则将东北军调往福建,十七路军调往安徽,逐步分化瓦解,予以消灭。
一九三六年十月十日前,黄埔军官学校洛阳分校的招待所内国民党高级将领云集,除上述南京的军政大员外,新近到的还有张学良、阎锡山、傅作义、商震、宋哲元等。在将领中就是何应钦、韩复榘、孙殿英未到。
在洛阳西宫内,由黄埔军官学校洛阳分校的三个总队教职员及学员、学生等四千多人,组成“庆寿大军”。南京黄埔军官学校送来蒋介石“扣式像章”,每个教职员及学员、学生各发一枚。军校命令,将这个钮扣式的像章钉在军服五个大扣子的第一枚位置上,以表示“对领袖的最高崇拜”。我们全分校教职员在换上这个扣子时都说:“这个钮扣式的像章,每人每日不知要扣它多少次,是个不吉利的先兆。果然,没过多久,蒋介石便在西安事变中被扣。于是黄埔军官学校校本部又下令,速将钮扣式的像章取下,仍戴原来佩在胸前的蒋介石的像章。
洛阳军官分校教职员及学员、学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庆寿准备。从洛阳西宫至洛阳城西门地区,到处高搭彩楼、牌坊戏台。庆寿这天,用黄土铺地,净水泼街,悬灯结彩。又由上海、南京及其他省市调来诸剧团到洛阳演出。还组织了河南地区的龙灯、高跷、秧歌等等。
二
十月十日上午九点,蒋介石和宋美龄步入庆寿礼堂。蒋身穿黑色的防弹斗篷;宋穿一件深紫色丝绒长袍,头上梳个小鬏,上插一支镶有几枚钻石的金簪。蒋介石就座后,他的一侧是宋美龄:另一侧是张学良;宋、张的旁边是阎锡山和傅作义;再其次是中央要员和宋哲元、商震等人。南京黄埔军官学校代表,洛阳分校队长级以上教职员都参加了宴会。
蒋介石在会上讲话,开口照样是大讲老一套“礼义廉耻”哲学,又说“军人的天职首要是服从长官”,还说“当前的敌人是共产党,要抗日必须先安内,而后再攘外,这就是国策”。
蒋又说:“日本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他距我们尚远,共产党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应分清远近、缓急。如若不然,只空谈抗日,不谈剿共,那就是是非不明,先后不分。这种人在家不能孝父母,为国不能忠于职守。现在我们一定要剿共,对于那些不忠于职守,不忠于国家的军人一定要予以制裁。”(这时,宋美龄轻拉了好几下蒋的衣服)蒋介石的这些话,是有意讲给张学良及在座的杂牌部队将领们听的,以起到“敲山震虎”的影响。
会上还举行了献机典礼。
庆祝活动共进行了三天。每天从上午九时起,洛阳西宫的歌乐声、锣鼓声,总要闹到深夜方休。
三
蒋介石为了拉拢东北军军官,分化东北军,在洛阳的时候,单独召见了东北军驻洛阳西宫炮兵第六旅旅长黄永安。他对黄训话时,极力称赞黄对炮兵有研究,说他将来“剿共”一定会立功。蒋说,洛阳地区是重要的剿共后方基地,有飞机场,铁路公路相互连接,要邀请黄旅长相助。最后蒋又说,分校祝绍周主任委黄兼任洛阳地区警备副司令(祝本人是洛阳地区警备司令)。黄永安听后如接了圣旨一般。
祝绍周
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之时,立即给所属的洛阳炮兵第六旅旅长黄永安发了电报,命令他率部占领洛阳;并将另一份电令转给洛阳分校军士教导总队长刘广仁。张命令黄、刘二人率部将该分校所属的两个军官总队及警卫连全部缴械,并控制飞机场、铁路和通讯(洛阳分校内设立的军士教导总队共八个队,有教职员学兵一千余名,其中多是由东北军各师选送的副排级及军士班长等)。
黄永安接到张学良给他的电令后,不但拒不执行,反而将电报一并呈送给洛阳分校主任祝绍周。祝看了电报,神色骤变。他虽任洛阳地区警备司令,手中并没有多少兵力,校内虽有两个军官总队,有学员两千多,但战斗力很差。可是由于黄永安的叛变,祝绍周才得以在洛阳调兵遣将对付东北军。
十二月十二日早晨三点钟前后,祝绍周就调动军官分校两个军官总队学员约二千四百余人和分校警卫连三百多人,将分校的军士教导总队职员及学兵缴械监禁(学兵尚未起床就被监禁了)。同时,黄永安调所属炮兵,配合分校军官总队等队伍,占领洛阳车站及通讯机关等,并守卫住洛阳西宫飞机场;又派炮兵六旅各团占领龙门、芒山、巩县的铁路山洞………,进入阵地,防止驻郑州地区的东北军五十三军西进(五十三军军长是万福麟,副军长是黄显声)。自这天起,成队的国民党飞机不断降落西宫机场,又成队飞往西安方向,滋扰、威胁东北军和十七路军;陇海路上一列列载有国民党中央军的兵车,每日经过洛阳向灵宝及潼关一带进发,准备进攻西安。
四
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六、七点钟,洛阳西宫军分校的校本部忽然鞭炮齐鸣,全体教职员及学员、学生等走上街头,列队迎接蒋介石。黄埔军校洛阳分校主任祝绍周赶到机场,见蒋出现在机旁,他就领头高呼:“蒋委员长万岁!”祝见张学良走出机门,又带头喊:“打倒张学良!”教职员及学员们也随着喊。这时,蒋假意怒目高叫:“祝主任,你干什么?你喊打倒我好了!“打倒张学良”的喊声即时停止下来。蒋介石走到张学良跟前,两人握手,蒋故意谦让,伸出手表示请张先行,张让蒋先行,于是两人登车而去。当日他们都住在西宫分校招待所。
次日上午,蒋和张秘密离开洛阳去了南京。事后我们分校中传说,蒋介石到南京下飞机后,和宋美龄先自走了。张学良下机见蒋已不在,只有宋子文一人接他。由此可见,蒋是自慰已到老巢,安全可靠了。而张到南京,是入了蒋的牢笼之中。
以上所述,虽是当年耳闻目睹,但时隔数十年,难免有出入。
不妥之处,望读者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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