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一天,演员柏寒躺在病床上,对着来看她的海清说:“海清啊,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看可以吗?”
海清拉住她的手,说道:“我才不给你帮忙,要做什么你病好了之后自己去吧。”
柏寒笑道:“你别装得这么凶,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好起来,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没治了,你就听我的吧。”
海清忍住眼泪,说道:“柏老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柏寒喘了一口气,说道:“我死后,想跟我丈夫葬在一起;还有,我儿子已经31岁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把她托付给你,你替我照看一下。”
海清用力地点点头。
没多久,柏寒老师就因病去世了。
柏寒的儿子已经31岁了,比海清年纪还要大,为什么还要海清照顾呢?
1
柏寒的一生,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苦”。
其实小时候,柏寒的生活跟苦一点也不沾边。
1955年,柏寒出生在北京西城区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
父亲是中国公安大学的教授,母亲是西城区法院的记录员。
作为家中独女,父母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柏寒身上。
家庭富裕,又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柏寒的童年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
在这样宽松的氛围中, 柏寒渐渐喜欢上了文艺,唱歌跳舞,都不在话下。
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父母下班回家后,给他们倒上一杯茶,然后再为他们表演节目。
每当这时,父母总是非常捧场地给她鼓掌。
可这样的生活在她七岁那年戛然而止。
柏寒七岁时,不知什么原因,父亲被下放到农村劳动。
受父亲影响,母亲也无法继续工作了。
家里的生活一下子从天堂跌进地狱。
更要命的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母亲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失常了。
以前跟柏寒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也离她远去,有的甚至还拿父母的事情嘲讽她。
一直过着公主般生活的柏寒被迫一夜之间长大。
那个时候,她正在上学,但又不放心精神失常的母亲一个人在家。
于是,每天早上上学之前,柏寒都会把母亲一天要吃的食物准备好,再把门锁好,防止母亲乱跑。
但无论她多么小心,每天放学回来,母亲总是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柏寒只好打着手电筒去找母亲,所幸母亲记忆力衰退,记不住太多的路,因而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把母亲带回家后,柏寒先给自己和母亲做饭。
待收拾完碗筷,柏寒再把母亲弄得乱糟糟的家收拾干净,这时,她才有时间去做作业。
即使日子辛苦,但柏寒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她相信,这种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一家人马上就能团聚了。
每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柏寒就会把珍藏的收音机拿出来,听上一两首歌曲。
听完之后再继续和妈妈相依为命。
柏寒知道,自己家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根本没有机会搞文艺的。
除了喜欢听歌之外,柏寒还喜欢收集明星的海报,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和他们一样。
有时候,她拿着海报一看就是一天,虽然小心翼翼,但那些海报还是被她看得有些破损了。
14岁那年,有一天,柏寒像往常一样,给妈妈把一天的食物安排好,就去上学了。
就在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背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娃儿,是妈妈对不起你。”
柏寒没有多想,因为母亲的精神时好时坏,她还以为母亲这一会精神又正常了。
可柏寒刚到学校没多久,就被邻居给叫回去了。
到了家,柏寒才知道,母亲因为不堪忍受这种屈辱的生活,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母亲,柏寒积压许久的情绪爆发,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母亲早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送走了母亲,没过多久,父亲就因为身体生病被送回了家。
刚开始,柏寒还很高兴,觉得父亲总算是回家了。
但她不知道,此时的父亲,正饱受病痛的折磨。
柏寒察觉出了父亲的不对劲,要求父亲去医院检查。
但父亲总说自己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了,更何况,家里也没有钱让他治疗。
过了几天,柏寒越发觉得不对劲,她不顾父亲的反对,背着父亲去医院检查。
结果,检查结果差点让柏寒晕过去。
父亲病入膏肓,已经无力回天了。
即使现在住院,也只能稍微减轻他的痛苦,而且每天得几万元的住院费。
听到这个数字,柏寒犹豫了。
不要说每天几万元,就是几百元,对于十几岁的她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没办法,柏寒只好将父亲背回家中,尽最大努力照顾好父亲,争取让他少一点痛苦。
然而,她的孝心并没有换来奇迹,回家没多久,父亲就去世了。
父母接连去世,对柏寒的打击非常大。
从此以后,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但有的人,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可能会崩溃,而有的人,在经历了大灾大难之后,会变得更坚强。
柏寒属于后者。
因为,没有什么事,比接连失去双亲更让人痛苦的了。
2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柏寒重新振作起来。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文艺梦,想起父亲临终前对自己的叮嘱,下定决心,走文艺这条路。
正巧那时,北京市供电局文艺队要排练京剧《红灯记》。
消息传到柏寒这里,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好机会。
中学的时候,她就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出演过《红灯记》,柏寒觉得,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二话不说就报了名。
虽然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柏寒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符合剧里面“李铁梅”这个角色。
因此, 她顺利通过了考核。
演完《红灯记》后,柏寒顺利地留在了供电局。
但是,她可不是专业的文艺队队员,而是被分配到了车间,做了一名女工。
心里有着文艺梦的柏寒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只出演一部京剧。
于是,她白天上班,下班后就去看文艺队彩排,看得多了,文艺队的节目每个她都能演下来。
慢慢地,领导也注意到了她,把她吸纳进文艺队。
在文艺队,柏寒如鱼得水,自身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可这时候,柏寒又不甘于现状了,她觉得,自己最终还是想做一名专业的演员。
因此,她一边跟着团队演出,一边到处寻找机会。
有一次,柏寒听说军乐团在招生,她兴冲冲地跑去考试。
考完试后,每个考官都对她非常满意。
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柏寒在表演时,每个老师都忍不住地点头微笑。
柏寒觉得,自己一定能被录取。
结果,成绩出来后,柏寒傻眼了,各项成绩都排在前面的她居然被刷了下来。
经过一番打听,柏寒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政审时,自己家庭的原因,让乐团放弃了自己。
但这个原因恰恰又是柏寒无论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的,她只好放弃这次机会。
不过,这次考试让柏寒意识到,自己是有表演天赋的,虽然被刷了,但这反而更坚定了她的信心。
从那以后,柏寒到处参加考试,只要听说哪个文艺团招人,无论距离多远,她都要赶过去。
可参加了二十多次考试,每次都能通过考试,却每次都在政审环节被刷了下来。
直到1979年,国家实验话剧院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演员,并且不看出身。
柏寒听说后,第一时间报了名。
面试时,她表演了自己自创的短剧《归来》。
故事讲述的是一对母女,每天站在门前翘首期盼,期待被不公正对待的丈夫或父亲能早早回家的故事。
正因为柏寒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这个故事非常感人,柏寒几乎是本色出演,就感动了所有评委。
凭借着这个短剧,柏寒从4000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成了被录取的24个人之一。
进入话剧院,仅仅在两年时间里,柏寒就出演了《桃花扇》《于无声处》等经典话剧。
她精湛的演技和敬业的态度给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领导多次对柏寒表示,只要她可以一直在话剧领域耕耘,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但是,此时的柏寒对成功成名却没有那么大的渴望了。
从小就经历家庭破碎的她,极度渴望拥有一个完整和温暖的家庭。
然而,事实证明,对完美的家庭越有执念的人,在家庭生活里吃得亏会更大。
3
1981年,柏寒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
对方是圈外人,在一个事业单位上班,柏寒和他一见钟情。
没过多久,两人就领证结婚了。
婚后不到一年,儿子韩青出生。
这时,丈夫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他控住欲极强,不允许柏寒做这做那,但他自己的工资又不高,一家人常常过的捉襟见肘。
柏寒在家照顾儿子,身心俱疲,有时会忍不住说上几句。
但每次柏寒一开口,丈夫就暴跳如雷,认为柏寒看不起自己,将她打个半死。
好几次,两人吵架的时候,儿子韩青就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柏寒受不了这种生活,但又不忍心离婚,她总觉得,孩子还小,她不想让孩子生活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里。
为了摆脱丈夫的控制,柏寒不顾丈夫反对,坚持要复出拍戏。
那个时候,拍戏拍的很慢,柏寒一走就是半年。
有一次,柏寒回到家中,发现儿子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居然管自己叫“阿姨”。
柏寒心里非常难受,同时也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陪陪孩子。
可是,只要她在家,就不可避免地要跟丈夫吵架。
儿子依然跟以前一样,害怕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直到后来,有朋友告诉她:一个有毒的环境比一个单亲的家庭更不利于孩子成长。
柏寒这才恍然大悟,下定决心跟丈夫离婚,给儿子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离婚之后,柏寒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又没有父母可以给她帮忙。
母子俩生活非常困难。
等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柏寒跟儿子商量,把他送进了寄宿学校。
这样,柏寒才有时间和精力接着拍戏。
但也时常有意外发生。
有一次,儿子韩青在学校里发高烧,嘴里喊着“妈妈”,学校没办法,只好给柏寒打电话,让她来学校一趟。
刚拍完戏的柏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学校赶。
儿子韩青看到妈妈来了,不哭也不闹了,柏寒把孩子哄睡着后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让柏寒整天提心吊胆的,她总害怕那一天儿子受不了寄宿生活而闹着要回家。
好在很快事情就得到了解决。
在拍戏过程中,柏寒认识了第二任丈夫韩小磊。
韩小磊当时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副教授,性格温和又非常有才华。
两人1995年认识,相恋一年后牵手结婚。
婚后,韩小磊把全部的耐心和爱都倾注在了妻子柏寒和继子韩青身上。
两人结婚时,韩青正处在叛逆期,但到继父韩小磊面前,韩青就变得特别听话。
韩青有什么事,也更愿意跟韩小磊商量。
不仅如此,韩小磊对妻子柏寒,那更是好的没话说。
婚后,他承包了所有家务,让柏寒每天回家就能歇着。
柏寒每天晚上都会给自己和丈夫准备几个小菜,开一瓶啤酒,两人一边小酌一边讨论电影和艺术,好不惬意。
后来,柏寒甚至说,跟丈夫的这一段时光,才是她的初恋。
可这样的幸福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剥夺了。
2003年的某一天,柏寒像往常一样出门买菜,留下丈夫一个人在家。
记载柏寒出门几分钟后,丈夫韩小磊突发心脏病去世。
他终究是没有机会再和妻子高谈阔论了。
柏寒伤心不已,甚至一度无法拍戏,直到丈夫去世一年后她才调整过来。
韩小磊离开时,柏寒只有48岁,很多人劝她再找一个。
但都被柏寒拒绝了,对于她来说,此生的丈夫只有一个,那就是韩小磊。
一年以后,柏寒调整好自己,重新复出拍戏。
快要年过半百的她,后半辈子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就是儿子韩青。
可老天爷又跟她开了个玩笑。
4
2009年,柏寒出演《媳妇的美好时代》里的“曹心梅”一角。
电视剧播出后,引起来强烈的反响。
柏寒也终于凭借精湛的演技被观众记住,获得了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奖。
不仅如此,她还在拍戏时认识了比她小22 岁的海清,两人非常投缘,成了忘年交。
然而,好景不长,柏寒获奖没多久,她就被查出患了不治之症。
在柏寒住院期间,海清常常去探望她,两人无话不谈。
柏寒说,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韩青。
当时,儿子韩青已经成家了,儿媳妇叫杜菲菲,是一名护士。
柏寒心里清楚,虽然儿子比海清大,但却没有海清成熟懂事。
而且,她也知道,一旦她离开了,儿子就只有媳妇这一个亲人了。
一直在失去亲人的柏寒不忍心让儿子重复她的痛苦,所以才会在临终前把他托付给海清。
而海清也没有辜负柏寒的嘱托,她对柏寒说:“你放心吧,我会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海清说到做到,直到现在,两家的关系都非常好,像亲人一样。
柏寒去世后,儿子遵照她的意愿,把她和第二任丈夫韩小磊葬在一起。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柏寒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不愿意儿子重复她的痛苦,因此给儿子找了一个亲人。
海清不仅说到做到了,自己也多了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