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冬天,冀东遵化县黑石川红石峪村,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脱下满是补丁的棉衣,送给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又从讨饭篮子里,拿出两个混合面窝头,塞进男孩手中。
看着狼吞虎咽的男孩,乞丐笑着说:吃吧,吃饱了就不冷了。
男孩看着一袭单衣的乞丐,认真的问:“你不冷吗?”
乞丐说:“我是东北人,抗冻。”
看着手拄打狗棍,蹒跚远去的乞丐,一个村民有些感慨的道:“这世上还真有好心人,自己都穷得要饭了,还给别人施舍。”
另一个村民轻声的道:“他可不是叫花子,他是八路军县长姚铁民。”
“就是那个打死日本天皇表弟的姚铁民吗?”
“没错,就是他!”
姚铁民原名姚广凯,1898年九月出生在奉天省海城县北河沿屯,他父亲姚生俊是个长工,给望台村的地主姚文生,当牛做马扛了一辈子长活。
姚铁民六七岁时,就给地主家牧猪放羊,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
姚铁民聪明伶俐,经常冒出许多让成年人匪夷所思的古怪念头。
当时匪患猖獗,很多年轻人都上山去做了胡子。老实本分的姚生俊,担心儿子长大后不学好,他省吃俭用,攒下钱来准备送孩子读私塾。
可是朝廷1906年宣布停止科举考试,从而导致许多只会之乎者也的私塾先生丢了饭碗。这也让姚铁民读私塾的愿望化为泡影。
1910年,望台村才有了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学校,已经12岁姚铁民,终于走进小学一年级的课堂。
1916年,姚铁民小学毕业,作为一个长工家庭的孩子,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姚铁民出落得一表人才,又识文断字,称得上是前途无量,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毕业后不久,姚铁民与漂亮贤惠的陈氏喜结连理。
知识未能改变姚铁民的命运,成家后的他依旧一贫如洗,为了养家糊口,姚铁民只得继续去地主家做长工,给姚文生赶马车。
1923年隆冬时节,天寒地冻,路面上的积雪,光滑的宛如镜面。
尽管一路上姚铁民小心翼翼,可终因路面太滑,他的马车翻了,倾覆的车辕砸断了姚铁民的一条腿。
将近年关,地主家迎来送往,也是马车使用最频繁的时节。
姚文生找上门来,逼着正在养伤的姚铁民去干活。
姚铁民分辩几句,姚文生就当众斥责,说长工就是地主家里养的狗,还威胁姚铁民,做狗的机会都不给他。
血气方刚的姚铁民,一怒之下辞了工。
来年春天,伤愈的姚铁民正为生计发愁,偶然得到一个消息,大帅张作霖回老家征兵,其中强调:海城县的优先,识字的优先。
姚铁民这两条都占,再加上他擅长养马,骑术也不错。所以姚铁民很顺利的当上了张大帅的兵。
姚铁民当兵不久,就赶上了第二次直奉战争。
事实证明,姚铁民具有超常的军事才能,他参加东北军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骑兵团宪兵队的队长了。而且这个骑兵团,是张学良最亲信的部队。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撤往关内,姚铁民等下级军官一直愤愤不平,对占领了他们家园的日寇,更是恨之入骨。
西安事变后,所有参与扣押蒋介石行动的东北军官兵,都受到追究。
曾经和蒋介石卫队发生激烈枪战姚铁民,更是被指名点姓要予以严惩。
姚铁民不肯束手待毙,他化装逃出陕西,到北平避风头。
姚铁民积极的找关系,准备返回东北参加抗联。
但是姚铁民不知道,他找到的那个联络人,是个日本特务,结果姚铁民刚要动身,就在火车站被人抓进了著名的炮局胡同监狱。
卢沟桥事变后,日军侵占了北平,许多罪恶累累的土匪流氓都被鬼子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这些人感恩戴德,从而成为助纣为虐的走狗。
可是姚铁民因为坚决抗日,所以他还要继续坐牢。
鬼子侵占北平后,大肆抓捕抗日积极分子,监狱里人满为患,姚铁民也多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姚铁民知道,鬼子肯定不会放过他和他的朋友们,要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1938年3月,八路军建立平西抗日根据地。
姚铁民闻讯后,在监狱里发起暴动,最后包括姚铁民在内的五十多个人成功越狱,在地下党员的帮助下,姚铁民等人顺利的进入平西抗日根据地。
六月,邓华、宋时轮率领八路军第四纵队开赴冀东,准备开创冀热辽抗日根据地。
没人理解姚铁民热切的心情,作为军人,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打回老家去,将日寇逐出国门。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八路军四纵先后攻克昌平、兴隆等县城,终于在遵化县铁厂镇与冀东抗日联军会师。
会师后的抗日武装,旋即进行了规模空前的冀东大起义,参加起义部队总兵力超过十万人。
但是由于宋时轮对形势的误判,起义部队放弃在冀东建立抗日根据地的计划,部队主力开始向平西根据地转移。
日军在沿途围追堵截,起义部队蒙受了惨重的损失,最后只有近3000人,抵达了平西根据地,一路上起义部队损失兵力超过50000人。
姚铁民虽然参加了八路军,可他不愿放弃收复东北的理想,所以他没有跟随主力部队撤往平西,而是跟其他26名战友一起,留在兴隆县半壁山一带,与日寇进行游击战。
姚铁民等27人,原先都是东北军的老兵,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非常强悍。
1938年9月,姚铁民带人,在半壁山一带伏击了日军一个中队。
战前,姚铁民动员了三百多名当地百姓,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山坡上。
姚铁民自己亲率26名战友,埋伏在公路两侧道沟里的草丛中。
日军从公路上经过,山坡上的老百姓,把点燃的鞭炮放进铁桶里,那声音就宛如几十挺轻机枪连续发射。
鬼子很快从开始的惊恐中冷静下来,他们断定,山上有不少装备精良,但毫无战斗力的抗日武装。
鬼子们冲下公路,争先恐后的向山顶攀爬。
就在这个时候,日军身后响起激烈的枪声,顿时有50多个鬼子倒在血泊中。
日军感觉腹背受敌,担心被全歼,于是丢下满地的尸体,惊慌失措的逃之夭夭了。
姚铁民一战成名,乡亲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姚排长。毕竟姚铁民手下,只有一个排的兵力。
姚铁民乘胜前进,一鼓作气攻占了佛爷来、半壁山等日军重兵盘踞的据点。
日军在这些据点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可是据点周围的普通百姓,却过着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姚铁民每占领鬼子一个据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很快,姚铁民在当地百姓中,树立起崇高的威望。
鬼子也知道姚铁民他们没多少人,于是派出150多名骑兵赶来追杀。
姚铁民对付骑兵很有一套,他带着两名战友,连夜潜入日军的宿营地,把十多斤巴豆洒进水井中。
天亮后,发现八路军行踪的日军骑兵,快马加鞭穷追不舍。
可战马跑出去没有多远,就都因拉稀瘫软在地,随后姚铁民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当场击毙日军骑兵六十多人,缴获了一大批武器装备。
一连串的胜利,点燃了当地百姓的抗日热情,很快姚铁民的抗日游击队就发展到200多人。
此时平北抗日根据地的八路军首长,已经意识到先前放弃冀东的错误,选派了一批优秀军事干部前往冀东,支队长包森就是其中之一。
包森只身来到半壁山,很快与姚铁民等人成为莫逆之交。
抗日游击队随即被改编为冀东八路军第二支队。包森任支队长,姚铁民继续做排长。可战友们都了解姚铁民的能力,平时都称呼他“姚副官”。
姚铁民比包森早年长十几岁,可年龄的差距,并没有影响他们的默契合作。二人相互配合,打了许多漂亮仗。
其中最脍炙人口的,便是姚铁民生擒并处决日本天皇的表弟,宪兵司令赤本大佐了。
1939年的春节期间,二支队与日军在兴隆县沙坡峪展开激战。
战斗中,支队手枪班侦察员王振西受了伤,行动不便,不幸落入日军手中。
赤本大佐喜出望外,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赤本派人给王振西治好了伤,然后逼着王振西带路,准备混入根据地。
赤本大佐挺狡猾,他让王振西走在最前面,他和另一名日军身着便衣,在王振西身后二十多米处尾随。
大队的日军,距离赤本大约有一公里,只要王振西跟八路军接上头,大队的鬼子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赤本大佐做梦也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找到八路军主力,自己反倒成为送上门的羔羊。
当时姚铁民正和三名战友,在遵化张家坟村南路边,帮老乡脱坯用来修葺被日军烧毁的房屋。
王振西看到了姚铁民他们,姚铁民等人也看到了王振西,在那种群敌环伺的环境中,每个人都锻炼的遇事非常冷静。
他们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王振西仿佛自言自语的小声道:“我身后那俩人是鬼子。”
姚铁民没有打草惊蛇,他等到赤本大佐从身边经过时,4个人突然同时出手,将两个鬼子牢牢的摁在地上。
姚铁民用绳子将赤本和另一个鬼子五花大绑,在鬼子大队到来之前,将这两个送上门来的日军,押送到长城以北的开庄鹿羊羔子峪。
姚铁民开始并不知道赤本的真实身份,和他敏锐的察觉到,气急败坏的鬼子,正在大规模的集结。并派人来找八路军谈条件,只要同意放人,日军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日军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八路军第二支队全部歼灭,不达目的绝不收兵。
面对鬼子的要挟恐吓,姚铁民丝毫不为其所动,看着喋喋不休的日军代表,姚铁民怒火中烧,当着日军代表的面,将赤本就地处决了。
直到两个多月后,姚铁民通过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才知道赤本的真实身份:日军大佐、宪兵司令,天皇的亲表弟。
冀东八路军第二支队处决赤本以后名声大噪,支队长包森也因此升任冀东军区副司令员。
此时的第二支队兵强马壮,总兵力已经达到800多人。
在随后的九神庙战斗中,姚铁民率领200多人,一举击毙日军77人。
不久后,姚铁民、包森曾率16名战士,在东新庄与400多名日伪军遭遇。
敌众我寡,可是参战的八路军官兵毫不畏惧,他们以一当十,力战不屈。最终取得的战果,连自己人都感到吃惊。
日军19人被击毙,还有日伪军320多人,乖乖的放下武器,做了俘虏。
这次战斗八路军以少胜多,堪称抗日游击战的典范。
当地百姓更是对包森、姚铁民等参战人员,由衷的称呼他们为“十八勇士”。
辉煌的战绩,难以掩饰隐忧。
八路军平西军区的肖司令员,错杀了冀东大起义的总指挥高志远。
高志远在冀东有着非常高的威望,当年他振臂一呼,就有十万冀东子弟加入到抗日队伍中来。
本来冀东老百姓,对将起义部队主力撤往平西就颇有微词,现在高志远又死的不明不白。另外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挑唆,冀东老百姓对八路军,尤其是平西军区派往冀东的军事干部, 有了深深的误解和隔阂。
为了消除冀东百姓对八路军的戒心,冀东军分区司令员李运昌,决定从部队中抽调一部分老成持重的干部,深入到群众中去,用实际行动恢复当地百姓对八路军的信心。
已经年逾不惑的姚铁民,成为最佳的人选。
1940年3月,姚铁民出任迁安、遵化、兴隆抗日联合县县长。
姚铁民
姚铁民的县政府,寒酸的出奇,只有三个人,除了他自己,还有张惠和祖治国两个助手。
每人一个背包,一支手枪,他们所有的资产,都装不满一个背包。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一头代步的毛驴,可平时谁也舍不得骑它。
姚铁民是东北人,虽然他家是地主的长工,可日子还是可以过得衣食无忧,甚至还可以进学堂,十八九岁就可以成亲。
后来姚铁民15年的行伍生涯,从来没有体会过冀东百姓的生活有多苦。
老百姓饥寒交迫,除了年景不好,最主要的还是鬼子残酷的盘剥。
日军侵占热河以后,就强迫当地百姓大面积撒网种植罂粟,当时热河全省有63.1万户人家,其中被日寇强迫种罂粟的就就有39.8万户,热河几乎所有的好地,都被用来种植罂粟。
较为贫瘠的土地,也不能用来种植粮食,只能种蓖麻。
1939年,日军在热河收购烟土795.59万两,烟土产量很低,一亩地产量最多能收50两,这也就意味着热河有160多万亩良田,都被用来种植罂粟。
日军在冀东发行了纸币,收购一两烟土伪冀东币一元,。低价收购的烟土,送到张家口榷运厂,经过简单加工后,加价五十多倍,大规模销往上海等地。
本来老百姓能拿到的钱就少的可怜,还要向鬼子支付所谓的“责任量”、“烟灯量”等二十几种苛捐杂税。
当地百姓没有粮食,只能花大价钱,从日军手中购买所谓的混合面。
“混合面”是鬼子专门为穷苦百姓定制的,包括谷糠、麦麸、玉米芯、豆饼、橡子面、树皮等,反正除了粮食,还有二十多种材料,搅在一起磨成面,就是所谓的“混合面”了。
这玩意儿没有一点营养,还不易消化。可即便是这种东西,老百姓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混合面”窝头
姚铁民任职后去的第一个村子名叫白马川,村里一片死寂,任凭姚铁民他们怎样敲门,却始终没有村民打开房门。
接下来在沙坡峪、黑鱼沟、驴儿叫、中田等七八个村庄,姚铁民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被拒之门外。
开始时姚铁民认为,是当地群众担心与八路军接触,会遭到日军报复。
可后来在长城脚下的洪山口乡盆楼峪村,有个姓廖的村民说:当地百姓根本不怕鬼子,他们不敢给八路军开门,主要是太穷了。许多家庭只有一两套衣服,如果男人出来开门,家里的女人,哪怕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也不例外,只能一丝不挂的待在屋里没法见人。
姚铁民等人得知真相后泪流满面,他们脱下自己的衣服,送给了村里的老百姓,就连那头驴,也给留了下来。
姚铁民他们终于进了一家的门,廖家三四个成年女子,挤在堂屋中间的一个土坑里,一床破棉絮遮住她们的上身。
乡亲们解释,这种坑几乎每家都有,唤做“遮羞坑”,如果家里来了贵客,没有衣服的女眷,事先都躲进坑里遮羞。
姚铁民他们没有说什么,他们出了门,将仅剩的贴身衣服也脱下来,接着院墙扔进院子里。
这一天,村里有五个青年,跟着姚铁民参加了八路军。
姚铁民他们有衣穿,有饭吃,根本不能再去麻烦已经穷困潦倒的乡亲们了。
姚铁民决定,主动出击,从鬼子手中夺粮、衣服、枪支弹药,还有数也数不清的生活必需品。
洪山口是沟通迁安、遵化、兴隆抗日联合县的必经之路。
姚铁民手下兵力太少,不能攻击日军重兵盘踞的据点,只能选择在洪山口伏击过往的日军。
为了能缴获更多的物资,姚铁民甚至请来了冀东八路军第13团来帮忙。要知道,13团可是冀东八路军的第一主力。
果然主力出马,不同凡响,一下子就打死了100多名日本鬼子,另外还抓了200多名伪军俘虏。
当姚铁民得知俘虏都是他的老乡,来自于奉天海城,顿时又有了新主意。
姚铁民对俘虏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阐明了全民抗日的必要性。
说得许多俘虏眼泪汪汪,到了傍晚时分,几乎所有的伪军俘虏,都主动要求弃暗投明,参加了八路军。
在冀东当八路军苦,给姚铁民当兵更苦,为了给养,要不停的跟日军作战,缴获的衣服和粮食,都要分给缺衣少食的乡亲们。而战士们冬天穿单衣,平时只能靠混合面充饥。
不过战士们没有怨言,因为姚铁民平时吃穿用度,比普通战士更差。
大家都说:“县太爷”尚且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姚铁民平时出门在外,都是只身一人,他信任乡亲们不会出卖他。
乡亲们也相信八路军县长,是真心帮助他们脱离苦海的。
姚铁民做过七年长工,庄稼地里的活计,他样样在行。
农忙时看到乡亲们在农田里辛苦劳作,姚铁民一定主动上前帮忙,而且不惜体力。
不认识姚铁民的乡亲,看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认为他是靠打短工挣饭吃的乞丐,通常一顿混合面的窝头,就算是他帮工的酬劳了。
久而久之,“叫花子县长”的名声不胫而走。很多乡亲都以得到过八路军县长的帮助为荣,他们道谢的方式,就是把孩子送到部队上。
例如本文开始时记述的那件事,红石峪的村民深受感动,当天下午就有七个青年参加了八路军。
半壁山附近的盆楼峪村,地处偏僻,鬼子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就到这里烧杀劫掠过三次。
姚铁民路过盆楼峪,村民廖大娘守着被烧的房子默默流泪。
姚铁民拿出多年积蓄的200块钱。廖大娘无论如何也不肯收。
姚铁民动情的说:俺娘去世的早,以后您就是俺娘,娘用儿子的钱天经地义。
廖大娘把钱收下,拉过刚满十八岁的孙子廖金柱说:姚县长就是包青天,以后你就跟他去吧,鞍前马后的也有个照应。
姚铁民深知,靠战斗缴获,对乡亲们只是杯水车薪,真正的原因,还是鬼子强迫大面积种植罂粟造成的。
减少罂粟的种植,改种小麦、谷子、棉花等农作物,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有了八路军给撑腰,乡亲们很快就衣食无忧。为了保持来之不易的局面。姚铁民绞尽脑汁。
有一次他俘虏了一个伪军团长,对方以为必死无疑。
不料姚铁民要求伪军团长立字为证,保证以后不抓人,不烧房子,不抢粮食。得到承诺后,立马放人。
对那些出尔反尔的铁杆汉奸,姚铁民组织锄奸队,杀掉后还要割下人头示众。
姚铁民认为,日军所谓的“开拓团”制度,就是变相的军事屯田,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所以姚铁民经常对日军“开拓团”痛下杀手。
“开拓团”战斗力不强,但战利品丰富,另外却能给日军最大的伤害。
在姚铁民卓有成效的努力下,日军在热河变得举步维艰。
1942年烟土的产量比三年前下降了将近四倍。粮食产量也少的可怜=。
驻扎在热河的日军,吃的粮食大都是从外地调拨的。遇到道路无法通行的时节,饿肚子就变成了常事。
日军对姚铁民恨之入骨,悬赏金高达20万元。
可是没什么效果,鬼子拿不出姚铁民的确切照片,他们心目中八路军县长的模样,都来自于民间的描述,像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像飞檐走壁,武艺超群的侠客,像饱读诗书,文质彬彬的学者……
鬼子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经常游走于各地,看上去饥寒交迫,穷苦潦倒的叫花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姚铁民。
1942年,冀东抗日根据地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部队损失很大,活动区域也缩减了将近一半。
倒是迁(安)遵(化)兴(隆)联合县的抗日形势,一片欣欣向荣,群众基础好,粮食供应充足。
很快,八路军冀东军区指挥部等军政机关,都先后转移到联合县境内。姚铁民的工作负担更重了。
鬼子为了对付八路军,开始在联合县境内大规模制造“无人区”。划定所谓的“无住禁作地带”,“切实实施拔根断源式摧毁”。
鬼子集结兵力,在联合县内见人就杀。
1942年9月10日,日军在迁安县捕捉到312名老幼妇孺,集体枪杀在大杨官营村。
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遵化县就有1200多人遇难,迁安也有1400多无辜村民被日军杀害。
在兴隆县,日军执行所谓的“剔决”计划,5000多人惨遭杀害。
联合县境内,有7.2万名青壮年男子被日军抓走,送往东北或者日本本土做苦力,其中超过80%的苦力死于非命。
据姚铁民统计,1933年兴隆县全县人口14万多,10年后的1943年初,全县人口只剩下9.6万人,全县各地,几乎看不到青壮年。
日军最恶毒的行为,就是“集团部落”,简单的说就是把若干个村的村民集中到一起,有围墙,有岗哨,实施严格的保甲连带制度。发现有一人当八路,五户邻居全部杀绝。
为了强制老百姓种植罂粟,在庄稼将要成熟之际,日军通常还会执行“割青扫荡”,将村民们种植的棉花、粮食等农作物全部铲除。
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联合县境内的老百姓没有屈服,参加八路军的积极性空前提高。
在那段最艰苦的岁月,姚铁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扭转了联合线的被动局面。不但向主力部队输送了大批战士。联合县还组织了一支600多人的县大队,大队长张惠。
县大队神出鬼没,打的鬼子胆战心惊。
然而县大队毕竟不是正规军,逢年过节时,县大队的战士们,有很重的思乡情绪。
1943年2月4日是春节,腊月二十六,县大队的战士们就纷纷请假。兵荒马乱的岁月,能和家人们在一起过年,对普通战士来说,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2月3日,姚铁民和廖金柱,还有联合县县大队大队长张惠、以及两名通讯员,一行5人,顶风冒雪,来到兴隆县黑河川红石峪,住进堡垒户梁顺家中。
辛苦一年了,大家准备好好的在这里过个年。并顺便给村里的老乡们拜个年。
但谁也没想到,村里有个叛徒,得知姚铁民住进红石峪后,年夜饭都没顾上吃,跑到喜峰口据点,向鬼子告密。
叛徒的目的是为了那20万元的悬赏金,可他给300多鬼子带路,来到红石峪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
村里的乡亲们早就发现了鬼子的行踪,纷纷向山上转移。
鬼子折腾了一宿,眼看又要扑空,他们恼羞成怒,直接用刺刀,把告密的叛徒给咔嚓了。
杀人后的鬼子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继续向逃上山的乡亲们追击。
乡亲们拖儿带女,其中还有不少是裹了脚的女人,根本就走不快。
眼看就要被鬼子追上了,鬼子们狞笑着向乡亲们开枪。
不时有人中弹倒地,一些绝望的村民停了下来,他们恐惧的坐在地上,准备任由鬼子来处置。
“乡亲们,向西山上跑,那里有咱们的队伍。
”已经脱离险境的姚铁民,又折返回来,向六神无主的村民们大声喊道。
姚铁民等五人一边向山下跑,一边寻找有利地形,向敌人开枪射击。鬼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逃出村外。
姚铁民他们为了拖住敌人,给乡亲们赢得脱险的时间,他们在村子里分点设伏,和鬼子展开激烈的枪战。
中午12点多,乡亲们已经全部脱险,完成阻击任务的姚铁民,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身陷重围,弹尽粮绝的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姚铁民急中生智,命令大家将枪支藏好,然后大家都装成乞丐的模样,等鬼子靠近了,大家一拥而上,准备从鬼子手里夺取枪支。
经过激烈的搏斗,姚铁民他们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后,不幸落入鬼子手中。
鬼子也不知道,他们抓的这5个人身份特殊。竟然直接将他们送进宽城宪兵队,随后又送进喜峰口据点。
姚铁民被捕后,自称名叫宋德,是八路军县大队队长,而廖金柱等人,都是本地口音,所以他们轻易的隐瞒了真实身份。
据点的鬼子对姚铁民进行了非人的折磨,用老虎凳生生的折断了他的两条腿,零下20多度的天气,鬼子愣是给姚铁民灌下了30多斤凉水,然后将五花大绑的他丢到院内,几个小时后浑身冻伤的姚铁民,被拖进屋里,放在炉火上炙烤,冻伤的皮肤大面积脱落,那种疼痛常人难以忍受,姚铁民愣是咬紧牙关,没有向鬼子吐露一点真情。
几天后,鬼子将姚铁民等人,送进青龙县监狱,在这里,姚铁民被鬼子判处死刑。
而廖金柱等人,则是以战俘的身份,被押送东北做苦力。就在刑场上,一个汉奸认出了姚铁民,当鬼子得知姚铁民是八路军的“大人物”后,欣喜若狂,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抓到过八路军县级以上的重要干部。
鬼子确信,姚铁民的心中,一定有无数他们急需的重要情报。
鬼子没有杀姚铁民,而是把他送往承德监狱。
日军也好像换了一副嘴脸,不但派人给姚铁民治伤,还把他关进一间堪称豪华的牢房中,每天有酒有菜,试图靠锦衣玉食来软化,姚铁民坚强的心。
事实证明,鬼子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半个多月后,鬼子又开始对姚铁民施以酷刑,肋骨被打断了好几根。
鬼子把混有煤油的辣椒水,顺着鼻孔灌进姚铁民的肺里。然后用皮靴猛踢他的腹部,混着血水的辣椒水,从口鼻中喷涌而出,由于充血严重,姚铁民的头发根都变成了红色。
经过鬼子无尽的折磨,姚铁民的肺部严重受损,呼吸困难,昼夜咳嗽不停,而且不断的咳血。
因冻伤脱落的皮肤,和折断的肋骨处严重感染,伤口处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蛆虫。
可是看上去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姚铁民,始终没有向鬼子透露一点情报。
黔驴技穷的鬼子,又耍了个新花招,他们向姚铁民承诺,只要他宣布退出八路军,以后不再参与抗日活动,就马上可以释放他回海城老家。
当翻译把鬼子的话讲给姚铁民听,没等他说完,姚铁民就怒骂道:你妈了个巴子的也算是个中国人。日本是中国人的死敌,只要我活着,要我不抗日绝对办不到。即便我死了,我的战友们也会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姚铁民的硬骨头,赢得了监狱难友们的一致尊敬,他在男友们中间拥有崇高的威望。
期间姚铁民两次策划越狱,可惜由于叛徒的出卖,越狱计划功亏一篑。
姚铁民被捕后,冀东八路军曾经想方设法进行营救,却因为他是“要犯”,始终未能成功。
姚铁民不愿为营救自己,再让战友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派人从监狱里捎出口信说:监狱暴动既不成功,营救计划恐亦无效。可我绝不会向敌人屈服,请组织放心。
1944年3月底,有个青年来探监,他自称是姚铁民的义子。
姚铁民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可是当他看清来探监的人,是他的长子姚振福时,竟然扶着墙站了起来。
姚振福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痛哭失声。
钢铁意志的姚铁民也流泪了,他小声叮嘱儿子说:“你回去吧,不要挂念我,好好孝敬你爷爷,有难处可到遵化县般若院去找姚德路,庄里李润田他们”。
5分钟的探视时间是那么短暂,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看守,将泣不成声的姚振福拖出监狱的大门。
几天后,姚铁民惨死狱中,年仅46岁。
没过多久,姚振福竟然收到父亲的遗书,残破的遗书几经辗转,上面沾满了血渍。
泪眼婆娑中,姚振福哽咽着给爷爷读道:
振福吾儿,这是我父子最后诀别。
回忆余自进关入陕,本想与诸同志携手共同抗击日寇,今不幸被捕入狱。既为革命,夫复何言!
现既宣告处死,决不望生,况余为国捐躯,死复何憾!
余所最堪痛心者,祖国尚在沦陷,诸同志仍于水深火热中努力奋斗。吾儿既已成年,汝当以身许国,以继余之素志。
是所至嘱。
1945年8月,冀东八路军进军东北,先头部队中,有一个海城先锋排,这个排的战士,都是当年被姚铁民劝降的伪军。
当大家提及姚铁民时,战士们禁不住潸然泪下,他们由衷的说:要是姚副官带我们打回来,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