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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初年,魏国是最早独霸中原的诸侯国。
究其称霸的主要原因,肯定有人会说,魏文侯能用贤能之士,如李悝、吴起、乐羊、西门豹等。的确如此,魏文侯礼贤下士,不受任何外人之干扰,甚至受到顶撞也照样礼敬贤能之士的行为是很值得称赞的。一个国君能任用贤能之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的。
1、魏国崛起的原因
吴起,卫国人,自少年时就爱好兵学,有大志,听说魏文侯招纳贤能,于是来到魏国。当时就有人在魏文侯面前说吴起的坏话,但是魏文侯认为吴起的军事才能是无人能比的。
吴起来到魏国之后,得到了魏文侯的礼遇。
《吴子·吴初见文侯》记载:
“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觞,醮吴起于庙,立为大将”。
魏文侯对吴起的尊重,不比汉刘邦立坛拜将韩信的规格低。
吴起确实了不起,他“为魏守西河,使秦人不敢东向”“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
魏文侯对乐羊也是如此。
《战国策·秦二》记载:
魏文侯派乐羊将师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反,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
面对着一箱子的诽谤材料,魏文侯不动摇,是基于他对乐羊的信任。
魏文侯敬贤,绝不听儿子之妄论,更不受儿子之干扰。
魏文侯以子夏为师,以田子方为友,敬段干木,皆因这三人都是贤能之士。
据刘向《说苑·尊贤》记载,有一次,魏太子击见到田子方,下车而趋,子方不予理睬,坐乘如故。太子很不高兴,就问田子方:是富贵者傲人,还是贫穷者傲人?你田子方为什么如此骄傲?
田子方曰:“人主骄人而亡其国,大夫骄人而亡其家,富贵者怎么敢骄傲?”
太子击将田子方之语告诉魏文侯。
魏文侯叹曰:“如果不是你的缘故,我怎么能够听到贤人之言论。自吾以田子方为友,君臣益亲,百姓益附。我欲伐中山,拜访乐羊,三年而中山为献于我,我是以得有武之功。吾之所以有如此之功,皆是得贤人帮助之缘故。”
魏文侯敬贤,也绝不听兄弟之妄论,更不受兄弟之干扰。
《新序·杂事》记载,魏文侯之弟魏成子问魏文侯:那些所谓的贤人,又无权、又无势,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尊重的?
魏文侯曰:
“仁人也者,国之宝也;智士也者,国之器也;博通士也者,国之尊也。故国有仁人,则群臣不争;国有智士,则无四邻诸侯之患;国有博通之士,则人主尊;固非成之所议也。”
魏文侯对于那些搜刮百姓、以讨上司欢心的官员,并不买账,而是将其免职,如《水经注·滹沱水》记载,苦陉之吏年终上计时,上缴的贡赋比头一年多了很多,李悝认为苦陉并不是富庶地区,而贡赋却多了许多,肯定是搜刮、苦害百姓,将其免官。
魏文侯对李悝此举非常满意。贪官的献媚讨好得不到上司的笑脸,反而被免官,当然就不会再搜刮百姓了。
《说苑·反质》记载:
有一次,魏文侯问李悝曰:“刑罚之原安生?”李悝非常精辟地向魏文侯论述了刑罚产生的原因:刑罚生于奸邪淫佚之行为;奸邪是因饥寒而起;如果统治者伤农害本,就会有刑罚。国内就会出现贫穷者,民就可能成为奸邪,因以法随,诛之不赦其罪,则是为民设陷也。
魏文侯非常认可李悝的说法,并且把这些作为他治国的重要内容。
魏文侯礼贤下士、知人善任,不受任何外人,包括儿子、弟弟等之干扰,是战国初年魏国强大的重要原因。
魏文侯时期,向北攻取了中山国,设立中山郡,与中山相邻的赵国不敢问津。魏国向西攻占了少梁、籍姑、临晋、元里、合阳、阳狐、雒阴。魏将吴起又“击秦拔五城”。这五城不知是哪五城,但是在秦国境内是毫无疑问的。
这样黄河之河外,即西河地区,自少梁(今陕西韩城县)至华阴连成长长的防御线和进攻秦国的基地。
魏国对西河的攻伐,占领了秦国的河西地,设立西河郡,使秦国处于极为被动的境地。魏国还占领与秦相接界、初为黄河的上流之地,设立上郡,在今陕西榆林市南。
魏文侯派吴起为西河守令,派李悝为上地守令,秦人不敢东向。秦孝公曰:“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秦孝公的话正表明当时魏、秦之间的格局。
2、魏国极盛而衰的原因
魏国在魏武侯、梁惠王时期,一改魏文侯礼贤下士之风,对贤能之士自觉不自觉地采取漠视、排斥甚至迫害之态度,使贤能之士大量外流,逃亡敌国,严重地威胁了魏国的安全。这是魏国极盛而衰的重要原因。
魏武侯时期,开始任人唯亲。魏武侯的相是其女婿公叔。公叔是“韩之公族”,在魏国为相,并没有什么功劳,完全是因为裙带关系成为魏武侯最信任的人。公叔对魏国的大功臣吴起是非常胆怯害怕的,于是就阴谋害吴起。
公叔欲害吴起,就对魏武侯说:“吴起太有才能了,他守的西河郡与秦接界,是否把另一公主嫁给他,如果他同意婚事,说明他忠心;他不同意就是有二心。”
公叔请吴起到他的家里,让妻子当吴起之面轻贱自己。吴起见此,知公主之傲慢;次日,当武侯向他提亲时,他委婉拒绝了。
于是“武侯疑之,而弗信也。吴起惧得罪,遂去,即之楚”。公叔费尽心机,赶走了吴起。魏武侯已经完全抛弃了魏文侯,任用贤能的布衣卿相国策,开始了任人唯亲的用人政策。
吴起离开魏国时,抿泣曰:“君知我而使我,毕能西河,可以王。今君听谗人之议,而不知我。西河之为秦取不久矣,魏从此削矣。”
果然不久,秦国的商鞅趁机取河西之地。
吴起“惧得罪”,遂逃往楚国,楚悼王任命其为令尹。吴起深感楚悼王的知遇之恩,尽展自己平生之才能和抱负,在楚国变法改革,以治理楚国。
《战国策·齐策五》云:
吴起相悼王,南并蛮越,遂有洞庭、苍梧。当魏国攻赵之时,吴起救赵,与魏国战于州西,出梁门,军舍林中,马饮于大河,魏国大败。赵国趁机取魏棘浦(今河北魏县南),拔黄城(今河南内黄县西北)。
孙膑与庞涓是同窗好友。庞涓首先到魏国,被魏惠王任命为将军。庞涓知道自己的能力与学识比不上孙膑,就把孙膑骗到魏国。之后,庞涓找借口用极刑把孙膑“断其两足而黥之”“欲隐勿见”,欲使孙膑永远不能在社会上发挥才能。
孙膑在齐国使者的帮助下逃亡齐国。齐威王任孙膑为军师,与魏国发生桂陵之战、马陵之战。孙膑以其精湛的战略战术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庞涓,逼庞涓自杀,魏全军覆没。
魏国元气大伤,丧失了自魏文侯以来的霸主地位。魏国独霸中原的局面一去不复返。齐国却以大国的姿态登上了战国时期的政治舞台。
从魏国逃走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公孙鞅。公孙鞅后来到秦国后,封于商,又称商鞅。公孙鞅是魏相公叔痤的门客,“公叔痤知其贤,未及进”。
公叔痤行将就木时,向魏惠王说:
“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
公叔痤知道公孙鞅无论到哪里,都会对魏国形成极大的威胁。公叔痤对公孙鞅的能力有充分的认识,但公叔痤有病之前却不向魏惠王举荐。公叔痤曾用阴谋将吴起赶走,如果把公孙鞅举荐上去,可能会将公叔痤的魏相取而代之,这是他不向魏惠王举荐公孙鞅的原因。
魏惠王没有任用公孙鞅,但是也没有杀他,这说明魏惠王并不了解公孙鞅。魏惠王已不像魏文侯那样求贤若渴。
公叔痤死后,公孙鞅听说秦孝公下令在国中求贤,乃西入秦。秦魏之战中,商鞅以饮酒为名诈魏公子卬,并将其俘获,使魏失去了河西之地七百里。
商鞅又攻下了魏国旧都安邑。魏国极盛而衰,失去了战国时期的大国地位。试想,假使吴起仍然为魏守西河,商鞅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河西之地吗?
之后,又有范雎在魏国受到迫害,逃亡秦国,献远交近攻之策,使秦国有了明确的攻伐目标,对秦国的统一起了重要的作用。
魏国本来是有人才的,如吴起、孙膑、公孙鞅、范雎等,这些人都是战国时期顶尖之英才。他们从其他诸侯国来到魏国,孙膑从齐国来,公孙鞅从卫国来,吴起在魏文侯时期就已经到魏,并为魏立下了卓越的功勋。
他们钦佩魏国的功业和形势,当时魏国确实有统一天下之势,但是后来的魏国已经不是魏文侯时期那个礼贤下士、任人唯贤的魏国了。这些战国时期的顶尖英才,相继在魏国受到迫害,逃亡他国,重创魏国,使魏国永远失去了统一天下的可能,而为秦国所灭。这是魏国的伤痛和悲剧。
3、魏国兴亡与大梁地理位置
大梁,即今河南省开封市,是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金代诗人李汾《汴梁杂诗》云:“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
开封是八朝古都,是历代王朝建都的风水宝地,显示出一派帝王气派。夏朝经历了太康失国、少康中兴之后,夏后杼时期,迁都老丘,即战国时期的大梁、现在的开封市。大梁地处中原,诸侯四通、万邦通衢,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灵地杰之地,曾被认为是“亡国之都”。
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国家之安危“在德不在险”,国家之败亡是统治者腐朽引起的,绝不是险塞关隘能阻挡的。大梁为那些腐败的帝王蒙受了多少不白之冤。
“大梁境势不可为都”的说法源于战国时期的纵横游说之士张仪。
是时,张仪为了让魏国与秦连横而恐吓魏王曰:
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人;境四平,诸侯四通,条达辐辏;无有名山大川之阻…魏之境势,故战场也。
自此之后,大梁是亡国之都的名声渐响;又加上宋朝建都开封127年后亡国。大梁是四战之地,兵家必争,“境四平”,无山川之险阻,开封是亡国之都的论调似成定论。
清代学者阎若璩亦曰:
魏之失计未有如都大梁之甚者也。去河山之险而就平衍四达之地,弃文侯、武侯两代之霸迹,而为新造之邦。…故于魏号为梁之日,即谓毕万之后已灭,不待征诸河水,灌王假降之日矣。
阎若璩认为,魏之迁都,不仅失去山河之险,而且失去了当年的占卜之吉。晋国当年发耿、霍之役中,毕万封于魏,改称“魏万”;经占卜这是魏氏发展的起点。
据《史记·魏世家》记载,卜偃曰:
毕万之后必大矣。万,满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开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满数。其必有众。
把魏地封给毕万,是天意。从此毕万称为“魏万”。魏万仕晋,可以说是初始大吉。如果说失去山河之险,还可以说得通,说失去当年的占卜之吉,就不着边际了。
自毕万封于魏(山西省芮城县北5里)之后,魏氏家族又经历了几次迁都。魏悼子徙治在霍(今山西省霍县境);公元前445年三家分晋,魏文侯乃以安邑(今山西省的夏县)为都邑;公元前403年,魏文侯立为诸侯,安邑是魏之国都,直至公元前365年梁惠王迁都大梁,安邑作为魏之都邑82年,作为国都40年。霍与安邑,皆不是“魏”。
如果说迁都离魏,就会失去“占卜之吉”,那么,自魏氏家族迁霍、迁安邑,就已经失去当年的占卜之吉了。
还有学者说魏惠王“迁都大梁,西失关河之固,东就黄泛而无险可凭之地,自此地削国弱,以至招来灭顶之祸”。
造成一个国家灭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重要的是由这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决定的。《战国策·魏一》与《史记》都曾记载:魏武侯与诸大夫浮于西河,看到河山之险要,认为这是霸王之业的基础。
魏武侯称曰:
“河山之险,岂不亦信固哉!”王错附和说:“此晋国之所以强也,若善修之,则霸王之业具矣。”
吴起对曰:
“吾君之言,危国之道也。而子又附之,是重危也。”武侯愤然曰:“子之言,有说乎?”
吴起对曰:
“河山之险,信不足保也,是霸王之业不从此也。昔者三苗之居,左有彭蠡之波,右有洞庭之水,汶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恃此险也,为政不善,而禹放逐之。夏桀之国,左天门之阴,而右天溪之阳,卢睪在其北,伊洛出其南。有此险也,然为政不善,而汤伐之。殷纣之国,左孟门而右漳滏,前带河后被山;有此险也,然为政不善,而武王伐之。且君亲从臣而胜降城,城非不高,人民非不众也,然而可得并者,政恶故也。从是观之,地形险阻奚足以霸王矣?”
最后,吴起说:
“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吴起举出三苗之居、夏桀之国、殷纣之国的例子,其皆占据山河之险,但是他们为政不善,相继被大禹、商汤、武王灭之。
魏国的史实也是这样。魏文侯时期,用李悝进行变法改革,废除世卿世禄制度,魏国首先富强,成为战国时期最早的霸主;用吴起守西河,秦人不敢东向;用乐毅击中山,建立中山郡;用西门豹治邺,开凿十二渠以灌溉,使河内成为膏腴之壤…
而至魏武侯、梁惠王时期,逼走了吴起,失去了河西之地;迫害了孙膑,使魏国失去了霸主国的地位;冷落了公孙鞅,使魏国成为秦国的臣属这些都是魏国可用的能臣良将,他们在魏国无法生存,逃亡他国,成为魏国的严重威胁,是使魏国一步步走向衰亡的重要力量。
因此,魏国的衰弱、直至最后的灭亡绝不是迁都到大梁造成的,而是其统治者腐朽的政治制度造成的。
至于后来北宋王朝的灭国,北宋守内虚外、右文轻武的祖宗成法,北宋末年宋徽宗君臣的腐败,皆是其王朝灭亡的直接原因。
如果说,魏国、北宋的灭亡,是由于无险可守造成的,那么东周王朝都雒邑,秦王朝都咸阳,西汉、隋唐王朝都长安,东汉、西晋、北魏王朝都洛阳,元明清王朝都北京,这些都是山河拱卫、关隘环绕之地,而这些王朝最后的灭亡是因为什么呢?答案是肯定的,是政治制度的腐败造成的,险塞关隘无法抗拒一个朝代的灭亡。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