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古言甜文——《含珠》

冰冰评小说2024-06-15 16:08:00  94

文案:

俞文姝孤身借住在远房姨母家,她姿容艳绝,却克己守礼十分低调,日常只喜礼佛,在府中没有存在感。

一墙之隔,住着喜静的沈府长子沈肃。

沈肃乃当朝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前途不可限量,却无欲无求、不近女色,手中时常捏着一串念珠。

然而俞文姝却觉得近日这名义上的表兄有些不对劲。

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露骨又阴沉,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肃克己自持,从不为外物而影响心绪。

哪知某日无意窥见美人,自此美人夜夜入梦,让他不能安寝。

他知道自己想要她。

他第一次想让无欲无求的画中仙女,为他而动情。

一同沉沦。

沈府众人近日颇觉不对,他们家那古板冷厉的大爷,近日时常嘴角含笑,

还日日往那偏僻的表了八千里的表妹屋里送奇珍异宝。

那日雨后,众人只见沈肃蹲在地上,亲手为表妹换了鞋。

众人:就离谱!

某日,美人颤颤,细细的手腕被珠子缠绕

男人掩住眸中疯狂:姝儿,这是我最爱的珠子,可别弄掉了。

试读:

第 1 章

太阳刚升至头顶,官道上便行来一队人马,城门上的守卫见了便朝下面守门的侍卫叫了一声。

“这马车瞧着真贵气,头儿,是哪家贵人的?”说话的小兵才调来,只瞧得出这马车宽敞贵气,只那拉车的马就瞧着油光水滑,是难得的好马。

侍卫统领只看了一眼便转头低声呵斥道:“那位大人你也敢问,好好给我站端正了,一根汗毛都别动。”

守卫小兵连忙站端正,紧张地吞咽着唾液。他可是听兄弟们说过,若是被那位沈大人发现言行不端,那可是要按律法来惩治的。

待到马车近了,小兵瞧见驾车之人跳下来快步而来,他立刻挺直背脊,按照平日那般询问。

玄风拿出腰牌示意,侍卫统领连忙恭敬行礼,这才放行。

马车经过,侍卫统领忽然僵住了身体,只听里面沉沉的声音威严无比,道:“做得不错。”

一阵若有似无的檀香从车厢里传出,侍卫回神才发现,他被沈大人夸奖了。

“谢大人夸奖,属下一定尽忠职守。”得了沈大人夸奖,侍卫欣喜若狂,却又生生忍住,只等马车走远才大笑出声。

小兵连道恭喜,又循着马车后面看去,目露惊叹和羡慕,喃喃道:“沈大人竟然亲自带人追捕逃犯,我以为贵人们只会吩咐便是。”

“别的大人是如此,可沈大人从来遵从律法,若是有人胆敢不遵律法,那大人便会亲自审问。”侍卫统领心有戚戚,“自从沈大人修改律法以来,我朝内安定了许多。”

小兵撇撇嘴,低声反驳道:“可有些律法实在过于严苛无情。”

马车一路往刑部行去,侍卫伸手在小兵头上敲了一下,“闭嘴站好,这些是你我能妄议的?不要命了你!遵纪守法便是。”

顿了顿他又道:“若非有这些律法,咱们平头老百姓即便是受了害没处说,只要遵纪守法,那些严苛的律法也不会落在你身上。”

-

沈府里一早便接到了沈肃今日回京的消息,老夫人让人通报了沈府主母王氏,王氏带着丫鬟进了禄和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着让她起身,道:“阿肃让人传回了消息,今日要在衙门处理公务,是以明日才回府,你瞧着安排。”

王氏不过四十岁,保养得宜,体态富裕,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过来走得急了,她饮了口茶水,这才对婆母林氏道:“老夫人放心,我都吩咐下去了,大爷的院子都让人仔细打扫过了。”

老夫人满头银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通体莹润的玉簪,耳上坠着碧绿的玉耳坠。

她点头道:“你做事一向仔细,我放心得很。对了,记得跟文珠嘱咐一声,我怕到时候阿肃吓到她了。”

提起文珠,老夫人脸上便露出几分喜爱之情,王氏笑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文珠那丫头能得老夫人的喜欢是她的福气。”

老夫人道:“进退得宜、不谄不媚、举止端庄,还能陪我这老太婆礼佛,如今哪里去寻这般能耐得住性子的姑娘,更重要的是,容貌娇美,瞧着也赏心悦目。”

王氏笑着附和,心下为文珠高兴。既然能得老夫人眼,往后能常伴老夫人左右也是一件好事,觅得佳婿的机会也多些。再来毕竟是她收留的人,能让老夫人喜欢,总比招人厌烦强。

一直忙到傍晚王氏才得空派人去俞文姝的小院,丹露送走王氏那边的人,这才推门进屋。

俞文姝单手撑着脸侧卧在小榻上,衣袖滑落露出莹白的一截手臂,头发散着只用一根绸带绑着,整个人在朦胧天色中好似在发光,犹如夜里绽放的白昙。

她闭着眼,仿佛出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丹露微微屏住了呼吸,没再上前一步。

俞文姝听到动静睁开眼,恍惚见丹露站着,问道:“怎么了,是姨母让人来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好似山间清泉,清清冷冷的,此刻却夹杂着几分慵懒,带着一丝媚意。

丹露笑着上前递了茶水过去,道:“是,夫人派人来说明日大爷就要回府了,提前知会你一声。”

俞文姝撑坐起身,接过白瓷杯喝了一口,“还是姨母想得周到。”

她的手指白净细嫩,仿佛与白瓷融为一体,衬得她淡淡的唇也饱满莹润。

丹露打量了她一番,建议道:“姑娘今日似乎有些风寒,不如今日再去泡一回去去寒气,明日大爷回来了便不能再去浴池了。”

俞文姝所住的小院在沈府的偏僻处,而旁边便是沈肃的院子,他喜静,院子便地处偏僻不受人打扰。在他的院子里有一个大浴池,也不知从哪里引来的热水,从不间断。

来到沈府那日沈肃刚巧出门办差,姨母瞧她风尘仆仆,便与她说可以去那浴池沐浴解乏,只是待沈肃回来之后便不能再去了。

她们所在的小院不过两间房,还有一间小耳房,想到往后便只能在耳房擦洗,俞文姝便觉遗憾,那浴池不仅大而且水温合适,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那我一会儿便去。”

月上枝头,俞文姝便循着小径往浴池房走去。

沈肃处理完公务便独自回府,并未让门房惊动任何人,他便往僻静小院走去。路过挽棠小院时瞧见里面有灯火,这才想起自己离京那日,似乎继母王氏的远房亲戚来投靠,远远瞧了眼,是个身形纤细的姑娘,只是侧着脸并未看清容貌。

脚步未顿,沈肃便朝正房走去,他身形高大不似文官,又喜穿黑色衣衫,更显得刀刻一般的五官肃穆,指尖捏着一串珠子捻动。

珠子乃是黑檀木,因为长时间的捻动而圆润莹华,小小一颗珠子在修长的掌指间滑动。

沈肃入了内室,便解下外衫只穿着中衣往内室一旁而去,隔着一道暗门,那头便是他日日要沐浴的浴池。

只是他手刚刚抬起,便听得浴池传来一阵声响,沈肃微微一顿蹙了下眉心。

哪个大胆的下人趁他不在府中,便擅自入浴池。

暗门被开了一指的缝隙,足以让他看清浴池的全部。

身姿窈窕的女子已然脱下了白色中衣,黑色如绸缎的长发倾泻而下,堪堪挡住了臀,露出一角粉色的小衣。接着是笔直莹白的长腿,圆润可爱的脚趾似乎觉得地上有些凉,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转过身用脚趾试探了一下水温,唇角微微勾了下,接着她伸手解开了鼓鼓囊囊的小衣的系带……

沈肃没有发现自己按着门的手掌微微收紧,呼吸微窒。

好像连呼吸声,都会惊扰池中的仙女。

浴池传来轻轻的水声,沈肃深深吸了口气闭了眼。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往日也不是没有美人投怀送抱,可他一贯厌恶脂粉味,只要他冷着脸,便无人敢靠近他。

睁开眼,人已经在浴池边,那里水浅只到她腰际,她趴在池边,身上小衣已经脱下,莹白的手臂搭在池边,犹如上好的白玉。

青石浴池根本配不上她。

沈肃目光微动,落在搭在衣架的小衣上,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从来没有女子能挑起这股念头,日常研读佛经,更是让他清心寡欲。

但此刻,这股念头是如此的强烈。

池中的女子撩起池水,那清浅的水声此刻落在他耳朵里,也有了种别样的意味。

沈肃的呼吸重了两分。

似乎嫌弃长发不便,女子侧了脸,随即展臂撩起一头长发,找到一根丝带,几下便松松挽了一个髻,几丝头发落在雪白的背脊上,让人想帮她把发丝拨开。

沈肃眼力极好,看见了她尾骨处的形似蝴蝶的淡粉色胎记。

黑眸沉沉,似酝酿着风暴。

俞文姝觉得有些冷,缩了缩单薄的肩,她往水里沉,温热的水没过她的肩,被热水环绕总算是有了一丝安全感。

“只是可惜了。”文姝低喃,“希望还能有机会来这里。”

这么舒服的浴池,让她再也不能泡,实在很是不舍,于是俞文姝便待得久了一些,泡得身子发软,脸颊微红。

她从水中起身,峰峦叠起,如山巅白雪缀着一点红。

俞文姝穿好衣衫,探出头去与暗处候着的丹露对视,两人悄悄在夜色中往挽棠小院走去。

热意上涌的池水之上,是比池水更热的沈肃。

心口翻涌着莫名的情绪,他沉沉的目光看着平静的池水。好半晌,他跨入水中,长臂搭在池边,仰头露出的喉结缓缓滚动。

才五月的天,不冷不热正好入眠,沈肃天色未亮便从恼人的梦中醒来。

梦中如藤妖一般的女子缠绕着他,在他耳边暧昧低语。

沈肃俊朗的脸面无表情,任谁也瞧不出他做了一夜荒唐的梦,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换了身衣裳,便去给老夫人请安。

沈肃最重孝道,即便父亲已经去世,对着继母王氏,该有的尊重也是有的。

只是如今身边只有祖母一个血亲长辈,日常无论祖母说什么他都会应下,只除了婚事这一样。

“老夫人,大爷来给您请安。”大丫鬟从外面进来禀告。

老夫人差诧异道:“阿肃何时回来的?”

丫鬟回道:“听说昨儿夜里回来的,大爷嘱咐不要惊动任何人,自己回的院子。”

老夫人心里埋怨沈肃回府都不知会一声,一面又知晓他是不想让她这个老太婆再起来折腾一番,心疼他。

摆摆手让人摆饭,又让人叫沈肃进来与她一同吃早膳。

“孙儿给祖母请安。”

“行了,阿肃快来坐下。”

祖孙俩吃着饭,老夫人间或询问两句,沈肃简单作答。他惯来如此,不喜欢主动提及公务。

“昨夜我听到隔壁有人声,祖母可知是谁?”

第 2 章

“昨夜我听隔壁有人声,祖母可知是谁?”

老夫人闻言便笑:“那是你母亲的远房外甥女,叫做俞文姝,是个乖巧的姑娘。”

沈肃眉眼未动,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老夫人却叹息了一声,道:“也是个可怜的姑娘,父母双双离世,又无依无靠,只能来投奔你母亲,长得那样好看的一个小姑娘,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

沈肃擦了擦嘴,顺着老夫人道:“看来这位表妹很得您喜欢,您很少夸哪家姑娘好看。”

老夫人笑道:“你这孩子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没夸了。”

沈肃不予置否。

老夫人觉得有些奇怪,并未多想道:“文姝这孩子性子好,瞧着冷淡了些,但能静下心来跟我这个老太婆一起念佛的,如今可不多见。”

脑中忽然出现女子被热意染上粉的面容,那样娇艳欲滴。

沈肃擦了擦手,捻动腕间的黑檀串珠,一粒一粒摩挲。

待沈肃离开,老夫人忽然觉出几分不对来,她这大孙子往日是绝不会多问一句女子的事,昨日回来今儿一早来陪她用早膳,别的都没说,提及文姝便显得有些不同。

初见俞文姝时,纵然是见惯了京中美人的老夫人也被惊艳了,可听闻俞文姝的身世又觉得与阿肃不相配。只是后来见俞文姝心境平和、不争不抢,借住在府中也低调乖顺,便想着留在身边陪陪她老婆子。

老夫人如此想了一番,便让身边的九嬷嬷去问问下人。

沈肃不喜身边有人伺候,院子里只白日有小厮和洒扫的仆妇,玄风住在前院随时待命。

不久,九嬷嬷就回来了,瞧了眼正在念佛的老夫人便准备退下,却被叫住了。

“你可问清楚了,如何?”老夫人睁开眼。

九嬷嬷连忙扶起老夫人,道:“我去问了,昨夜有人瞧见俞姑娘去了浴池,大爷也差不多时辰回来的。”

按时辰来说,两人应当是碰上了,可俞姑娘那边出来时并未惊慌,且至今也没什么动静,或许俞姑娘根本不知那浴池有大爷主屋的暗门。

今日大爷的试探,想必……

九嬷嬷瞧了眼老夫人的脸色,显然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茬。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觉得有戏。

九嬷嬷道:“若是大爷当真有意,老夫人您也能解了一桩心事。”

老夫人却摇头,“他若真有意,我才能放心,还得再瞧瞧才是。”

她这大孙子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严苛律己也严于律人,长相俊朗却总是肃着一张脸,让人望而生畏,没有一个京中闺秀属意他,便是初初瞧上了脸和他的才华,可再了解,便没了下文。

真是愁死她了。

心中埋怨死去的老爷子,老夫人又念了几句佛压下心中的怨愤,若非当初老爷子严苛教导,大孙子也不会长成如此执拗刻板的人,好好的一个儿郎,明明为社稷操碎了心,却并未落得什么好名声。

九嬷嬷也清楚府中大爷的性子,再想想外面人如何评价的,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

俞文姝睡了个好觉,一早起来气色不错。

丹露提着食盒回来,便瞧见她坐在镜前梳头,走过去笑着接梳子道:“今儿天气不错,姑娘可要去花园摘些花做胭脂。”

俞文姝往外瞧了一眼,明媚的春光让她心情也雀跃了几分,点头道:“好,天气再热些花儿都要谢了。”

丹露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一早去厨房,听见厨房的婶子们说大爷回来了。”

俞文姝瞪大眼,想到昨夜用了浴池,心下莫名有些心虚,压低声问道:“不是昨夜回来的吧?”

丹露摇头:“我没呆多久,应当是一早回的吧。”

俞文姝有些担心,却又没有什么办法,虽说那浴池是姨母说可以去用,但那是在沈大爷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听丹露打听回来的消息,听说沈大爷是个非常严厉、赏罚分明的人,对出格的下人惩罚很重。

她如今寄人篱下,自然应当安分守己一些,不让府中主人不喜才是。

忧心也无用,俞文姝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告诫自己往后一定要更注意言行才是。

晚些时候,老夫人让人来叫她去一趟禄和院,俞文姝前些日子时常去陪老夫人念佛经,便整理了一番带着丹露过去。

沈府很大,比起曾经俞文姝家中的院子大好几倍,到了禄和院进去拜见老夫人时,她还有些轻微喘息。

老夫人笑道:“你这孩子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慢慢过来便是。”

俞文姝柔声道:“文姝怕老夫人有事吩咐,便走得快了些,多谢老夫人关心,不打紧的。”

“我也没什么大事。”老夫人无奈道。

让九嬷嬷从内室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俞文姝,又嘱咐了一番,“文姝你抄写一遍这本经书,过几日陪我去一趟城外法华寺可好?”

能出去走走俞文姝自然愿意,心里高兴,面上却只是轻轻浅浅一笑,“文姝当然愿意。”

俞文姝喝了几口茶,刚咬了一小口红豆酥,便察觉室内光线暗了一半,接着便是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身上。

她朝门口看去,便见一个高大身影迈入堂屋内,老夫人笑着道:“阿肃来了啊。”

俞文姝立刻放下手中的红豆酥站起来,只瞧了一眼那高大的身影便垂下眼来不敢再看,她心中发紧,提醒自己要规矩一些。

老夫人冲沈肃招了招手,“阿肃快来,这位是你母亲的外甥女,远房表妹文姝,姓俞。文姝啊,这是你大表兄。”

感受到那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俞文姝头垂得更低了,捏紧了手中的经书,柔柔道:“文姝见过大表兄。”

她没抬头,雪白的脖颈展露在沈肃面前,像是露出最脆弱部位的动物,在讨好着捕猎者。

沈肃走到她面前才停步,两人挨得极近,他声音平静无波,“俞表妹。”

俞文姝悄悄吸了口气,靠得近了她更能感觉到他的高大,她垂着眼只能看到他腰间的纹带,腰侧挂着一块玉,垂在身侧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腕间带着黑檀串珠。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檀香包裹,散发出沉沉的香气,更显得肃穆沉冷。

俞文姝呼吸微窒,眼睫微微颤抖,像一只颤颤巍巍欲飞的蝴蝶。

就跟她尾骨的蝴蝶胎记一样,沈肃眸色加深。

俞文姝转身冲老夫人快速道:“老夫人、大表兄,文姝先回去了。”

接着便冲沈肃褔了一礼,快步走出堂屋,直到过了月门,她才猛地喘了口气,吓了跟着她身后的丹露一跳。丹露要说话,被俞文姝拉着往挽棠小院走去。

直到回了自己屋里,那种让她不适的感觉才消失,俞文姝长长松了口气。

丹露:“姑娘这是怎么了?是看到大爷害怕?”

俞文姝摇摇头,也不能说是害怕,就是感觉心慌,即便没有与他对视,也觉得目光沉甸甸的压下来。

丹露给她倒了杯水,“大爷确实瞧着有些吓人,我远远瞧了眼,下人见着他都垂着头不敢出声,整个院子都好似静悄悄的。”

俞文姝点头:“大爷……大表兄严苛,往后我们避着些便是。”

看着大孙子把人小姑娘吓走了,老夫人瞪了沈肃一眼,沈肃毫不在意,转身便在俞文姝方才坐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那咬了一小口的红豆酥上。

樱桃小口不过如此。

歇了一会儿,俞文姝拿出老夫人给的经文看了看,眼见时辰还早,便带着丹露往春宜堂去。

她要与姨母说一声过几日陪老夫人外出。

王氏正在看账册,听见春雨来说表姑娘来了,便让人赶紧进来。

看见俞文姝,王氏便笑道:“今日瞧着气色倒是不错,就该常常走动。”

俞文姝露出个笑,四处瞧了眼,便问:“怎么没见着茵茵?”

王氏宠溺笑道:“她啊,老夫人叫去说话了,连女工都不做,真是拿她没办法。”

俞文姝心中艳羡,轻声道:“茵茵乖巧可爱,老夫人喜欢她,姨母也别太拘着她了。”

王氏瞧着她,叹了口气,“茵茵要是有你一半乖巧,往后能嫁个好夫婿我也就不愁了。”

说着便又与俞文姝诉苦起来,“你那表弟是个不争气的,于学业上没什么天赋,如今整个府里就指着大爷了,大爷有本事,可毕竟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若是日后娶了媳妇进门,与我有什么嫌隙,你说你表弟前程可如何是好?我这个主母还能做什么用。”

王氏并不需要俞文姝给她什么建议,只是需要一个乖巧的听众。

吃了一碟点心,喝了一盏茶,王氏便也说得差不多了,俞文姝这才跟她说了老夫人要让她陪着出门的事情。

王氏道:“既然是老夫人说了,那你便跟着去便是,老夫人喜欢你是你的福气。文姝啊,姨母也盼着你能寻个好夫婿,若是日后能帮帮你表弟,那便更好了,你说是不是。”

身边子女不多,她便想着与俞文姝结个善缘,日后能帮衬一把也是好的。

俞文姝自然明白王氏的意思,点头道好,犹豫了一瞬,又说与沈肃打了个照面。

王氏以为她害怕,安慰道:“见着大爷了也不必害怕,他日常公务繁忙在府中不多,见了面你就规规矩矩便是,便是我与他日常也说不了几句话。应当是今儿一早回的府,放宽心。”

见她如此说,俞文姝便放下心来。

第 3 章

第3章寺庙

四月十五一早,沈肃便去了禄和院接老夫人一同去法华寺。

昨日听闻祖母要去法华寺,他便跟衙门告了假,这几日他夜里总是做些荒唐的梦,每日醒来都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烧不尽的火,连带着整个人气势越发低沉,衙门的下属都不敢靠近一步。

沈肃面无表情,可眉眼愈发的沉了,站在马车前看见远处娉婷而来的女子,他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心。

昨日夜里那个梦,更加荒唐,醒来时默念了一遍心经也无济于事。

俞文姝是知道今日那位大表兄会一同去法华寺的,即便心中有些别扭,可她之前就已经答应过老夫人,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远远地,她便瞧见大表兄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接着他便转身朝她看来,明明只是远远地一眼,俞文姝都觉得那眼神让她心慌不已。她轻轻抿了下唇,再察觉到视线消失时,她抬头只看见男人转身上马车的身影。

沈府门前停着两辆马车,没等俞文姝犹豫,九嬷嬷就笑着走到她面前,道:“表姑娘,大爷今日陪老夫人乘马车,委屈你坐后面那辆。”

俞文姝松了口气,柔柔福了下身,道:“多谢九嬷嬷来告诉文姝,文姝怎么会觉得委屈,高兴躲懒还来不及呢。”

从沈府出发到法华寺脚下要一个多时辰,因为不用陪着老夫人,俞文姝靠着车璧,一晃一晃的竟然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丹露抱着姑娘抄好的经文下车,伸出手扶着姑娘下来,便瞧见她红扑扑的脸颊,比府中精心照顾的海棠花还艳丽。

沈肃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便看见正与丫鬟说什么的俞文姝,她唇角漾着浅浅的笑意,发丝随着风轻轻抚到她白嫩的脸上。

或许是有些热,她的脸染着淡淡粉色,如同一只饱满的蜜桃。

沈肃想到了昨夜的梦中热情的她,喉结滚动、眸色微沉,他移开了目光。

老夫人让九嬷嬷去叫俞文姝过来,沈肃先一步跨上台阶,那个高大且有压迫感的身影离开,俞文姝才朝老夫人走去。

俞文姝只以为沈肃只是先走一步,却没想到她扶着老夫人才上了几个台阶,他便几个大跨步没了身影,这高高的台阶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老夫人似乎看出她的惊讶,笑着闲话道:“阿肃他从小就被他祖父严厉教导,无论是文治武功都要求他必须做好,阿肃也与他祖父一样,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老夫人叹气,“那年他才七岁,受了风寒发着高烧,却硬是把他祖父让他打的那套拳打完才去喝药休息,第二日也依然如此。”

老爷子在时,沈肃身上的那股戾气尚且还能被压住,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他身上那股戾气便越发显露出来,后来去了刑部便成了别人口中的活阎王,但凡他审问的犯人,没有一个能撑着不松口的。

老夫人信佛,便带着他去了法华寺听方丈讲经学佛,希望能压一压他身上的戾气。

腕间的串珠被捏在指尖快速滑动,沈肃被小沙弥请到了方丈的小院里,方丈正在闭目念经文,他便坐到方丈对面,也闭着眼盘腿打坐。

黑檀串珠在掌指间滚动,速度丝毫不减,好半晌,方丈睁开眼停下来。

“沈施主有心事,心烦意乱。”方丈慈祥地看着他,“施主心绪繁杂,还是老衲第一次见,必然是心有所念。”

沈肃看着老方丈,“方丈以为如何?”

“所想所念,随心而为。”

俞文姝扶着老夫人走到寺庙门口,便有小沙弥迎上来,老夫人笑着道:“文姝你四处转转,我去寻方丈,一会儿在膳堂见。”

俞文姝本想一同前去,她虽然能陪着念经文或是抄写经文,可对听经辩文实在没什么兴趣,便点头道好。

老夫人带着九嬷嬷跟着小沙弥走了,俞文姝便随意往寺庙里走去,寺庙香火鼎盛,今日十五,来上香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她便寻了一条人少安静的路。

走到一间安静的庙宇前,俞文姝瞧着那尊菩萨便提着裙角跨进去,一个小和尚在念经敲着木鱼,见她进来朝着她道了声佛号,又继续念经。

菩萨慈祥威严,俞文姝虔诚拜了拜,希望自己能寻个好姻缘,往后能有个依靠不再漂泊无依。

步出庙宇,外面人潮依旧不减,俞文姝抬头时,见庙墙外有一颗枇杷树,树上枇杷已经黄澄澄的,看起来格外诱人。

想着摘一些回去的路上吃正好解渴,便绕到庙墙后面,枇杷树枝叶繁茂,俞文姝后悔没把丹露叫上来帮忙,此时只能自己挽着袖子踮着脚尖去够树枝上的枇杷。

俞文姝仰着修长的脖颈,长发披肩,精致的脸唇角微扬,眸子里亮晶晶的,秀气的小鼻挺立。明明跟摘枇杷丝毫不搭,却奇异的融合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沈肃从远处而来,便看见了这样一副美人摘枇杷图,他面色淡淡,从容不迫的朝俞文姝走去。

俞文姝正摘得高兴,她的手帕上已经放不下那么多枇杷了,忽然余光好似瞧见一个人影,她心里一惊,脚下便踩到了一截枯枝。

手中的枇杷顿时散落,俞文姝整个人便往后倒去,接着她便撞进了一个带着檀香味的坚实怀抱,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肩头,惊慌的双眸撞进那双深沉幽黑的眸子。

俞文姝更慌了,脸颊热意上涌,浮出薄薄的粉色,她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反应过来那是沈肃的手臂,她脸颊更红了。

沈肃神色如常,看似十分轻易地扶起俞文姝,接着便立即松开了宽大的手掌。

感觉到大掌还残留在手臂上的热意,俞文姝微微福身,柔声道谢:“多谢大、大表兄施以援手。”

沈肃淡淡应了声,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枇杷树上,“表妹,想吃枇杷?”

这话让俞文姝脸颊刚降下去的温度再次升起,好似她有多贪吃似的,为了摘几个枇杷满足口腹之欲,差点摔倒在地。

但眼前事实如此,再辩驳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俞文姝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嗓音有说不出的柔软,如同一片又轻又柔的羽毛浅浅划过,留下淡淡涟漪。

俞文姝以为沈肃会说她贪嘴,可他却道:“此乃佛家圣地,若是表妹想吃,大可以让丫鬟去街市上买些便是。这颗枇杷树在佛寺中已多年,乃是佛家所有,如此摘取不合规矩。”

俞文姝垂着头听着沈肃没有情绪的话语,他虽未明说却在暗示她偷摘了法华寺的枇杷,无视规矩,误了佛门清净。

“我……”俞文姝张了张嘴想解释,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又忽的觉得解释无用,反正他已经如此想她了,也的确是她不对。

沈肃微微垂着眼刚好能看见女子头顶的发髻,发髻简单大方,上面只插了一只流苏银簪,她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贝齿轻咬着唇,唇瓣上被她咬出一道红痕。

他微蹙了下眉。

俞文姝却忽然褔了一礼,低低道:“是文姝的错,文姝不该如此随意攀折,下回必然不会如此了。”

沈肃松了眉宇,心中觉得这位俞表妹倒是识大体、遵规矩。

俞文姝又道:“文姝身子有些不适,先行一步。”

俞文姝低着头快步走了,沈肃似乎瞧见了她微红的鼻尖,她的嗓音也有些不适。

沈肃看着那颗枇杷树,背着的手指飞快的捻动黑檀串珠,圆润的珠子也不能掩盖住他此刻不似以往平静的内心,俞文姝红红的鼻尖和绵软的嗓音不停在脑海里出现,他闭上眼好半晌,指尖最后一丝香气消散,睁开后转身离开。

老夫人被方丈送出茶室,平静地道了声佛号,“老夫人不必忧心,沈施主好事将近,只是心有迷茫,老夫人不妨推一把。”

老夫人眉开眼笑点头,“方丈说得是。”

九嬷嬷扶着老夫人去膳房,丹露从外面进来,福身道:“奴婢见过老夫人,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适,特遣奴婢来跟老夫人告罪,她就在马车上休息等候老夫人。”

老夫人诧异道:“文姝身子怎么了,早些时候也没见她不适。”

丹露连忙道:“说是小腹有些不适,或许是吃坏肚子了。”

膳房里,沈肃看见老夫人时,目光不着痕迹往四周扫一眼,老夫人看了眼自家孙子,便道:“文姝说她身子不适,我们自己吃便是,一会儿早些回去。”

沈肃扶着老夫人坐下,状似无意道:“可有说哪里不适,是否要请大夫?”

老夫人摆手,“没事,快些吃了回府便是,许是哪里不高兴了。”

用过午膳一行人并未停留多久,正在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俞文姝睁开眼,便听见外面一阵响动,想来是要出发回府了。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丹露才从外面掀开车帘,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看见俞文姝便笑起来。

“姑娘你瞧,是你最喜欢的枇杷。”

俞文姝想到沈肃的训斥,只以为是丹露见了才去摘的,怕丹露受罚,低声急道:“你哪里来的这东西,佛门的东西,不可乱摘。”

丹露回头看了眼,又往车厢里进了些,这才笑吟吟道:“姑娘不知,这是大爷给奴婢的,让奴婢拿来给您尝尝,说是方丈给的。”

俞文姝一愣,想到那张冷肃的俊朗面容,难不成是他主动去找方丈讨来的?

摇了摇头,俞文姝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第 4 章

看着洗干净的枇杷,俞文姝尚且还在犹豫要不要吃,车厢外响起九嬷嬷的声音:“表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俞文姝连忙掀开车窗帘子,歉意道:“劳嬷嬷问候,我已经好多了。”

九嬷嬷细细打量她,见她小脸白生生的,也没有难受的迹象,这才温声道:“表姑娘没事就好,老夫人挂念你身子让老奴来看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回府了。”

俞文姝应了是,又想到昨日姨母嘱咐她在老夫人面前乖顺些,今日竟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在老夫人面前伺候,无论怎么说都是她的不是。

如此想着,俞文姝软声道:“九嬷嬷,我现下身子没事了,不如我去陪陪老夫人吧。”

九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得用人,若是九嬷嬷能帮她说上两句话,老夫人定然不会介意今次的事情。

九嬷嬷活了大半辈子,自然一看便知这位表姑娘在担心什么,可她也知晓老夫人是真心喜欢这位表姑娘,便笑着安慰一番。

“表姑娘就好好歇着吧,好容易大爷陪老夫人出来礼佛,老夫人心里可想着让大爷多陪陪她。”

这话俞文姝听懂了,若是她过去陪老夫人,那沈肃必然避嫌离开,那老夫人就没有大孙子陪着了。

见九嬷嬷不似敷衍,她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应道:“九嬷嬷这么说,那文姝就不去打扰老夫人和大爷了。”

放下车帘,俞文姝目光落在那小篮子里的枇杷上,枇杷眼见着尚未熟透,或许有些酸意,她莹润的指尖捏起一颗,撕下薄薄的表皮。

枇杷入口,果然如她想的一样酸,可酸味里带着淡淡的甜味。

老夫人看着一篮子枇杷,好笑的看了眼面无表情转动串珠的大孙子,“阿肃你这是想酸掉祖母的牙吗?”

沈肃抬头,见祖母拿着枇杷打趣,蹙眉道:“很酸?”

老夫人笑了,亲自剥开一颗递给他,“你尝尝。”

枇杷入口便是酸,饶是如沈肃这般没什么表情的,都忍不住拧了下眉。他看着咬了一口再也吃不下的枇杷,想着方才俞文姝摘枇杷时那眼睛晶亮的样子,一时不知什么心情。

老夫人道:“这颗枇杷树是法华寺多年的老树,不过果子又酸又涩,即便是熟透了也不好吃,往年都是被那鸟儿嘬了,今年却被你摘了。”

沈肃:……

俞文姝一路小口吃着枇杷一边撩开车帘看风景,丹露便是瞧上一眼都觉得牙齿酸得发软,她家姑娘自小便爱吃酸的,那入不了口的东西,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马车快要入城,路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俞文姝便放下车帘不再往外看,她刚闭上眼,却听得车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

丹露惊慌地看向俞文姝,俞文姝也被吓了一跳,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叫骂。

叫骂声听不清楚是在骂什么,但她耳尖听见了沈肃的名字。

这时,马车忽然加快,外面车夫大声道:“姑娘坐稳了。”

马车在偏门停下,俞文姝下车便见沈肃冷肃着脸,带着身边的随侍玄风离开,想必是要去处理公务。

俞文姝立刻移开目光,走到老夫人身前搀扶住,见老夫人神色也不好,显然是为着方才的事情担忧沈肃,便乖巧地什么也没说。

把老夫人送回禄和院,俞文姝走出月门丹露便迎上来,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方才我去瞧了眼,老夫人坐的那辆马车也被东西砸了,老夫人定是吓到了。车夫说,那人是冲着大爷来的,说大爷草菅人命、是酷吏。”

酷吏?俞文姝想着什么,沈肃之名在京中颇为让人忌惮,他确实喜用重典不畏强豪,乃是圣上器重的臣子,许多涉及朝臣的案件都由他主导。但她却从未听说过经过沈肃手中的有冤案,或是枉顾人命之事。

如此,算不得什么酷吏,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无法不成国,世人大多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若是如此,以什么为评判标准呢,都觉自己才是对的,那岂不是乱套了。

沈肃赶至衙门时当街作恶的人已经被压制而来,见着他便要扑上前,玄风长剑从剑鞘抽出,冷光一闪锋利的剑刃抵住来人的脖颈。

但凡他再进一步,这把剑就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脖子。

冷汗从额角落下,许宝山移动目光看着泛着寒光的剑,毫不怀疑这把剑的锋利,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再度梗着脖子看向沈肃。

“沈肃,你、你肆意修改律法,枉顾人命,我要去圣上面前告你!”

京城知府袁郡立刻上前一步,威严朗声道:“许宝山,这里岂是容你大呼小叫的地方,你当街阻拦马车还扔石头,意欲为何我尚且还没审问你。”

许宝山瞪着袁郡,“你,你与沈肃蛇鼠一窝,都想让我许家绝了后,我还没质问你们呢!你难道不是与沈肃勾结在一起了!”

“你!这!”袁郡气极,“你这是满口胡言。”

沈肃只是淡淡的看着许宝山攀咬并未作声,直到许宝山察觉到他的目光,浑身一凛,对上他的视线便躲闪了一下。

沈肃这人,平日里严肃刻板,于律法一事更加苛刻,如今他主领编撰本朝律法,而许宝山的儿子便是因着新律而被压至刑部,若是按照新律,当家强抢民女且残害致死,罪则当诛。

许宝山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家中妻子也是整日以泪洗面,他四处求人拼着自己四品的官衔也要把儿子救出来,可竟然无一人伸出援手。

直到有人与他说,把事情闹大,状告沈肃肆意修改律法,藐视圣上。

许宝山觉得这是个法子,他已经走投无路无论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为了救儿子,他什么都可以做。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遭。

当街阻拦朝中命官,袁郡便把人抓起来,来了便四处攀咬,与疯狗无异。

沈肃看着他,“许宝山,你儿子一案已经交由刑部审查,若是有异议可以去刑部申诉。”

许宝山瞪着他,见他如此泰然更是怒火中烧,“沈肃你篡改律法,若非如此,我儿罪不当诛!”

他目眦欲裂,一想到儿子,连站都站不稳。

沈肃:“许金成作恶多端,状告他的人有十数人之多,许多女子被残害。天子脚下,你许家当真是无法无天,视律法为无物。”

许金成之所以敢如此横行霸道,皆是因为许家有后妃倚仗。

许宝山:“好好好,你当真不怕,我去找圣上做主。”

沈肃面无表情,声音冷淡至极,“许大人觉得许金成无罪大可以去,我可以与你在圣上面前对峙,我尚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许宝山气得捂住心口,若是当真去了圣上面前,他许家怕是要被重罚。

尚未缓一口气,沈肃又停下来,侧头看向袁郡:“袁大人,许大人当街阻拦重臣,还以石而掷,或许是对沈某图谋不轨,按律当严惩。”

沈肃话锋一顿,“念你一片爱子之心,惩罚便减半。”

他像是在陈述事实,依然面无表情,可话语里皆是悲悯,怜许宝山一片爱子之心。

袁郡一愣,便点头称是,“沈大人,大人大量。”

这乃是事实,街上许多人都能作证,袁郡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许宝山颓然滑坐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然而他眼神阴狠,并不领沈肃的情。

当街被扔石头这件事很快便传得到处都是,王氏让人叫来俞文姝询问,重点是老夫人可有被吓着,她方才去了一趟探望,九嬷嬷以老夫人休息为由拒绝了她。

俞文姝细细给她讲了一遍,又安慰道:“姨母不必忧心,老夫人只是担忧大表兄,待大表兄无事回府定然没事的。”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姣好的面容很是平静,让王氏的心骤然松下来,很快便放下这件事。

晚些时候沈肃便回了府,去拜见老夫人后,那边又叫了吃食,于是王氏便彻底放下心来,然而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涩,在老夫人心中,沈肃才是她的大孙子,她儿子从未得到过老夫人如此重视。

想到此事,王氏心中叹气,面容忧愁。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让老二多亲近沈肃,可老二显然对沈肃有些畏惧,下学回来都是能避着走就避着走,实在是让她头疼。

俞文姝带着丹露把昨日带回来的枇杷都收拾出来,果肉剥下来再用蜂蜜熬煮成枇杷膏,打算给老夫人和姨母都送些过去。

正巧禄和院的丫鬟来了,说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俞文姝便带着一小罐枇杷膏过去了。

老夫人瞧见俞文姝便如同往日露出慈爱的目光,招手让她上前去,半点没有被昨日影响。

见她手里拿着个小罐子,老夫人笑问道:“这是拿的什么,闻着有些香甜。”

俞文姝指尖掀开罐子木盖,道:“这是昨日大爷给的枇杷,我想着还有些酸,但扔了又可惜了,便做成了枇杷膏,枇杷润肺止咳,可以调水喝抑或是直接食用都可。”

老夫人眉眼俱是笑意,“哎哟,这可是好东西,费了不少事吧。九嬷嬷快给我冲一杯尝尝,再仔细收起来。”

九嬷嬷笑着应是,接过罐子便离开。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昨日方丈给了一本经文,我翻看了一遍想拿给阿肃先瞧瞧,丫鬟们笨手笨脚的,劳烦你送去给阿肃可好,他今日休沐在家。”

俞文姝下意识想拒绝,睫羽微微颤抖,抬眼时对上老夫人慈爱的目光,又垂了眼。

半晌,她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送去给大表兄,枇杷也是大表兄给的,正好给他也送一罐去。”

老夫人欣慰点头:“真是个好孩子。”

第 5 章

沈肃的见思院就在挽棠小院隔壁,俞文姝先回去又拿了一罐枇杷膏,临要过去时瞧了眼镜子,见发丝浮动便又让丹露给她梳了头。

这位大表兄极重规矩,上回已经给他留了不好印象,这次万万不能再出错。

让丹露在院子里等着,俞文姝独自去了见思院,院里只有一个小厮在打扫院子,看见俞文姝便跑了过来。他眼里有明明白白的疑虑,显然并不认识俞文姝。

俞文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抬手示意手中的书和小罐子,“这位小哥,老夫人让我给大表兄送经文过来,不知大表兄可在?”

俞文姝想,要是沈肃吩咐了不在,她便把经文交给小厮便好,左右也不是她有意不去的。

小厮听她这么一说,便霎时明白过来,府中就借住着一位表小姐,乃是夫人远亲投奔来的,他们下人们私下里都说这位仙女一样的表姑娘格外的守规矩,平日里几乎不会见着她出来闲逛,日常都是去老夫人和夫人那里请安。

如今一见,小厮才当真知道天仙两个字是何意,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他的罪过。

“在、在的。”小厮说着就要去禀告,一转头便见一个高大身影走来,顿时立在一旁。

俞文姝也瞧见了沈肃出来,他穿着件常服,掌中捏着串珠,一步步靠近,高大的身材让他冷肃的脸更显得有压迫感。

她微微垂着头,感觉到他的靠近,便福了福身道:“文姝见过大表兄,老夫人让我给你送本经文过来,还有这枇杷膏,是我自己熬的,可以调水止咳润肺。”

沈肃垂着眼,看见她如葱白一般的手指拿着经书和小罐子,从他的视线看去,只能看见她发顶和颤颤的睫羽。

她的表情总是很淡,即便是笑的时候也是浅浅柔柔的笑,嗓音也是淡的,仿佛画中的女菩萨,冷淡且慈悲。

若是那颤颤的睫羽挂上莹润的泪珠,必定是另一番风情。

沈肃猛地止住脑中的念头,整个人的气势浑然一变,好似更冷了,“随我去书房。”

俞文姝茫然抬头,却见他已经往书房走去,犹豫了一瞬,她连忙跟了上去。

见思院里布置很是简单舒适,几颗枝繁叶茂的树,两条曲幽小径,旁边的草地很是齐整。

就如他这个人一般,利落而冷肃。

沈肃走向其中一间耳房,那是他日常处理公务的书房,往日没人能进,今日他立在门口示意俞文姝道:“俞表妹暂且去里面等我一下。”

明明是寻常语气,并未厉声,可俞文姝下意识点头不敢说别的,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上位者气势,习惯了发号施令,让人下意识听从他的话。

俞文姝走进书房,带着几分好奇,又不敢肆意打量。墙边立着很大的黄花梨书架,上面全是典籍,就连黄花梨的大案桌上也放着许多书,她好奇地靠近去看。

竟全是各朝律法。

俞文姝微微睁大眸子,水润的眸子里满是惊诧,律法多是枯燥无味,平常人看几页便昏昏欲睡,沈肃竟然要看如此多。

粗粗一数便有几十本至多,她甚至还看见了几本讲酷刑的刑法,书页翻开的,上面所画的图案即便没有颜色,俞文姝也能想象得到有多残酷。

沈肃进了内室,在室内博古架上寻觅了一番,抬手取下一个檀木盒子,他打开,里面放着一支18颗的小串珠,顶端是一枚白玉雕琢的小昙花。

沈肃进了书房,便见俞文姝乖巧地站在黄花梨书架边上,微微垂着头,手里的东西尚未放下。

原本书房里的檀香味很淡,直到他进来了,这股香味似乎都深了许多,把她包围在其中。

“表妹不必拘谨,坐。”沈肃走到案桌边放下手里的东西,随意收拾了下,接过俞文姝递给他的经文瞧了眼,又拿起俞文姝给的小罐子打开。

枇杷的味道混合着蜂蜜的甜味,让他蓦地想起昨日在枇杷树下俞文姝微颤的眼睫。

沈肃神色不动,放下小罐子发出轻微的声响,让绞着双手的俞文姝心里跳了一下。

“多谢表妹送来的枇杷膏。”沈肃忽然道,他拿起小木盒靠近俞文姝,“昨日是我语气过重,还请表妹不要介意。”

俞文姝从未想过沈肃会如此与她说话,像是在与她道歉,她惊诧的抬起眸子对上沈肃深邃的眼,她竟觉得在里面看见了一丝温柔的情绪。

沈肃看见了她微仰起的小脸上的诧异,那双眸子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显露出几分情绪。

比起她表情淡淡的样子,这幅样子让他感觉到一丝愉悦。

俞文姝拘谨地站起来,却不想沈肃与她离得太近了,身上的檀香味瞬间把她包裹住,脸颊便染上一丝粉,可她后面就是圈椅,根本退无可退,便只能立在原地。

她别开眼,不去看沈肃,好似这样便能减少一些压迫感。

沈肃一垂眸,便能瞧见她染着薄粉的白皙脸颊,她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淡淡的味道好似与他身上的檀香味交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靠得如此近,好似他一抬手指,便能抬起她小巧圆润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沈肃喉头蓦地一滚,垂在一侧的手指滑动黑檀串珠,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消弭分毫他此刻心中的燥意。

“这是我送与表妹的,见面礼未曾来得及,这便做见面礼,也当做我的赔罪。”他的声调暗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男人身上的腾腾热意好像都朝着她扑涌而来,熏得她面颊通红,俞文姝哪里敢接,只轻轻道:“如此贵重之礼,文姝不敢收。”

“拿着便是,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它只适合你。”沈肃眸色依然很沉,“你日常陪伴祖母身侧,诵经时便能用上。”

俞文姝咬了下唇,目光便落到他递过来的盒子上,然而那只拿着盒子的手掌更加引她注目,掌指很长、骨节分明,并没有过分白皙,但看着很有力。

不知为何就让她感觉到安全感。

沈肃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指骨都像是被灼烧起来,握着盒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如此轻易就会被她挑起莫名的情绪,往日里的清心寡欲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沈肃眸色更沉了,他用目光把俞文姝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看见她在他的注视下连薄薄的背脊都在轻颤。

俞文姝悄悄深吸了口气,她从沈肃手中拿过盒子,触碰到他的掌心便瑟缩了一下指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串沉香色手串珠,珠子小巧圆润,最让她喜欢的是上面坠着的一颗玉白的小昙花,通体莹白清透没有丝毫杂质,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并且小白昙花的雕工极好,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盛开的白昙一般,只在夜里绽放的花,此刻却能在她手里日日把玩。

这玉昙看起来太过贵重,俞文姝很想拒绝,可它又实在很合她心意,让她不由自主的喜欢。

“如此精美的手串文姝很喜欢,谢谢大表兄。”俞文姝没再矜持,既然喜欢她便收下,错过了定然再也寻不到如此合她心意的手串,便大方道谢。

往后再寻机会回赠大表兄。

俞文姝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珠串,沈肃见她如此喜爱,唇角上扬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但他此刻心情显然不错。

“很喜欢?”

他语气很是轻松,带着几分亲近。

俞文姝点头,“嗯,很喜欢。”

因着这个手串,她似乎都在沈肃面前松弛许多,注意力都到了手串上,完全忘了她正在与大家口中冷肃的沈大爷在一个房间里。

俞文姝玩了好一会儿珠子,抬头才发现沈肃已经不知何时坐到案桌前处理公务,她旁边的小几上有杯茶水,还是温热的。

她抿了抿唇,有些羞赧,没想到自己忘乎所以,还打扰到书房的主人办公,见沈肃并未在意她,便轻手轻脚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俞文姝冲一旁守着的小厮招了招手,轻声给他嘱咐了几句,这才回了隔壁挽棠小院。

沈肃察觉到她出去并未抬头,唇角却显而易见的再次勾了勾,眉宇舒展,似乎连纸上枯燥乏味的律法也顺眼了许多。

俞文姝亲自去厨房熬了清淡的汤,提着食盒交给了见思院的小厮春荣,“我顺手给大表兄熬了汤,若是大表兄不喜便不用给他,你自己喝了便是。”

巴巴的送进去,倒是显得她殷切讨好,俞文姝只是想谢谢沈肃送的串珠。

晚间,老夫人派去听消息的九嬷嬷回来,步履匆匆,脸上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凑到老夫人面前便仔细说了一番。

“大爷不仅让表姑娘进了院子,还带着进了书房,在书房呆了好一会儿。说是还瞧见表姑娘手里拿着一个檀木盒,应当是大爷送的,表姑娘晚些时候还亲自做了汤水送去,大爷竟然也喝了。”

这一桩桩说出来,九嬷嬷脸上的笑便深一些,直到都说完了,拿帕子捂住嘴笑出褶子,“老夫人,依老奴看啊,大爷必定是对表姑娘不同的,只要您再推一把,保不齐就成了。您当真是英明。”

老夫人不住点头,也是满脸笑意,“我也只是想试探一番,谁料阿肃竟是开窍了,这是好事。只不过,这事儿我还得筹划一下,斟酌一番如何行事。”

老夫人为着大爷的事儿操碎了心,九嬷嬷却觉得大爷这般待表姑娘,已是有意,从前她可没见大爷对哪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多瞧上一眼,如今这番行为已然是大大的不同寻常了。

这男人啊,有时愚钝至极,可一旦开了窍,就像是通了七经八脉,她老婆子瞧着,她家大爷这就是瞧表姑娘对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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