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年夏秋,在吕布“虎步淮南”大败袁术后,因孙策与下邳陈氏家族的陈瑀发生内斗,曹操“令”吕布、陈瑀、孙策围攻袁术的计划破产。
黄河之南,荆州南阳以东,各大势力之间突然战争消停了下来。
(袁术入侵陈国前的局势)
名义上依附许都朝廷的吕布,忙着整合徐州;孙策也在抓紧时间平定江东境内的严白虎、祖郎等豪族武装。
曹操许都所在的颍川郡边境,正遭受荆州势力张绣、刘表的多次攻打,也顾不上剿灭刚经历大败的袁术。
这让袁术意外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等他回过神来,结果误判了当前的局势,主动发起了对曹操的战争。
荆州势力北伐曹操
197年正月,曹操虽经历宛城之败,但仍攻下了南阳北部一些地盘,作为颍川的缓冲区,然后从宛城东北的舞阴县撤回许都。
公(曹操)之自舞阴还也,南阳、章陵诸县复叛为(张)绣,公(曹操)遣曹洪击之,不利,还屯叶(县),数为(张)绣、(刘)表所侵。--《三国志·武帝纪》
(张绣刘表多次北攻曹操)
章陵郡是由190年董卓时期,分南阳郡东南部所设。由于存在感较低,除特殊情况,一般仍笼统称为南阳。
曹操大军撤退后,其攻下的南阳、章陵诸县又都重新叛归了张绣。
因为发生了袁术僭越称帝的事,曹操的主要注意力放在了东方,只派出了曹洪率军去夺回这些地盘,结果作战不利,退守到南阳盆地的北部咽喉叶县。
叶县位于伏牛山和桐柏山之间的隘口要道,是南阳郡北部到颍川郡的必经之地。
故刘表和张绣,多次向叶县发起进攻。
由于中原久经战争后,突然陷入宁静,这是很可怕的。
宁静之下暗流涌动,相当于之前所有的外交关系都新一轮洗牌,不知道宁静被打破之后,各方的立场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即谁先出招,都会一石激起千层浪,没人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曹操稳住等待局势的变化)
所以,曹操对荆州的进攻,一再采取了忍耐态度,只让曹洪在叶县固守,没有其他动作。
另一方面,北方强大的袁绍与刘表结盟,就是为了对付越来越强大的曹操。
袁绍多次写信给曹操施压,态度极为恶劣,这也让曹操不敢轻动。
袁术的误判
袁术和袁绍互不服气,关系破裂对立已久,所以和刘表没正式修好建立合作关系。
但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曹操,早就默契地放下曾经的恩怨,许久没再爆发战争,甚至双方接壤的庐江太守刘勋,和江夏太守黄祖还建立了很好的关系。
袁术、刘表虽然不是盟友,但对曹操却是利益与共。
(刘表与袁术虽非盟友却利益与共)
(孙)策被诏敕,与司空曹公、卫将军董承、益州牧刘璋等并力讨袁术、刘表。--裴注《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引《江表传》
所以,后来有曹操下诏孙策、刘璋一起征讨袁术、刘表之事。
袁术见刘表一再攻打曹操,曹操都不敢动,便也决定出兵,趁机再给曹操家加一把火,墙倒众人推,遏阻曹操的崛起。
他认定曹操不会派主力来对付他,即便曹操出兵,也应该是去打对许都威胁更大的张绣。
这才造成了后来曹操亲率主力东来,让袁术很惊恐意外,全无准备的结局。
因为袁术的误判,袁术的这次入侵,根本没有顾及自身存在的巨大隐患,从而造成再次一溃千里,瞬息间淮北之地全失的重大恶果。
(袁术入侵陈国)
为什么选择入侵陈国?
陈国位于曹操地盘的中间,取之可将曹操势力从中间拦腰截断,以迅速分割瓦解曹操集团。
再加上陈国的结构比较复杂,陈东三县是曹操的封地;陈西陈王刘宠拥兵自守于北部的阳夏县,和在南部陈县的陈相骆俊,都相对于朝廷和曹操有很高的独立性。
他俩虽认同朝廷,却不一定肯为曹操卖命,只要立场不坚定,就可以被袁术所利用。
袁术攻打陈国,只需要攻打陈东三县就可以了。
有人认为袁术入侵陈国的目的,是为了借粮,这是搞反了因果关系。
相关记载,只《后汉书·孝明八王列传》有写借粮之事,《三国志·武帝纪》《后汉书·刘焉袁术吕布列传》提都没提,可见借粮不是袁术此战的目的,取陈国才是。
再说如果只是为了粮食,杀掉骆俊、刘宠之后,取粮便是,还去啃曹操的陈东三县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国有三股军事力量)
所以,袁术不是为了借粮打陈东三县,是为了打陈东三县而借粮。
攻打陈东三县
197年九月,袁术向陈国发起了进攻。(《三国志·武帝纪》)
久之,(袁)术与桥蕤俱攻围蕲阳,蕲阳为太祖固守。(袁)术以(何)夔彼郡人,欲胁令说蕲阳。--《三国志·何夔传》
何夔是陈国阳夏人,避乱淮南,不肯做袁术的官,被留在淮南。(《三国志·何夔传》)
袁术、桥蕤一起围攻蕲阳城,城内将士为曹操固守,难以攻下。
袁术就想到何夔是陈国人,胁迫他去劝降,但何夔不肯,逃到现在的大别山里躲了起来。
(何夔是陈国人说明蕲阳在陈国)
从“彼郡人”就可以看出,这个蕲阳在陈国,而且是一座城。
李贤注《后汉书·刘焉袁术吕布列传》,对“蕲阳”张冠李戴,误以为是荆州江夏郡的蕲水之北。
蕲水根本就没流到豫州,相隔陈国遥远,故蕲阳不是一个地理范围。
陈国并没有一个蕲阳县,那么蕲阳应是陈国某县的一个有城的大聚落,相当于镇。
我们来看看在哪个县。
(袁)术又率兵击陈国,诱杀其王(刘)宠及相骆俊,曹操乃自征之。(袁)术闻大骇,即走度淮,留张勋、桥蕤于蕲阳,以拒(曹)操。(曹)操击破斩(桥)蕤,而(张)勋退走。--《后汉书·刘焉袁术吕布列传》
这一大段我们先主要看,袁术得知曹操率军东来时,留下桥蕤等守蕲阳。
(桥蕤守的蕲阳在陈东的苦县)
然后再看一段记载。
(于禁)从围桥蕤于苦(县),斩(桥)蕤等四将。--《三国志·于禁传》
可见,后来乐进、于禁围攻的“苦”,不是苦城,而是蕲阳城。
即可知,蕲阳城是在苦县的一个聚落城池,而苦县正是属于陈东三县曹操的封地。
蕲阳城内守军是曹操的封地私兵,“为曹操固守”就好理解了。
借粮不成刺杀陈国二主
197年五月江淮一带闹蝗灾(《后汉书·孝献帝纪》),秋收没了收成。
之前吕布“虎步淮南”反攻到袁术大本营九江郡时,还大肆劫掠搜刮了一通。
(袁术基本盘不久前遭受过吕布劫掠)
不但袁术本部粮草匮乏,连淮河之北的豫州沛国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时舒仲应为(袁)术沛相,(袁)术以米十万斛与为军粮,(舒)仲应悉散以给饥民。--《后汉书·刘焉袁术吕布列传》
袁术沛国的军粮都不能自足,尚需要袁术的接济,然后其沛相舒仲应又将袁术给的军粮,全部给了饥民,军队吃什么呢?
吃不饱的军队哪来战斗力,这也是此战后袁术淮北的沛国、汝南郡很快丢掉的一个原因。
苦县蕲阳城的坚守,让袁术军粮草出现了紧张问题。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在一边看戏,在曹操势力独立性很大的陈相骆俊。骆俊把陈国治理得比较好。
但是袁术借粮的要求,被骆俊拒绝了。
(刘宠和骆俊)
现在粮食是紧缺物资,大家都不宽裕。再加上他也不愿意因帮助袁术,得罪曹操,能保持中立最好。
袁术很愤怒,粮草问题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解决,于是采用了卑劣的手段。
他让手下将领张闿,就是之前在陶谦手下杀掉曹操之父曹嵩那位,假装有私事去到陈县。
袁术使部曲将张闿阳私行到陈(县),之(骆)俊所,(骆)俊往从饮酒,因诈杀(骆)俊,一郡吏人哀号如丧父母。--李贤注《后汉书·孝明八王列传》引《谢承书》
别受游戏影响,以为张闿是个见不得光的猥琐男,人家面子很足的。
陈相骆俊这样的一方诸侯,都陪他一起喝酒。
(张闿是位武林高手)
张闿在酒席上使诈谋杀了骆俊。
更厉害的是,在全郡官民得知骆俊被杀,如丧父母的情况下,他又跑到北边的阳夏城,把有十几万拥趸,弩射百发百中的陈王刘宠给杀了。
前面杀骆俊使诈,可以看出张闿很精明,后面杀刘宠,绝对是要一身高强的本领的。
张闿的武功肯定不低,还很灵活机敏,不然不可能完成这样高难度的“双杀”任务。
别小看这些“小人物”,放电视剧里指不定是“宗师级”的高手。
后袁术求粮于陈(国)而(骆)俊拒绝之,(袁)术忿恚,遣客诈杀(骆)俊及(刘)宠,陈(国)由是破败。--《后汉书·孝明八王列传》
骆俊、刘宠死后,“陈国破败”,说明袁术对陈东三县之外的地方也进行了大肆破坏,粮草应该是抢到手了一些。
(袁术攻取曹操的蕲阳城)
所以支撑到攻陷了陈东要地蕲阳城。
曹操东征
在许都的曹操得知陈国变故,特别是蕲阳丢了,出乎袁术意料地,亲率大军发起了东征,向陈国而来。
有人说袁术听到曹操东来”大骇“,是因为之前被曹操打怕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起大落经历了无数次挫败的袁术,会就这点心理素质吗?
主要还是曹操一来,袁术此战的整个大战略都输了,加上袁术仍然没有足够的粮草。
根本无法与曹操在陈国对峙鏖战,仗还没打,败已成定局!
骆俊死后,陈国人如丧父母,这句话仔细掂量是很有分量的。
这对袁术是有多大的仇恨!对抢粮的袁术,他们必然是同仇敌忾,袁术哪有时间抢到很多的粮草。
(曹操大军亲征在陈国的袁术)
粮草不足,能打什么仗?
大战略方面要从197年夏,吕布向许都朝廷举报了袁术僭越称帝的事后,袁术愤然“七路攻打徐州”说起。
“七路”大军就说明不是都由寿春派出去的,而是沛国、汝南等郡国都派出了守军。
泄愤一时爽!
结果七路大军被吕布杀得“几乎死光”。
这就造成其地盘各地防守空虚。
吕布反击到九江郡,在阜陵打败袁术,袁术退缩到寿春不敢出来,直到吕布劫掠到钟离的时候,袁术才又带着兵马出击。
袁术缩在寿春等什么?
还不是各地“勤王”的军队,沛国、汝南必然又少了些兵马。
所以,造成了其淮北沛国、汝南两郡国的空虚。
(吕布虎步淮南路线)
到九月这短短几个月,沛国、汝南或许有得到些征兵补充,但时间短补充兵力必然有限,而且新兵蛋子训练时间尚短,战斗力和之前的老兵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前面提到的沛国缺粮,士兵的粮草也给饥民了,汝南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
而此时袁术入侵陈国,并没先解决内部的问题,虽陈东打了胜仗,后方就是个空架子。所以曹操一来,袁术惊恐万分,只能是逃。
蕲阳之败
因为攻占的陈国之地的后方是空虚的,袁术不得不留人把守,不然曹操直接就能推到寿春。
他自己一路南逃回淮南,抓紧时间建起防守体系,还能尽量保住淮南不失。
张勋、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将,被留在陈东要地蕲阳城一带阻挡曹军。(《三国志·武帝纪》)
(蕲阳围攻战)
曹操率乐进、于禁等将,对苦县蕲阳城发起了围攻。
蕲阳城内的粮草有限,一旦粮尽被攻陷只是迟早的事,坚守主要为了给袁术在淮南的防务工作争取时间。
袁术的人设截至此时,还没彻底崩,还有大量将士在为他坚守。
乐进一如既往地先登破城。(《三国志·乐进传》)
蕲阳城陷。
张勋退走,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四将被杀。
曹军面前一片坦途。
汝南太守孙香退到淮南,不知具体加封征南将军为何时,后来死于寿春。
沛相舒仲应按理不会再低配为阜陵县令,应该为做沛相之前的职务,也不知此战后是否存活。但其子舒燮(《三国志·宗室传》)后来做过孙吴的重安县长,大概是后来跟袁燿、张勋一起被刘勋所留后,在孙策获得庐江郡时,到的江东。
(曹操攻占袁术的淮北豫州全境)
袁术淮河以北的汝南、沛国丢失,还好保住了淮南,与曹操隔淮河而治。
总结
袁术错误估计形势,趁张绣、刘表屡次攻打曹操的叶县,不顾内部空虚入侵陈国,以为曹操不会对他出兵。
粮草不足陈国不肯借粮,派张闿刺杀了骆俊、刘宠,艰难攻陷了曹操封地陈东三县中,苦县的蕲阳城。
不料曹操率大军亲自东征,袁术留桥蕤等将守蕲阳,自己逃回淮南布防。
蕲阳城破,曹军长驱直入,迅速攻占了袁术淮北的豫州全境,从此龟缩于淮南。
从此,袁术实力大损,兵马变弱,又折损了多名大将,人设崩塌,部下多有离叛,一蹶不振。(《后汉书·刘焉袁术吕布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