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敌后孤身突围6天6夜, 最后一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真实战争近代史2024-06-03 10:43:50  103

大家好,我是霞姐。

在经典战争剧《亮剑》中,有一幕精彩的深入敌后戏。

李云龙部下刚好缴获了一批国军军服,脑瓜子灵活的李云龙心生一计,换上国军军服就去跑到敌人内部,捉拿对手楚云飞。

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见面就打起来,最后双双重伤,好在经过抢救都活了下来。

李云龙孤军深入敌后,智勇双全赢得一众影迷喝彩。

今天的故事主人公叫林俊明,在45年前那场血与火的边境之战中,他也换上敌人的服装,孤身一人“混”在敌后6天6夜,并最终成功突围。

他说,自己能活下来,靠的就是这种亮剑精神。

1979年的2月21日,这天战斗的残酷,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部队一边冲锋,一边遭受敌人的枪击、炮击,有不少战友中弹负伤、牺牲,加上3天的断粮,战士们饥饿难忍,有的是体力不支晕倒的,掉队失踪的不在少数。

好在我的体力比较好,自己背三发40火箭弹,还帮体力差的战友背40火箭筒和班用机枪。

傍晚6点钟左右,林岳雄副指导员召集我们“八大员”的共产党员开会。“八大员”是指连队军械员、卫生员、司号员,通信员、理发员、司务长,给养员,还有炊事员的我。

林副指导问同志们苦不苦,我们“八大员”异口同声地回答:不苦!

“共产党员怕不怕死?”

“不怕死!”同志们洪亮的声音盖住了周围密集的枪炮声,大家回答得坚定、干脆、利落,有如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林副指导说:“人无非就是死,如果连死都不怕,我们就能够战胜一切困难和死亡!”

21时30分,我们2营接到师部命令,经扣屯去炸毁纳隆大桥,阻断高平越军退路。

我们一路急行军,没想到,却离死神越来越近。

扣屯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敌我双方生死争夺的战略要地,谁占领了扣屯,谁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出发前,通报说123师367团2营在山头上掩护我们,让我们大胆往扣屯方向前进。我们4连是2营的先锋连,(营指挥部)就在我们后面。

22日凌晨3点30分左右,我们到扣屯山下一个村庄的一个岔路口,2班长、代理一排长郑秀迖查看地图

这地图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地图。他不敢确定前进路线,请示连长后,由营部通信排长刘东发确定路线,结果还是走错方向。部队退回路口再走另一个方向。

当时,我就在1排长后面,我们走了五、六百米后发现一座桥,郑排长带领2班尖刀班占领了桥头,并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我们观察发现桥中间有三个人在来回走动,1排长判断可能是越南守桥的游动哨,他低声地告诉副班长陈德如不要开枪以免夜间射击火花暴露自己,他俩准备好手榴弹拉弦,等敌人靠近时,郑排长一声令下两枚手榴弹在三个黑影中间爆炸。

这时,王洪副团长、代理营长陈楚汉等人赶到桥头,王洪副团长命令不要开枪以免误伤友军,命令打信号弹,并用军号号谱联络。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王洪副团长命令电台报务员向团部和师部联系,确定123师367团2营已占领扣屯,要我们加强联络不要发生误伤友军情况。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到扣屯地区,是到了一个叫无扣的地方,离扣屯还有6公里。

战前在广西,战友帮我拍摄留念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在联络过程中,时间已过去20多分钟。死神一步步向我们2营的官兵们逼近。

这时,守桥的敌人用高射机枪“嘣嘣嘣”射出一梭一梭的子弹,在地上直跳、打滚着。天空通红、通红的,曳光弹划过天空,桥头周围如同白昼……

我们2营刚好进入越军在扣屯精心设计的伏击圈里,全营被堵在长约600米,宽300米的公路上。

越军用机枪扫射的时候,大家统统跳到公路边一条水沟里面,刚好王洪副团长、营部、连部首长隐蔽在桥头边一处小山包,幸好这个地方还比较安全。

在这关键时刻,副营长命令1排长在桥头掩护部队撤退,没有命令不准回撤。

我们1排坚持到早晨,发现部队已撤回扣屯山下的村庄,郑排长才下命令全排撤退。

当我冒着弹雨,突围到扣屯山脚下的时候,越军向我们炮击了。爆炸掀起的泥土从空中“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王洪副团长的警卫员受伤。

我一直跟在王洪副团长、王华之指导员身边,当我们撤退到一个山坡时,王洪副团长命令指导员,马上组织机枪手用2挺重机枪掩护部队突围,指导员即刻命令我和8班长钟源贵。

于是,我和8班长在扣屯村公路的界碑边,以公路的里程石碑为依托,向越军猛烈还击,强有力地阻击敌人的进攻。

这时候,越军的一发炮弹呼啸而来,我急忙大喊:“不好,有炮弹,快隐蔽!”说完马上翻到公路旁的水沟底。

话音刚落, “轰”的一声响,越军的一发炮弹在8班长的身边爆炸,冲击波和巨大的响声把我震得头晕眼花,头部被弹片划伤在流血。

我睁开蒙上一层血水的双眼一看,8班长被炸伤,躺在公路上一动不动,敌人随后向我直扑过来,我快速端起冲锋枪还击,一边背着浑身鲜血的8班长往公路的一个斜坡上狂奔……

敌人的机枪 “哒哒哒”在我面前,子弹一梭又一梭,我从坡上滑下了来几次,越军像魔鬼一样,向我疯狂扫射,像电影战争场面一样惊险。

眼看8班长似乎快不行了,我大喊军医李伟民快来救他,李军医望着敌人密集炮火,不敢过来,急得我用枪对着他,大声直喊:“快下来救8班长,你不下来,我就开枪了!”

“别,别,这么危险,你就把人背过来吧?我以前对你那么好” 李军医说。

看到他一脸无奈,我连声说好!好!好!

当我转过身抱起8班长的时候,看到他流了很多血,血都快流光了。把8班长抱过去后,军医说8班长头部和身上多处中弹,已经牺牲了。我流着眼泪,轻轻放下他,默默把他身上的水壶、子弹、手榴弹捡起来了,然后把他的遗体藏在一个洞里面。

怀着十分悲痛心情,我深深鞠了一躬说:“8班长,你安息吧,我一定为你报仇!”说完马上向越军的阵地方向冲去……

直到敌人的炮火声零零星星起来,感觉应该是我们的部队撤退了。我不知道要往哪里撤退,就和“普宁弟”继续往前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这里还有十几个人。

其中,有后勤兵,也有伤兵。我告诉他们说,现在后面没有部队了,敌人正向我们包围过来,我们赶快突围吧!

说完,我和在营部养马的班长,一起端起冲锋枪往山上方向开路,带领大家突围,一个越军女兵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吆喝:“中国侵略者,你们投降吧!”

“投降?投你妈个逼!”我一边大声骂着,一边往喊声方向开火,打着打着,越军的炮弹“轰”的一声,在我身旁不远处炸开了,我当场被弹片和石头打晕过去。

半个小时后,我才从激烈的枪声中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一看,身边只剩下我和“普宁弟”了。

“普宁弟”叫黄松彪,是我负责带的新兵,战前才刚刚入伍,广东普宁人。

我见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枚手榴弹,手指套着拉火环,呆呆地坐在我身边。

“弟,你干嘛还不走?”我用家乡的潮汕话大声喊道。

“普宁弟”坚定地说:“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我说。

“如果你牺牲了,等待敌人靠近,我就引爆手榴弹与他们同归于尽!绝不当俘虏。”他坚毅地回答。

我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弟,好样的”。

当时,敌人一直注视和控制着我们,知道要跑都跑不掉,难以脱身。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边开枪一边撤退,并告诉“普宁弟”,我开枪你就跑,我枪声一停,你就卧倒下来,一路上打打停停。

最后,我们俩好不容易从敌人的包围圈里逃脱了出来,走到一个小山坡,碰见已经负伤的王洪副团长。

继续走,在下到山坡下的一条小路的时候,发现山下十几米外有10多个越南兵,在双方对视的一刹那间,看见是敌人,我红着眼立即开枪,当场击倒了几个人。

原来,我们走错了方向,竟然走到越军驻扎的地方。王洪副团长趴在一陡坡上面说不要那么早就开枪,同时问我还有多少子弹?

“还有6个弹夹,6枚手榴弹。”我说。

“给我2枚”。于是,我先扔了一个过去,扔第二个的时候,他没接住,手榴弹一下子滚落下来……

霎时,越南兵就开始向我们开枪了,我卧倒在地上翻滚,顺手拉着手榴弹就扔了过去,利用手榴弹刚落地爆炸敌人惊慌失措的时机,迅速往左侧撤退,和王洪副团长分散突围。

这时,敌人一边向我猛追过来,一边向副团长发起进攻。

我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往山上撤退,退到山的顶峰,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悬崖峭壁,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悬崖边有一棵很大的树,树下面长着一大抱茂密荆棘的灌木丛,生长很多刺棘。我来及多想了,于是迅速躲进灌木丛里,我整个脸部已经被荆棘刺的割痛、割痛的,满脸全是血,竟然毫无知觉。

敌人穷凶极恶,见我躲进灌木丛里,当即放出军犬过来咬我。

结果被我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哒哒哒”一个点射,军犬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咽气了,越军见军犬被打死,恼羞成怒,竟然疯狂地向我藏身之处密集扫射。

我隐蔽在树下灌木丛的深处,刚好这个灌木丛底,有一个类似凹状的旱水沟,深约80公分,是一道避弹天然屏障,任凭敌人的手榴弹一颗一颗地往里面甩,都会被灌木丛里的荆棘挡住或弹回落地爆炸,让我毫发无损。

但我心里还嘀咕:如果敌人用火攻的话,我将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越军伸长脖子往灌木丛里面看了看,他们以为我被他们炸死在里面了,吱吱说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就匆匆离开。

真是天助我也,灌木丛救了我一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了,我又一次绝处逢生!

1979年广西边境战前留影

没过多久,又是军犬的狂吠声在山谷里回荡,不远之处,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我自言自语:“完了,完了!”

我猜可能是王洪副团长和“普宁弟”被越南兵发现了(注:后来证实王洪副团长和黄松彪被越南兵抓住,他们威武不屈,被敌人杀害了。)

我感觉整个人像丢魂似的,加上7天的连续穿插作战,与敌人在丛林里周旋了整整一天,刚逃过一劫,由于过于劳累,倍感疲惫与饥饿,迷糊恍惚地就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被春寒冻醒了。脸上、手上已经被饥饿的山蚊叮到一个个“包包”,奇痒无比。我从草丛中爬了起来,四处张望,山野静悄悄的,我又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这周围的景物、地形似曾相识啊……

我不知不觉地在山里兜了一圈,又转回了突围前扣屯附近,我不停地用潮汕话轻声呼唤:“副团长,副团长啊,你在哪里?”

我一连串叫了好多次,也没见到王洪副团长的影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心里开始紧张慌乱了起来,无目标地往前跑。

在攀过一条沟壑,登上一座树林茂密的小山头时,不知不觉中竟然闯进了越军阵地,四五个越南兵发现我之后立即开枪,我见状就往回跑,他们就在后面追,子弹打在我身边的树枝叶上。

我躲到一个路边灌木丛里的,敌人从我身边经过,我手里端着冲锋枪,并把一枚手榴弹扣在上衣左口袋,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们走过后,我壮着胆子往他们的反方向走,来到一片密集的灌木林的半山腰,看见这里有一乱石堆,山上时不时传来“呱啦啦”的话话声和锄镐声,无疑是越南人的防御阵地。

我不敢贸然往前走了,而是潜伏在这个半山腰里躲藏了一天。

我躲藏的这一天,我军火箭炮不断地向越军的阵地轰击,感觉炮火总是往我潜伏的方向打,心里想暗想,为保卫祖国而牺牲,重于泰山,如果被友军炸死,变成失踪人员,成为战场上的冤魂,真是不值得啊。

所以,我坚持再坚持,活着的信念越来越强烈起来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烈日当空,口干舌燥如坠炼狱。肚子实在太饿了,嘴巴实在太渴了,为了活命,无奈之下,只好用军用水壶接自己的尿液,加了身带的一点红糖和盐巴,这种液体虽然难喝,我可是当它是童子尿,是补充体能的一种“营养饮品”了。

我竟然在敌人的阵地前沿潜伏的,周边都是越南兵,想跑也跑不掉,再说往哪里跑?怎么跑?当时,真的是不敢想象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从17日到现在,没吃没喝的,原本70公斤的我,已经是衣不蔽体,疲惫不堪了。

但我孤身一人,自己可能走不出去了,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和敌人拼一把,也许能拼出一条血路出来,于是,急匆匆地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河边(后来才听说是叫纳隆河)。

我在岸边隐蔽下来,离开前,做好逃跑的地形、敌情、方向和路线的侦察工作。凭着我丰富的泅渡经验,确定了落水点和上岸点后,见对岸没什么异常,便孤身一人等到天黑,先是向敌人投了一枚手榴弹,来个声东击西,马上趁着硝烟沿着越军阵地的左侧跑,三下五除二泅到对岸。

当兵之前,我在家乡广东南澳岛青澳湾的海边,从小就学会游泳,历经10多年的风里来浪里去,入伍后,又在部队参加海练和江河武装泗渡的训练几年,练就了过硬的泗渡本领。

在岸边,我赶紧穿上湿透的军装,提着冲锋枪,马不停蹄地往树林里跑,虽然跑出敌人的包围圈,但现在是孤身奋战,历尽了艰难险阻。

在树林里,我拖着湿漉漉的身躯,饥饿难忍,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自己的部队,回到祖国去,誓死不当俘虏。

当夜幕降临,我就沿着北斗星的方向行走,白天隐蔽在山头的草丛中睡觉。因夜间穿梭于大山和丛林之间,雨带丛林里面的野兽和各种鸟类的叫声,特别是看到树上的、地上的各种野兽,金亮金亮的眼睛和怪叫声,似乎有鬼缠在我身边的感觉。

小时候,听母亲说晚上走夜路,如若听到有叫喊声,不要马上转身,否则肩上“两把火”会被鬼吹灭,所以我不敢回头。当然这是海岛老人一种迷信说法。

说实话,在战场上,多次与敌人战斗从来就没有惧怕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孤身一人,走在这一片漆黑的雨带丛林里,心慌慌的、头麻麻的,心里却有点怕怕的……

为了活命,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紧握手中枪,壮着胆子继续前行,一连走了三个晚上,还是走回了23日夜晚突围的第一天上岸的地方。

走不出危险地带,我并没有气馁,信念是坚定的。

26日开始就改用白天行走,走啊走,当沿山上小路走的时候,听到拐弯处有人在讲越南话,一看旋即与3个越南兵迎面相遇,近在咫尺,这3个越南兵年纪不大,似乎是敌人的散兵。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端起冲锋枪果断地开枪射击,越南兵还没反应过来,当场被我打死1人,打伤1人。2人连滚带爬逃进了丛林里。

看到2人跑远了,我一边吹响哨子,一边喊“拿松空叶”(越南语“缴枪不杀”的意思)营造我们人多势众的假象,迷惑越南兵。

我上前走到越南兵的尸体旁边,伸下腰摘下敌人头上的绿帽子,顺手戴在自己的头上,拿起越军丟下的冲锋枪斜挂在身上,心想,再遇到类似这种危急情况,或许这一“装饰”还能起到浑水摸鱼的作用。

所以,大摇大摆地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走,摇身一变,浑然成了一个流里流气的“越南兵”。

战后我被评为二等功

中午时分,我回头往山脚下行走,匆匆钻进左侧山头的一片密林,坐在草丛中,检查缴获的冲锋枪。

我22日在与敌人激战钻进密林时,把自己的枪托拖断了,枪托两边两根钢丝被拖弯。我不明白自己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

越南兵的冲锋枪虽然没有刺刀,但枪还比较新。我就把断了枪托的冲锋枪藏在草丛小石头下面,把弹夹取了出来。

当时,我判断这一带应该驻扎了不少越军,为安全起见,我把军装的红领章撕下来装进背包内,然后大胆地往山上行走。行走到半山腰环顾四周,发现在密林的掩盖下,竟然有一间木屋。

我找过去,用砍刀把门锁砸开,发现是一个军需小仓库,里面有各种枪械、手榴弹、子弹和食品等等。食品罐头上面还印有中文字样的午餐肉、牛肉干等,还有苏联的伏特加酒等食品。

我把一瓶伏特加酒,几盒午餐肉和牛肉干装进背包里,这时发现山坡下有几个越军围上来,我马上钻进后山的密林里……

当我再次走出密林,发现周边有很多避战的越南老百姓,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了,于是赶快又离开。

当走到一个不算宽敞的路口时,又迎面碰到3个越南兵,我右手托着冲锋枪对着他们,他们也用枪对着我。

“感动感动”我一边说越语,一边用左手示意他们先通过,当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后,还不忘向我挥挥手,估计误认为是他们的友军,向我说“拜拜”了。

目送3个越军后,我再也不敢走小路了,改沿着山坡边走。

一连走过一个又一个小山头,刚好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了3名穿着解放军服装的士兵,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子,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湖南口音,确定是我们自己人后,紧跟在他们后面问道:“同志,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他们看见我这身“越南兵”装束,立即转过身用枪对着我。

“是自己人,不要开枪,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再次开口说话,其中有一个战士回答:

“不告诉你,你也不要再跟着我们走!”他们见我身份不明便没理睬我了。

“前面都是敌人,你们不能过去”我告诉他们。

“你不要管。”另一个战士说完用枪对着我。

既然他们听不进去,我也只好自己走开了。

希望破灭之后,我独自游过一条小河后,听见前方和左右方向都有激烈枪声,于是大胆作出判断:有激烈枪声的地方,肯定就有我们自己的部队。

我继续往前方一个山头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连续几天的奔跑和几番与敌周旋,疲倦不堪。在一块大石头旁的一处密林,我见有平坦的草丛,就先隐蔽起来,什么蛇呀、毒蚊呀,已经置之度外了。

我先是喝了几口伏特加酒,配上牛肉干、午餐肉,一顿“饭饱酒足”后,竟然酒性大发,不知不觉又睡了一个大觉。

因非常想念祖国,想念战友,想念亲人,晚上做了几个迷迷糊糊的梦:梦见我找到了大部队,也梦见被越军追赶……其中一个梦境,记得非常很清楚,我小舅叫上乡里几个小伙伴,来到我家门口大喊:“放牛啦!放牛啦……”

因为与我同年出生,比我年长一个月的小舅,从小我俩一起放牛,浮现这一梦境的时候,我都睡醒不起来!

9个战友战前合影,其中1名牺牲

我的家乡在广东省汕头南澳县青澳管委山岗村,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人能应征入伍,当兵吃粮,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所以,我从小立志一定要参加解放军,实现“扔锄头,扛起枪”的大梦想。

真是傻人有傻福,1976年2月22日,我如愿以偿应征入伍。

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前,我们362团2营是121师开路先锋营,我们4连是开路先锋连,我们1排是尖刀排。我是炊事班长,我们班原配属是9个人。

到现在,战斗已经整整打了10天,此时孤身一人的我,不知道那些熟悉的兄弟们还活着是已经牺牲。

2月27日早上,天空灰蒙蒙,我揉了揉惺忪睡眼,被眼前漫山遍野的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吓了一跳,原来,这是进山躲避战火的越南老百姓。

为了不被越南人发现,我即刻起身离开这一藏身之地,再往北方向继续寻找部队……

走了几个多小时后,又发现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我想有村庄的就有吃的,肚子咕咕叫响了。

我首先观察一下四周,见山边有一座独立的民房,屋顶还冒着炊烟。我走下山,看见一个大约50多岁的男人站在屋外,在一处斜坡上接土。

我端着冲锋枪,冲上前喊道:“Giotaylcn(椰呆连)”中文意思是举起手来。

原来,他在挖“猫耳洞”,这应该是避战用的土地洞。当时,他可能误认我是他们的“子弟兵”,一开始就表现出漫不经心,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

过了一会,洞口又冒出一男一女出来,看模样好像是两兄妹,同样也看不出有丝毫慌张。

于是,我再叫“兄妹”把手举起来,然后把他们仨押到房屋内,房屋里面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煮饭,我同样就叫她举起手,一家四口就这样举着双手脸对着墙壁。

看这家人锅里有煮熟的地瓜,我叫中年妇女给我拿了几个地瓜装在一个中国制造的三环牌铝锅里面;灶台有3盒火柴,1小罐海盐,我随手拿了2盒火柴和1把盐巴。

刚跨过门槛,看见门外有几只母鸡在觅食,我用枪指了指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很识趣,领会我的意思,给我抓来1只母鸡。

我把母鸡接过手后,把鸡脖子一扭就放在背包内,然后用枪指了指他们,比划了一下动作,意思叫他们不要乱动,不要乱喊。比划完即刻将门圈用绳子捆绑起来,然后往山里奔跑……

当我跑到山峰回头一望,村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越南老百姓,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有的端着枪,有的拿着锄头,我想应该是山下这一家人见我“逃”上山,呼喊他们村里的左邻右舍追了出来,一大群人指着山峰嗷嗷大叫,真是好险……

我一连穿越过三四座山头后,惊喜地发现山坳中有一股“哗哗”直流的小泉水,形成了一道小山坑,坑水流速很快,肉眼很难辨别这条坑水是否被越南人投毒,所以根本就没有细想。

观察了一下四周,觉得这个地方暂时是安全的,于是立马架锅烧水。我一边烧水,一边脱下军装的时候,有的伤口已经被衣服沾在一起,有的伤口还流着鲜血……

伤口很疼很疼,干脆军装没脱就跳进水坑里,坑里的水冰凉冰凉的,身上的伤口经冰冷的水刺激后,原本流着血的伤口,却止血镇痛了。

水烧开后,着手拨毛杀鸡。鸡肉清洗干净后,砍成几块放在锅里煮熟,再放了一点盐巴。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这是开战以来最丰盛的一餐了。

时隔45年,我至今还想起那个味道,终生难以忘却。

我吃完鸡肉,把军装挂在树枝上在晒太阳,光着身子赤条条的检查起缴获的冲锋枪。

打开枪支夹盖时,因生锈打不开,原来枪支有很多锈斑迹,于是从挂包里面拿出擦枪油去锈,费了很大把劲才把枪栓拉开。

还放心不下缴获来的枪杆子是否好用,怕枪打不响,一时忘记冲锋枪里面装有子弹,顺势把枪口对着天空放了一枪,这“砰……”的一声,山谷的回音,似乎树摇鸟散。

无独有偶,对面山头上的炮火,正对着我藏身的这个山头开炮,密集的火炮声“隆隆”叫响,瞬间地动山摇。

离开山下那座房屋的山村周围,越南人呼爹喊娘,抱头鼠窜,四处逃命。

原来,在我藏身的山下,有一个居住很多越南老百姓的小山村,他们可能有人被炮火打中了。

所以,凭直觉,我判断从对面山开炮过来的炮火,是我们自己的炮兵部队,一阵惊喜过后,赶紧穿好军装,顺着打炮的方向奔跑过去……

2024年3月16日,我与回国45周年的战友聚会

当我走到山下一片开阔地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有10多个身穿解放军军服的战士,他们似乎先看见我这种“装束”的兵,纷纷包围过来。

当时,我还不明确对方正式身份,只好见机行事,拔腿往右侧的一个小山包方向跑,他们穷追不舍,我卧倒,他们也卧倒。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喊道:“1班长,别开枪,我们抓活的。”原来遇到我们自己的部队了!当我在未确定是友军还是敌人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

等跑到小山包顶时,看到山下面有二、三十个解放军官兵席地而坐,我的突然出现,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顿时乱成了一片,但警卫员警惕性很高,急忙用身体挡住了年纪大的首长,几十条枪立即对着我……

我两手靠前摆了摆大声叫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自己人!”

接着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年纪稍大的首长屁股还坐在地上,他左手按在地上,右手指着我问道:“你是哪个部队的?”

“你们先说!” 我用枪对着他们,口气有点硬。

首长说:“我们是361团的”

“是不是啊,你们真的是361团的吗?”我又惊又喜,高兴地反问着。

接着,首长用浓厚的北方方言亲切地问:“小鬼,你是哪个部队的呀?”

我马上回答是362团的,首长站起身子说:“小鬼,不要怕;我们是自己人!”

听首长这么一说,我立刻把戴在头上的越南绿帽子摘下来,狠狠地甩在地上。

当时,由于刚刚走出危险地带,出自于本能,我把手榴弹拉环扣在上衣纽扣上,双手端着冲锋枪,虽然惊魂未定,但是头脑还是很清醒,很坚定。

心想万一有诈,大不了拉响手榴弹为国捐躯,决不当俘虏兵!

首长似乎看出我这种“视死如归”英雄气概,亲切地说:“小鬼,不要怕,不要怕,把枪背过去”。

我已经被几十条枪团团围住,我见势不妙,迅速把枪背在肩,枪口朝下,往山包下面走去。

这时,一位年轻的军官走过来收缴冲锋枪,见我没有反抗,和气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团长,营长,连长叫什么名字?”

我一一回答。

话刚说完,另一位军官听我说话带有潮汕口音,问道:“你是不是潮汕人?”

我用潮汕话回答:“是。我是汕头南澳的。”他微笑地点了点。

见到是自己老乡,我就嚎啕大哭起来……

首长一边安慰我,一边拿出一包中华香烟,自个点烟吸烟。“首长,给我一支烟”,我向他要香烟吸。

首长微微笑,递给我一支香烟,帮我点燃后,又拿了一包“大中华”香烟给我。

我一口气吸了三四口香烟,心情才稍微冷静下来后,沉痛地向首长报告:“报告首长,我们362团2营22日在扣屯被越南人伏击了,突围前,我和王洪副团长在一起,后来失散了,现在不知道他们活着或牺牲了?”

首长听完情况,用步话机向师部汇报,并安排两名警卫员把我送到师部。

在师部,我见到毛副军长、郑文水师长等师首长,并向他们如实报告22日王洪副团长、黄松彪遇敌伏击和分散后的情况,郑师长沉默了一会,当时王洪副团长生死不明,首长没有说什么话,对我说回连队好好休息。

战后证实王洪副团长和“普宁弟”黄松彪被越军抓住,他俩威武不屈,最终被敌人杀害了。

离开师首长驻地后,在师侦察连遇到了与我同年入伍的南澳县云澳镇老乡林永秋,他是我们2营机枪连的卫生员,战前调到师侦察连当卫生员。

这是我2月17日开战以来,第一个见到来自同县的老乡,非常高兴,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表。虽然已过44年了,当时相逢的情景历历在目。

林永秋战友头戴钢盔,身背医药箱,肩托着冲锋枪,二十几岁的年轻战士,显得非常帅气。对比我自己,身穿着破旧的军装,没有帽子,没有红领章,相形见绌,心地里非常羡慕我这个南澳老乡。

当晚,林永秋战友留我和他一起,在临时战棚里睡觉过夜,整夜枪声不断,由于过度疲劳,我睡得特别踏实。

28日早晨,我看到公路边有几个头戴黑面罩、被绳子绑着的越南特工。原来,当晚越南特工偷袭我军驻地,被我师部警卫连和侦察兵们神勇擒获。

告别林永秋战友后,我到362团团部,向张志安团长等首长报告了战况,这才回连队。

在山头上,遇见了我们连的王朝志司务长,他带领十几个战士准备到团部后勤处取领压缩饼干等食品。我迎面看到司务长以及战友们时,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司务长,司务长”。

“林班长……”王司务长看见我时,也激动地大喊。我们一边拥抱一边大哭起来,在场的战友纷纷流下了热泪。

扣屯突围时,有人看见我被炮弹炸倒,误认为我牺牲了,大家见我死里逃生,都很高兴,一起赶路到团部领取食品,一路有说有笑回到连队。

1979年3月16日返回祖国

自从22日部队失散之后,我是第一个回到归队的。

我所在的121师362团2营4连,共有127人参战,2月17日攻克莫隆一仗,我们4连队荣立了集体一等功,被广州军区授予“开路先锋猛虎连”光荣称号。

后历经大小8次的战斗,大都打得很出色,谁会想到,2月23日打到扣屯地区防守时全连只有二十几人,跟着友邻部队回国,

全连战前127人,活着回国只有46人。

这些烈士都是和我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战友啊,他们永远也回不来了,甚至他们有的尸首也永远留在异国他乡,他们的孤魂也将游在异国莽莽的大山中。

真实的战争就是这样残酷。

战后,林俊明在福州部队服役期间和转业地方后,有人曾向他开玩笑说:你这六天六夜是不是藏起来了?

其实任谁都难以想象这六天六夜的残酷与极端压力。

他孤身一人在敌后,随时都有可能撞进敌人群里,或者被发现。

心里必须时刻绷紧了,眼睛耳朵头脑时刻注意可能的危险。

别忘了,他面临这样的挑战,还是在长期断水断粮无法休息,遭遇敌人猛烈袭击之后。

但是他却讲如何擦拭生锈的枪支,如何品尝一只白水煮的鸡,细节里有坚韧乐观的精神。

这是一种稀缺的强大,让他实现了六天六夜敌后突围的壮举。

林俊明老兵也想过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每次越战报告会上,他都会理直气壮地、大声地说:

部队穿插一百多公里,一人能够做到活着回到部队,要具备三大条件:

一是要有较好的胆识,较好的智慧,较好的技能和军事素质;

二是要有顽强的斗志和刚强的毅力等过硬本领;

三是要有敢于亮剑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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