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领命把孙豹送出西门。孙豹来至客店,收拾行李,算了店账,同王员外回齐平山去了。再说包老爷送走了孙豹,差人把杨文广请进内衙,先把孙豹的状子给杨公子看了一遍。
说:“公子,放火之人虽已拿住,但庞贼搬到南清宫居住,兵权在手,一时难以拿他。呼家父子现仍在西凉,若是拿住侬艳花便可还朝。倘若时一难以取胜,岂不是耽搁了功夫?”
“依老夫的主意,不如公子私进南蓝,用话语打动侬智高,叫他亲笔写封书信,招安他女儿归降。侬智高若是肯写封信,你星夜赶赴延安府,与令尊商议,寻一条便路,差遣能人把书信送到侬艳花营中。若是此女投顺,呼家即可撤兵,要报冤仇最晚也用不了半年。”
杨文广说:“大人之言甚是,不愧人说大人韬略如神。依智高若是肯写招降书信,我就去延安走一遭。”说着起身,辞别包丞相,往南牢而去。
杨文广来到监门口,说:“禁子快开门,报说杨府的公子来查看反叛侬智高。”禁卒禀告了狱官。狱官听说是杨公子来到,连忙开了禁门。禁卒在前面提灯引路,到监门前把门锁打开,杨公子走了进去。
侬智高披枷带锁躲在牢里,见进来一个人,仔细看了一眼,认出是杨文广,便坐起身来,把头低下,只是叹息,一言不发。依智高这个称霸一方的英雄好汉,如今成了阶下囚,就是有万夫不当的好武艺,到这里也没法施展了。
杨文广见侬智高这番模样,说:“你为何长吁短叹,低头不语?”依智高又长叹一声,说,“小将军,想往日我在西凉称孤道寡。唯我独尊。今日送入监牢,性命难保,叫我说个什么?”
杨文广见正是时机,照依智高眼前的心境,也许肯写招降女儿的书信。杨文广上前一步,慢慢说道:“依智高,你是愿死愿活?”依智高听了心头一震,莫非还有生路?
不然他何以这样问我,急忙说:“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你既这么问我,想必有什么话说?”
杨文广说:“我看你在西凉做了一场狼主,也算得上是条好汉。虽然落在我南朝之手,岂能叫你刀下倾生!我如今替你想了一条活路,不知你意下如何?”
侬智高听说有条活路,不知是是假,便问:“不知是什么活路?”杨文广说:“你虽然被擒,还有个女儿侬艳花逃去。你若肯写一封书信,叫你女儿归降,随同呼家还朝。到那时,我烦求龙图包大人与我父亲网上一本,保你性命。”
侬智高听说能保住性命,岂有不愿之理?况且自己都被擒获,女儿岂是呼家父子敌手,若是归降,父女还可回圆。对杨文广说:“我愿写书招降女儿!”杨文广令集卒将侬智高翻锁打开,禁卒依令,开了枷锁。
这些日子里,侬智高日夜带着即锁,双手手腕部有些僵了。枷锁打开后,他活动活动手腕,撩起袍子,只听嗤的一声,把衣里撕下一片来,铺在地上。又一口咬破中指,鲜血流了出来。他就以血当墨,以衣襟做纸,给依艳花写招降的书信。不多一时,血书写完,交给杨文广。
杨文广接过细看,信是这般写的——我儿如面,为父兵败被擒,押至汴梁东京。天朝圣主皇恩浩荡,留下为父性命,关押在监牢之中。今有杨门公子布施仁义,以慈善为怀,欲救老父残生。然若要保全父命,得女儿降归大宋。老父且寄血书与你,见了血书如见父面,早早归顺天朝停止征战,保全为父性命。若是我儿救了父命,万古史策标题你孝女之名。
杨文广看完血书,心中欢喜,把血书收起,说:“你女儿见了此书,若是肯归降大宋,我保你性命无忧!”又对禁卒吩咐。”对番王要着意看管,一日三餐不可缺少!”说罢,走出了监牢。
出了监牢,杨文广便转回杨府。到了府中,把此事禀告了佘太君老太太,老太太也心中欢喜,吩咐挑选二十名家将,明日随公子起程。次日清晨,杨文广带着二十名家将出了府门,一齐上马,竟奔延安府大路而行。
再说自从攻破八宝城后,呼家父子率兵屯扎在八宝城,等候圣旨宜召,好班师回朝。这日,呼家父子与两家番王正在府中议事,忽有军卒来报,说奉旨钦差身背圣旨进了城。呼守用听了,连忙率领众人把钦差迎了进来。
原来这个钦差是个假的,他是奉黄文丙的指使,来西夏假传圣旨。呼家父子及众人哪里知道真假,见了钦差,毕恭毕敬,把他让到案的。
呼家父子与众将跪倒,钦差开旨宣读:呼家父子带罪征西,提兵领将收复边关。虽然是擒获了贼首侬智高,但贪图贿赂,私自放走侬艳花,罪重如山。朕本当拿你等问罪,姑念建有战功,从宽处罪。三军不得撤离边关,继续征西,待擒住侬艳花后,方准还朝。钦此。
饮差宜读完圣旨,呼家父子恼怒非常,呼延庆腾地站起,大声骂道:“昏君好生无礼!”呼延明也拍案大叫。再看孟强、焦玉等人,更是叫骂不止。
呼延庆一步窜到前面,大声说道:“我等平定了西凉并非容易,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原指望早日回朝面圣,好能大报冤仇。专等着撤兵的旨意,不想无道昏君听信谗言,不让我们撤兵,这等昏君要他何为?我们还是反了吧!”
说着上前一把揪住钦差,说:“先杀了这个传旨官!“呼守用一见不好,上前把呼延庆住,叫道:“小冤家,不可胡来!”呼延庆见父亲制止,不敢造次,松开了手。
呼守用虽然也是怒气难按,可是有些怀疑这是亲批御目,从钦差手中接过圣旨,仔细观看。又把在汴梁赦罪的那张圣冒拿出来,一对字迹,果然是御笔亲写,也就不好说仆么,吩咐把钦差送到驿馆歇息。
送出了钦差,呼守用把四位小将叫到跟前说:“你等无知,方才要是撒起野来,岂不又惹一场是非!细看这道圣旨,真是御笔亲批。如今虽有奸臣进谗言惑乱,我等不可不尊圣旨。我想依艳花无非是个女子,那有难擒之理,不过再耽搁几日功夫,撤兵只在早晚之间。”
两家王子也说:“驸马之言有理。”呼守用令人把赛红公主请来,商议上白狼山擒拿侬艳花之事。赛红公主闻听圣上旨意要擒住依艳花,还得有场征战,便击鼓聚将。
众将齐聚银安段,公主吩咐,人马一分为二,一部分由两家王子代领,留守八宝城,其余人马众将今日起程,直奔白狼山。诸事安排已毕,炮响三声,呼家父子与公主率领大军离开了八宝城。
一路上晓行夜宿,行了二十余日,离白狼山不远了。这一日,正在行走,兰旗探哨来报,说:“启禀公主娘娘,兵至白狼山了。”公主勒马,四处观瞧地势,传令:“就在此处安营。”三声炮响,大营扎定。
且说依艳花自从乱军之中黑夜遁逃,奔到了白狼山。山上有她家的老寨堡,还有五千人马在此屯扎。依艳花率领残兵败将在山寨住下,又给扶余国她娘舅写信,差番兵送去,请扶余国发兵,给她父亲报仇。
这一日,侬艳花在山寨正盼着娘舅的兵马,忽有探哨来报,说是大宋的人马在山下安下营寨。侬艳花听了勃然大怒,骂道:“南朝的蛮子,你们用诡计擒住我父王,因是变晚之间,又一时忙乱,难以应救,所以才弃城而走。本想在白狼山歇息一时,养精蓄锐,再去与你报仇,不想你们打上山来,倒省得我兴兵远去!我若不在这里杀死这些人,让你们跑了一个,我誓不姓侬!”
她吩咐两边军兵:“快看我的,披挂!”军兵送上盔甲,侬艳花结束停当,提刀上马,带领番女番兵,排开大队下山而来。宋营探哨飞马报进中军宝帐,公主立即传令:“备马,待我亲自迎敌!”
呼延明上前说:“伯母,不必你亲劳,待小侄先去见一阵!”说着提枪上马。赛红公主说:“公子既然出马,我给你掠阵。”合营的都督平章,男女众将各提兵刃,一齐跟着公主出了大营。
三声炮响,营门大开,宋营众将犹如下山猛虎冲了出来。一个个耀武扬威,恰似天神一般。冲出营门,排好队伍,专等侬艳花前来厮杀。侬艳花冲到山下,忽听三声炮响,见宋营冲出无数兵马。
她把手中刀往后一摆,番兵收住战马,扎下队伍。就见宋营飞马奔来一员战将,及至跟前,依艳花细目观看,只见这员宋将,头戴束发冠一顶,银蟠却把宝珠安。白袍相衬柳叶甲,风摆彩裙雪浪翻。手中擎定恨战戟,白马走开似粉团。眉清目秀多整齐,齿白唇红叫人怜。虽是一员幼小将,威风凛凛将魁元。骨格人品真出众,生得美貌似潘安。
侬艳花看了,心中暗暗称赞,好一个清俊的小将!开口说道:“宋营小将,通下名来!”呼延明听对而女将问他,收住坐骑,仔细留神看对面裙钗怎生打扮,只见她:顶梁上现起梨花,风翘团住芍药瓣。四面团花捧雪桃,彩裙粉帕绕金线。连环龙鳞片,恰似银蟒沿身串。狮蛮带、铜兽面,勒甲丝条九股拧,护心宝镜放光明,玲珑玉带如银链。袋内弓,壶中箭,打将银锤鞍桥现。追魂取命二刃锋,袍下暗藏昆吾剑。模洋几姣又艳,柳眉杏眼桃花面。碎玉排成糯米牙,樱桃小口珠唇绽。坐下征驹似银龙,撺山跳涧把海跨。手使三尖两刃刀,好似嫦娥离月殿。
呼延明看了,心中不住夸奖,西番外国也有如此美貌佳人,真正难得!便开言说道:“对面女子,你且听真,我乃大宋中山靖王之孙,呼二爷之子,叫呼延明。你也报上名来!”
侬艳花说:“你也听真,我乃独霸西凉,在八宝城内称尊,西夏国万岁爷的公主侬艳花!”呼延明想,果不出所料,正是依智高的千金。
说:“依艳花你且听清。你父亲不遵王化,在西凉作乱,我们奉旨征西,只略施小计就将你父亲擒获。你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能有多大本领,依我相劝,你还是早早下马受降,免做刀下之鬼。”
侬艳花听了,不由大怒,叫道:“好个小辈!你奶黄未退,竟口出浪言,说出如此大胆的话,哪里走!"说着一催坐骑,扑面门就是一刀,呼延明用银枪架住,二人一场好战。
二人战了三十余回合,胜负难分。侬艳花心中暗暗佩服,别看这员小将年纪不大,枪马功夫却非一般,若是硬拼硬杀,恐怕难以胜他,倒不如佯输诈败,用计赢他。
又战了几个回合,侬艳花虚晃一刃,他马就跑。呼延明不知是计,以为侬艳花怯战而走,催马追了上去。
跑出一里多地,侬艳花往后偷看,见呼延明赶到了近前,有意将马放慢,呼延明一马冲了过来,依艳花一抖缰绳,坐骑闪在一旁,与呼延明人挨马凑,手中利刃举过头顶,才要照头砍下,可心中一软,一刀下去,岂不可惜了这个清俊的后生?姑且饶过他一命,让他尝尝利害。
手一偏,大喝一声:“看刀!”呼延明一听不好,连忙闪躲,哪里还来得及,只听一声响亮,一刀砍在了脊背上。这一刀虽然不重,但也是钻心的疼痛。呼延明回马便跑,侬艳花毫不放松,策马就追。
宋军阵中的呼延庆见兄弟被打败,不由得切齿咬牙,就要催马出阵。赛红公主连忙止住,说:“你等不是此女子的敌手,待我去抵挡一阵。”说着一催坐骑,直奔杀场。
依艳花正在策马追赶,见一员女将迎了上来,连忙勒住坐骑,只见这员女将:束发金冠飘雉尾,龙凤金箍压鬓边。身穿锁子黄金甲,猩猩袍上血点鲜。左带弯弓右带箭,玲珑宝带束腰间。打将纲鞭鞍上挂,杀人宝剑鞘内悬。坐骑走阵浑红马,绣绒大刀人胆寒。
又见她:美貌端庄带威武,风流体态把杀气生。依艳花一马拦住,高声喝道:“那员女将,你是何人?通下名来!”公主也收住了坐骑,用刀一指,说:“你且听真,我乃蓟州王爱女萧赛红公主。”
依艳花听了微微冷笑,说:“原来你就是萧赛红!我想你父王在外国独霸称尊,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只因图恋南朝的丈夫,就受别人管辖,真是可悲!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无故听信南蛮的主使,擅自兴兵犯境,又用诡计擒我王,是何道理?”
赛红 公主听了,非但不恼,还满面带笑,说:“公主,你虽然羞我,我亦不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系公主,到底是化外之人。自古人身难得,中国难投,故此才受了圣主的招安,归降大宋。住在天朝享几日荣华富贵,强似在塞北苦受风霜,所以愿替国家出力报效,奉旨征西。谁知你父王执迷不悟,才被我们擒获,此乃天意。公主若知好歹,早早归顺,配一个南朝的女婿,共享繁华,也许还能保住你父王的残生,这岂不是两全其美?”欲知侬艳花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