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N 号房事件的曝光,已经过去 5 年了。
5 年时间,足以把这起臭名昭著的事件,浓缩成 “N 号房 ” 三个字,人们快要忘了,甚至已经忘了,曾有包括 26 名未成年人在内的 103 位受害者的性剥削视频,被分享并出售给超过 26 万个 ID 、 6 万名用户。
有人在遗忘,也有人在暗中卷土重来。当潘多拉魔盒打开的时候,想要关上,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2024 年 5 月,在韩国网络上,另一个词条??? 'n ???? ' 开始站上风口浪尖。没过多久,这个词条的热度,就传播到了中国的网络上,冲上了微博热搜。
翻译成中文,??? 'n ???? ' 的意思是首尔大学 N 号房事件,中国的媒体和网友,一般称之为第二次 N 号房。
与其说五年前的旧事重新上演,不如说 N 号房的故事,在 2021 年嫌疑人被判刑后并没有结束。
它只是变成了一捧名为网络性剥削的灰烬,如今在网络上再次燃起了熊熊大火罢了。
可能部分国内网友听说过 Telegram 的名字,它也被称作电报、纸飞机、 TG ,是由来自俄罗斯的杜罗夫两兄弟开发的即时通讯软件。
和其他即时通讯软件不同,电报的特征,就是加密。也因此,电报成了犯罪的温床。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电报的作用依旧是日常生活使用。像是首尔大学 A 女士下载电报的初衷,就是用来获取电影预订信息。
2021 年 7 月,距离 N 号房主犯 Cho Ju-bin 的终审宣判,还有 3 个月。在注册 Telegram 的第二天, A 就在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来信。
数声手机提示音过后,有数十张淫秽照片和视频通过 Telegram 涌入她的视线,而照片和视频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人很难忘记, A 回忆称,她的脸被贴在了另一名女性的身体上,一个男性生殖器的照片,和那张合成的照片重叠,还有一张裸体女人张开双腿的照片。。。
当她还搞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的时候,伴随着她合成照片在网上泛滥的,还有她的个人信息,姓名与年龄,在各个群组中传播。
群组的参与者们对照片发出评论和嘲笑,把 A 称作 “ ??????? ” ( 本季的猎物 )。于此同时,这种网络性暴力的行径,也被这些参与者们保存了下来,并转发给 A ,要求她做出回应。
走投无路的 A 只能跑到警局——即便如此,她在警局里的时候,群组成员依旧对她羞辱了三个小时。
这封打破她生活的来信,还只是个开始。
几个月后,她发现了一些线索: “ 有位朋友说,‘其实不久前,我们同班的一位学长刚刚看到了我们三个同学的一些合成照片,那位学长提示了我们。’ ”
一段时间后,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开始浮出水面,加起来有近 20 人。而这些受害者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首尔大学的人。
在绝望的时候,人们总希望手里能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合成照片的受害者们,把希望寄托给了韩国警察,不过她们可能要失望了。
A 在进入警局后持续受到 3 小时羞辱的时间内,警察给出的建议是‘首先,请把一切都拍下来,快点写下( 投诉 )。’
写完投诉,警察也没招了,因为合成照片在 Telegram 上流行,他们也很难在这个加密性很强的软件调查取证。在 A 离开警局前,她得到的回复是, “ 我们会尽力 ” 。
这段 “ 尽力 ” 的时间持续了六个月,无疾而终,因为无法确认嫌疑人的身份,韩国警方宣布停止调查。
另一名同样被警局告知无法确认嫌疑人身份的受害者 B ,难以接受这个结局,她决定自己找出元凶。
在经过了合成照片和视频内容的多番对比之后,她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那就是这些合成照片的原素材,是受害者们在 KakaoTalk ( 相当于韩国版微信 )个人资料上使用过的。
kakaotalk
此外她还发现,这个元凶一定已经关注了她们很长时间,因为受害者们经常会删除一些公开照片,而这些被删除的公开照片依旧被元凶所使用。
抓到元凶的方法颇具戏剧性,受害者们经历了警局的多次中途停止调查或草草结案之后,分别向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和首尔高等检察厅提出上诉,却又被驳回。她们又向首尔高等法院提出诉状,直到去年 11 月,才重启了对该案件的调查。
与此同时,受害者们向之前调查过 N 号房事件的 “ 追踪团 · 火花 ” 成员袁恩智( 音译 )求助,袁恩智卧底了两年时间,和元凶建立了联系。
她给自己做了一个虚拟人设——一个拥有首尔大学毕业的貌美娇妻,并且爱好色情内容的 30 岁男网民。
她给元凶的钩子其实十分直接: “ 我把妻子的内裤给你,你想拿走吗? ” 被小头控制大头的元凶朴某,按时出现在了约定地点,并成功被埋伏的警察其抓获。
赶到约定地点的朴某
朴某的身份也确实如受害者所想是身边的人,他是首尔大学的大四学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读了十年大学,现已年过 40 ,毕业后一直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但没有具体工作。
之后,朴某被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妇女儿童犯罪搜查一课以违反刑罚特别法等罪名,进行了逮捕并提起公诉。仅他一人,就针对约 48 名包括未成年在内女性受害者制作了 AI 合成的成人内容。他被指控在 2021 年 7 月至今年 4 月期间制作了约 400 个虚假视频,并传播了约 1 , 700 个视频。
另一位元凶 31 岁的姜某,和朴某是首尔大学校友,作案时他还在首尔大学的法学院读研,现在他已经毕业。姜某搜集了众多女性校友的毕业照片和社交平台照片进行了 AI 合成,并发给朴某,另外姜某还负责把这些内容分发到 Telegram 上。
朴某和姜某因为这段特殊的合作关系,成了奇怪的挚友,他们称二人为 “ 一体 ” ,并互称对方是 “ 综合专家 ” 。几年时间里,两个人在 Telegram 上开设的小组数量接近 200 个,每个房间人数最多的时候能有 50 人。
在查证的这几天时间里,还有其他几个嫌疑人也被挖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制作传播针对 17 名女性受害者虚假视频的 20 岁男性和朴某、姜某一样,被逮捕移送。另外还有两名分别针对 1 位女性受害者的男性,也被挖了出来。
这件持续了近 3 年的第二次 N 号房事件,似乎就以这样看似圆满的结局收尾了。。。吗?
初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最恐怖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我看完这件事觉得也没多夸张。
韩国网友的这种愤怒、无奈、失望、后怕,像是天塌了国家完蛋了这种的情绪宣泄,我一开始并没有理解。
因为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已经看过了无数条换脸视频。
在部分国外的软件上,很多简中博主搞明星的换脸色情图片和视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人甚至把朋友的生活照片发给博主,博主收费或者免费合成后放到网上,供大家一起观赏,这事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在国外网络上随便搜搜,这些 AI 合成的成人内容如同一月份的 AI 泰勒斯威夫特不雅照那般到处都是,像是海啸一样,在泛滥,在怒吼。
所以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是韩国的事件不值得重视,而是国内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也太惨了,只是没人说而已。
5 月 20 日,我们还聊了和名人长相相似的复制人,通过模仿来复制别人成功的故事。当时评论区有位差友大胆预言, “ 当 AI 换脸 AI 变声越来越成熟以后,会更可怕 ” 。
结果连 10 天都没过,因为 AI 合成淫秽图片和视频导致的第二次 N 号房事件,就出现在了网络上。
我们对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甚至早有洞见。
可我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借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
到这里,我才知道, N 号房事件从来没有结束,哪怕当年的赵博士已经被判刑,哪怕这次的女孩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哪怕用 AI 合成图片的朴某姜某已经被公诉。。。
朴某被抓获
从 N 号房事件出现的那一刻起,它就会像荒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下三路这方面,人类想象力的跨越程度是最大的。哪怕是搭载了苹果先进技术、售价三千多刀起步的科技结晶 vision pro ,在发售后,总会有人想着办法用它播放小电影。
看似结束的第二次 N 号房事件,其实只是第一次 N 号房事件的延续, N 号房没有完成时,只有现在进行时。
罪犯的落网只是中场休息,霸凌和受害不会停止,人们发现的只是跑到视野里的几只蟑螂,阴暗处还有更多。
也许你觉得有点危言耸听,但在韩国网络上,人们已经开始讨论了。
他们抛出了另一个观点:被窥视羞辱的受害者,难道只有女性吗?
韩国在线报纸 pennmike 中,提到了近年来在韩国一些女性社区,不乏拍摄男性隐私照片并分享的行为,只不过探讨的人并不多罢了。
与其说第二次 N 号房是一种性别的霸凌,我更觉得,它是一种基于色情的黑暗森林。
身边的每个人都有能力通过 AI 霸凌你,你在网上贴出的任何一点内容,都会充满风险。人们对这种未知越发感到恐惧,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别人屏幕里的那个人,也没人想把自己的生活,变成别人的 porn 。
所以男男女女们越来越像是专业侦探,哪怕出差旅游住个酒店,都要四处搜一搜,生怕自己成了 91 上边的热门人物。
在这个 AI 时代,没人能逃得脱 N 号房的余震,吃瓜的看客终将下场,每个人都可能是猎人,也可能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