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年,湖南长沙,崇教寺。
一个狼狈的老人去世了。
他是饿死的。
围观的人,看了尸体一眼,却露出一脸鄙夷。
如果,你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会大吃一惊。
他就是北宋权相——蔡京。
一代宰相,执掌朝政18年,为何会饿死异乡呢?
这一切还要从开头说起。
1
1070年,24岁的蔡京和弟弟蔡卞进士及第,顺利进入仕途。
蔡京的父亲蔡准,曾官至太师。
彼时,宋神宗当政。
哥俩在官场上比较顺利。
舒州推官、中书舍人、龙图阁待制……
虽偶有沉浮,蔡京走得很稳。
官场经营多年,蔡京已是朝廷重臣。
1100年,宋哲宗驾崩,向太后与群臣拥立端王赵佶为帝。
蔡京是书法家,在哲宗灵前,蔡京执笔,写下哲宗遗制。
看来字写得好,机会总是多一些。
赵佶顺利继位,是为宋徽宗。
在宋徽宗朝,蔡京真正走向权力的颠峰。
2
新皇帝继位,北宋政坛面临新一轮洗牌。
蔡京是有想法的。
他想往上爬。
官欲,如同财欲、色欲,只要开始了,就很难有止尽。
宋徽宗继位后,蔡京被外放到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文人墨客,无不爱杭州,可是,对于蔡京来说,他更爱东京城里的权力场。
机会来了。
宋徽宗的亲侍宦官童贯,来到杭州,旨在为徽宗搜寻奇巧书画。
作为杭州守官,蔡京早早迎候,主动结交。
蔡京设酒宴招待皇帝眼前的红人。
知道宋徽宗爱书画。
童贯在杭州待了几个月,蔡京整日陪同,并将收藏的书画珍品悉数奉上。
童贯秒懂,将这些珍品都呈送给了宋徽宗,还不忘告诉皇帝:“这都是蔡京送来的。”
徽宗开始留意蔡京。
蔡京的好处源源不断送进宫内,宫里的人,虽没见过蔡京,却都对他生出好感。
很快,努力经营有了结果。
1101年十二月二十日,蔡京接到了新的任命:复龙图阁学士,知定州。
蔡京心情很好,他知道,回东京的日子指日可待。
不到四个月,新的任命再次传来:复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
至此,蔡京官复原职。
彼时,曾布为相。
只用了不到三个月,蔡京将曾布挤了下去。
1102年七月五日,蔡京被超格提拔为宰相。
朝臣们是怎么看待蔡京的呢?
宋徽宗也想知道答案。
户部尚书候蒙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如果蔡京心术比较正,虽古代的圣贤也无法与之相比!”
一语成谶,真是精准。
3
蔡京能力超群,可心术不正,当上了宰相,牢牢把握着权力。
为了把持朝政,蔡京做得最遭人恨的一件事,就是“元祐党人碑”。
元祐,是宋哲宗的年号。
蔡京将元祐、元符间司马光、文彦博、苏辙、苏轼、黄庭坚、秦观等309人列为奸党,将姓名刻石颁布天下。
被刻上党人碑的官员,重者关押,轻者贬放远地,非经特许,不得内徙,他们子弟也不能在京城任职。
皇室子女不得与其通婚,有婚约的,也要解除。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也在碑上。
碑石立于端礼门。
端礼门位于文德殿门外,是官员参加朝会或拜见皇帝前,整理衣冠的地方,是入朝必经之地。
每当朝臣上朝,看到碑文上的名字,心中就在权衡,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趁早远离。
此后,满朝官员,都是“蔡党”。
4
宋徽宗继位之初,还虚心纳谏、崇尚节俭,可日子久了,享乐的本性就露了出来。
这一切,蔡京都看在眼里。
举办宫宴时,宋徽宗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玉盏,说:“这个太华美了。”
蔡京在一旁说:“您是天子,享受天下供奉,一个玉器,不应挂怀。”
宋徽宗还有顾虑:“先帝以前造了一个小台子,还被很多言官批评呢?”
蔡京却说:“事情如果合乎情理,管别人说什么呢?”
北宋王朝太平多年,国库充盈,积累了许多财富。
蔡京提出“丰、亨、豫、大”的理论。
啥意思?
您是皇帝,理应享受国家供奉,国库充盈,您花钱理所应当,花钱是国家的体面。
有了蔡京的支持,宋徽宗彻底放飞自我。
吃、喝、玩、乐,全是大排场,用的器物,全是珍贵的金银玉器,此外,还大修宫殿,极尽奢侈。
这还不够,宋徽宗还喜欢花纲石。
全国搜罗,费了千万金钱,为了运一块石头进京,甚至将城门拆了,真真奢侈无度。
和宋徽宗一样,蔡京住豪宅,家里仆从无数。
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富户在东京开封买了一个婢女。
婢女自称在蔡京家做过包子。
富户听了很开心:“我也尝尝蔡京家的包子什么味儿。”
于是,让婢女下厨做包子。
没想到,婢女面露难色,说:“做不出来。”
富户很奇怪:“你不是做包子的么。”
婢女说:“我只负责切葱丝。”
原来,在蔡京家,做包子有一整套工序,相当于一个流水线制作,每个人分工不同,光一个包子,就需要十几个来完成。
富户感慨:“蔡太师真是豪富,做个包子,都要那么多的婢女。”
宋徽宗过好了,给蔡京升官,拜为太师。
蔡京的五个儿子,全部官至大学士。
朝廷里的人唯蔡京马首是瞻,他真正做到了位极人臣。
宋徽宗也是爱惨了蔡京,曾七次到他家里去,跟他坐在一起,和家人一般。
蔡京第五个儿子还娶了宋徽宗的女儿茂德帝姬。
要钱,有钱,有权,有权,蔡京走上了人生巅峰!
这,就够了吧。
不,蔡京没够。
5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蔡京树大招风,一直有人弹劾。
时间长了,宋徽宗对蔡京也没那么喜欢了。
他四次被罢相,又四次被起用,其中曲折,可见蔡京的能耐。
终于,宋徽宗也烦了,对蔡京说:“你退休吧!”
蔡京对童贯哭诉:“上何不容京数年,当有相谗谮者。”
皇上为何不容我几年呀,一定是有人告我黑状。
虽然,蔡京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了,而且病痛缠身,却依然放不下权力。
1124年十二月,蔡京第四次被拜相,这一年,他已经七十九岁了。
蔡京只能在家办公,眼睛都看不清楚公文,无法处理公事,一切公务交由儿子处理。
他依然占着宰相的位置。
四个月后,蔡京再次被罢相。
1125年十月,北方的金国南下攻宋,直逼都城开封。
宋徽宗慌忙将皇位传给儿子赵桓,是为宋钦宗。
宋钦宗继位后,改年号为靖康。
面临差点灭国的境况,最大的责任,就是宋徽宗。
可是,没有人会找自己的错误。
是啊,皇帝不会错,错的是底下的臣子。
太学生陈东上书:“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蔡京为六贼之首,天下苦蔡京久矣。
北宋歌谣:“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宋钦宗直接处分了六贼,死得死,贬得贬。
而蔡京被贬到海南儋州。
6
八十岁的蔡京,又老又病,虽然带了充足的钱,可是,百姓痛恨他,都不卖吃的给他。
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他感慨:“京失人心,一至于此。”
走到潭州,也就是今天的湖南长沙时,写下一首词:
西江月·八十一年往事
北宋·蔡京
八十一年往事,四千里外无家。
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
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
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回想八十一岁的人生,如今,流落到天涯。
回想起那在如在天堂的生活,曾五次担任宰相,行走在宫廷之中。
只是因为贪恋荣华富贵,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不久之后,蔡京就活活饿死了。
这首词成为了他的绝笔之作。
蔡京肯定后悔,如果当初早早收手,告老还乡,就不会有今日之悲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红楼梦》中有一句名言: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这句话用在蔡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做了官,就想做更高的官。
位极人臣之后,就想着永远做下去,可没想到,最后落得个饿死他乡的下场。
历史总在重演,人类永远被欲望支配,畅饮着傲慢的毒酒,上演着侥幸幸福的戏码。
直到虚假的大厦轰然倒塌,平凡的幸福不可复得,唯剩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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