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少有行人,江面鲜有船只往来,一艘向外驶去的渔船引来不少注意。只见渔船如“脱缰野马”,头也不回向金门岛驶去。
渔船到金门岛没多久,一则新闻引爆国内外——福建军区某炮师副师长张清荣投奔“自由中国”,一时间大陆、香港、台湾舆论大作,尤以台湾媒体最为激动,抓住这一“政治谈资”大做文章。
相较于台湾动作频频,大陆这边也并未闲着,一方面尽可能降低张清荣叛逃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方面进行自省。
在张清荣叛逃之前,几乎没人想到这位受党培养教育二十多年,抗战时期扛过枪、抗美援朝、解放战争受过伤、立过功的“老革命”会将党性、人民、军纪、人格等统统抛之脑后,背叛人民和军队。
再回头,会发现张清荣叛逃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预谋已久。他之所以叛逃,或源于1954年回乡省亲。
一、大发牢骚的炮师副师长
1954年,张清荣回乡省亲。
自1938年参加革命,他一路摸爬滚打,从战士到班长、排长、连长等,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
立过功、受过伤,是真正的“老革命”。从朝鲜战场回来后,被任命为炮兵师副师长。以“副师长”的身份回乡,自然称得上荣归故里。
回乡之后,脸上自觉多了几分光彩的他,多少有些飘飘然,街坊四邻来拜访,更让他有几分得意,以致街坊抱怨“统购统销”等方针时,他连连附和,仗着副师长的身份,承诺会为街坊“做主”。
所谓“做主”,无外乎以官压人,谁承想区政府不买账。自觉面子上过不去的张清荣,便怂恿街坊邻居到乡、区政府闹事。
乡、区政府也不惯着,一通电话打到了部队上。
原本盛气凌人的张清荣被狠狠批评了一顿,还被给予了纪律处分。帮街坊“做主”不成,反倒落了一身骚,可想他心里的怨气。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革命”,一点小处分并不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1955年下半年,他被授予中校军衔。能看出来党组织对犯过错的张清荣较为宽容,结果张清荣不以此为戒,又犯了事。
那是1956年春,被安排到炮兵学校学习的他,耐不住枯燥乏味的学习,和保姆发生了不正当关系。
事情败露后,组织再一次批评教育了他。毕竟他是有妇之夫,此举实在败坏军纪,接连两次违反军纪,让他在部队威望急转直下。组织上考虑到他思想的局限性、落后性,一些活动并未让他参加。
尚未意识到自身真正错误的张清荣,对此颇为不满,认为部队轻视他、排斥他,为此经常闹情绪、发牢骚。
1957年4月,全国掀起一场浩大的整风运动。
这场整顿党的作风的大运动,让不少犯过错误的干部坐立不安,其中就包括张清荣,过去他犯的错不少,整风极有可能整到他的头上。长久的担心,让他愈发紧张、绝望,乃至生出“叛逃”的想法。
“怕被整”是张清荣叛逃的诱因之一,不可否认的是他早已被“立功就要享受”、“副师长就应有特权”等错误思想腐蚀,“叛逃”也就顺理成章。
1957年8月,张清荣被调任福建军区任高炮第63师副师长。
福建军区临海,给他叛逃创造了机会。好歹是副师长,还是有些头脑,再加上“副师长”的身份,叛逃计划顺利实施。
当他驾驶那艘小船驶往金门岛,不免让人觉得“仇者快亲者痛”。这位34岁就被提拔为副师长的年轻指挥员,罔顾党纪、人民、良心、道德,为一己私利,可恨可叹可气!
二、改名张春生,寓意“新生”
张清荣一到金门,立即受到国民党高层“亲切接见”。
国民党总参谋长王叔铭为其接风洗尘,还亲手奉上5万元台币,当众宣布任命其为高射炮兵司令部上校副参谋长。
高官厚禄、金钱美女、鲜花掌声,让张清荣受宠若惊,又有些得意忘形。回想在大陆的遭遇,更不免心生怨怼。
由此张清荣当众改名张春生,寓意“重获新生”。
为向国民党表忠诚,他将从福建军区窃取的几份绝密情报尽数交给台湾当局,其中包括福建军区军事部署、武器装备、作战计划等。
于台湾当局来说,所获情报如获至宝。彼时蒋介石正叫嚣着“反攻大陆”,张清荣的情报无异加速了“反攻大陆”的实施。
毫无疑问,张清荣投敌不单单让台湾获得政治主动权,也意外收获了大量军事情报,这对于大陆来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张清荣叛逃作为新中国成立后所发生的最严重的内部人员叛逃案,不仅震动了福建军区,也惊动了毛主席、周总理等党中央高层。迫不得已下,福建军区只能紧急更改军事部署,阵地布局等。
相较大陆紧张的氛围,张春生此刻正是春风得意时,为台湾当局做统战工作如鱼得水,为国民党大肆宣传。
国民党也很满意张春生的表现,不过免不了猜疑。毕竟一名解放军副师长“莫名”逃到金门,多少还得探查清楚底细。
张春生对国民党的调查可谓知无不言,大到因个人风纪问题受处罚,小到帮同乡街坊“出头”,总之就是不满中国共产党,担心“被整”。任凭张春生如何讲述,台湾当局还是派了人到大陆调查。
这一查,还真查出不少“猫腻”。
根据敌特调查,张春生叛逃后,其家人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牵连,甚至依旧担任组织干部,更要紧的是,张家生活一切照旧,与部队关系斐然。一应调查下来,让敌特生出一个想法:张春生是解放军高级特工。
想法归想法,国民党高层认为张春生不是诈降,毕竟所带来的军事情报等俱都是货真价实的“见面礼”。
如果张春生诈降,大陆下的血本不可谓不重。
张春生自然不可能诈降?张家人之所以能继续在部队,一切都源于罗瑞卿使得“反间计”。自从张春生投敌后,党中央就下令公安部想法子搞掉张春生,以此来警告那些有投敌想法的不诡之徒,以绝后患。
罗瑞卿
可张春生此时贵为台湾当局“座上宾”,兴师动众不可取,暗杀不可行,那就只能“攻于谋心”。
看似张春生叛逃获得国民党无数嘉奖,许他以高官厚禄、金钱美女,可国民党对待张春生这类人素来将信将疑。据一些人回忆,凡是叛逃至台湾的叛徒,都会遭到当局监视,从未受到过真正重视。
简而言之,这些叛徒就是国民党的“一把剑”。
需要抹黑大陆、进行政治宣传时,叛徒才会抛头露面,其余时候行动受限、受到监视也不过常有的事。
张春生抵台之后,遭遇也差不多。不过因他“副师长”的身份,在台湾政局相对活跃些。深知这一点的张春生,才会不遗余力的抹黑大陆。利用这一点,大陆做起了文章。
三、“反间计”成功,叛徒被枪毙
为调查清楚张春生是否诈降,台湾派特务潜入大陆。
特务潜入大陆后,立即启用潜伏在大陆的特务,意欲调查清楚张春生的过往,其中一条线正好被公安部掌握。
这条代号“302”的敌特潜伏线,早在1953年被公安部一举端掉,不过当时台湾敌特并未察觉,故而“302”名义上是敌特,实际已经为公安部的一颗“暗子”。此次敌特联系“302”,公安部正好大做文章。
为让敌特相信“302”提供的情报,“302”旁敲侧击,以一条是是而非的情报吸引到敌特,进而加深双方联系。
正如公安部预想,敌特接收到“302”情报后,不仅没有生疑,还让“302”继续深挖所提供的的线索。在“302”刻意引导下,张春生在大陆的关系被引出来。敌特如获至宝,连连给“302”下发任务。
1、 调查张春生家属近况
2、 调查张春生在解放军任职详情
敌特之任务,其实也就是为“买个心安”。然而根据“302”反馈情报来看,心安不了,反倒多了几分疑虑。
针对敌特来大陆的意图,“302”给了一些虚虚实实的情报,关于张春生家属的情况,虽没有事无巨细,也涉及到一些关键,如张之妻子时常往老家寄钱,张之兄长依旧在中共任职,张之儿子依旧在北京等。
这些情报看似无关紧要,实际却让敌特浮想联翩。张春生叛逃是何等大事?惊动了福建军区、党中央。
结果中共却没有多大反应,就连张家人也没有受到任何牵连,“302”刻意提到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敌特怀疑张春生投降有假。
敌特反馈给国民党高层的情况,也影响着张春生在台湾的处境。虽说国民党高层相信张春生并非诈降,本着“不可不防”的原则,张春生就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这让张春生内心愈发烦闷。
他本想靠着“副师长”的身份加上带来的那些情报赚取足够政治资本,期许在台湾大有作为,结果不仅时刻受到监视不说,待遇一日差过一日。过去在大陆,他虽然也受过处罚、警告,何时有如今这般处境?
许是内心烦闷、许是心生怨怼、又或是感佩大陆政策,他一改初来台湾的政治倾向,开始倡导“国共合作建设中国”。
这一行为,着实让人看不懂,就连当初为张春生接风洗尘的国民党上将王叔铭也评价其:好像有神经病。
当时台湾在蒋介石统治下,反复叫嚣着“反攻大陆”,声称与大陆势不两立,岛内一些开明之士私下或提及“国共合作”,却无一人敢公开发表倡导“国共合作建设中国”,毕竟要顶着蒋介石的怒火。
结果张春生一个投敌“解放军副师长”,却公开发表和平之路,还倡导“国共合作建设中国”,不就是“似有神经病”?
恰在此时,敌特再传来情报。
情报中提及张春生在大陆妻子每月都会在北京与张兄见面,且向张之老家寄钱。这一情报,成了张春生的“催命符”。
尽管国民党高层依旧相信张春生并非诈降,可当看到这些情报依旧不免多想,试想一个投敌的人的家属为何安然无恙、毫无影响不说,每月还能往老家寄去一笔不小钱财?国民党高层不会怀疑情报有假,只能将缘由归结到张春生身上。
张家之所以能毫无影响,只能有一个原因:张春生诈降。于国民党高层、敌特来说,这一结论最为有利。
敌特在意情报真假?其实并不在意。除极少数抱着“反攻大陆”的想法,其余人尽皆只是为了钱财罢了。
而国民党高层虽然相信张春生并非诈降,可张春生与他们毫无交情,偏偏张春生还要发表一些“忤逆”之言,惹得蒋介石不快。
敌特为钱财、国民党高层为博蒋介石高兴,于无声达成一致目的:将张春生钉死为“诈降”。如此敌特能领到奖励,高层能获得嘉奖。
于是乎,张春生就被秘密逮捕。
甚至没有审讯、没有容张春生辩驳,这位投敌不到一年的解放军副师长就被国民党当局秘密处死。
张春生死后,国民党自然将戏做全套,就连台湾报纸也声称张春生是诈降,无疑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蒋介石获悉此事也没有不快,甚至有些索然,他还想靠着张春生大做文章,没成想张春生这人太不清醒,似有神经病一般,发表些“忤逆之言”,如此死了也就死了。
自此,张春生叛逃一事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