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1月10日,位于北京西郊的八宝山革命公墓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追悼仪式。
此时正值寒冬,呼啸的北风如刀削般凛冽,几日前落下的积雪还未融化,一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
天色极为阴沉,如同此刻人们的心情,悲痛且沉重。
原来,就在几天之前,身为新中国元帅的陈毅因病去世,生前的老战友、老同志们闻讯痛心不已,皆在追悼会的这天赶到八宝山,送陈毅元帅最后一程。
而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就连身体一直抱恙的毛主席都坚持来到了追悼会现场。
这位新中国的伟大领袖、在生活秘书张玉凤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会场,并对着正中央那幅巨大的黑白遗照深深鞠了三躬,最后哽咽着说道:“陈老总,一路走好……”
等到后事料理完毕之后,作为陈老总遗孀的张茜这才回到上海家中。
巨大的打击让这个本就柔弱的女子不堪重负,仅仅几天时间里,原本还算丰腴圆润的面庞却变得瘦削不堪,她的眼眶深凹、精神萎靡不振,那一缕缕的白发道尽了心酸。
她是多么想抱着丈夫的遗照痛哭一场,但理智却再三告诉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因为接下来的日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整理陈毅元帅的遗物。
然而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张茜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老旧泛黄的信封,上面写着“致陈毅同志”,落款则是醒目的三个大字:毛泽东。
这封信是在书房的一个箱子里找到的,上面还被悉心裹上了一层油纸,足以看出陈老总对这封信相当重视。
只是在看到上面的落款时,张茜却沉默了,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听丈夫提起过这封信的事情。
而当她拆开信封,看过其中的内容之后,眼泪却如同决堤一般涌出。
过了许久,张茜才平复好心绪,哽咽着对陪伴在一旁的孩子们说道:“毛主席对仲弘是关心的,不论什么事情都想着他”。
随后,她再次叹息着说道:“按毛主席的指示办吧”。
那么,毛主席在这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指示呢?
而陈老总作为新中国开国元勋、十大元帅之一,他的最后时光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1
时间回到1971年的初夏,当时正值五一节,北京的大街小巷一片灯火通明,各处角落全都挂满了灯笼,橘黄色的灯火将首都照耀得一片光亮。
这天夜里,毛主席正在菊香书屋内批示文件,听着窗外依稀传来的烟花响声,伟人的心中格外惬意。
眼下新中国已成立20多年,从最初的一穷二白成为屹立在东方的一个大国,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也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主席,主席,您猜谁来了?”
说话的正是周恩来,他快步走进屋中,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看着对方故作神秘的样子,毛主席来了兴致,但却也实在猜不出门外藏着的究竟是谁,便笑着对周恩来说道:“恩来呀,我哪里能猜得到呦……”
随后,毛主席便冲着门外喊道:“究竟是何方神圣光临寒舍,总要现个身嘛”。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这一刻,身着戎装的陈毅元帅缓缓走了进来。
此刻的他心情格外激动,来不及说些什么客套的话,便径直走到了毛主席的跟前,站定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看到老朋友来探望自己,毛主席也同样欣喜,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光仔细了一番后,这才心疼地说道:“陈老总,许久未见,你瘦了”。
原来,就在年初的时候,陈毅元帅突然感觉腹痛难忍,便前往医院检查身体,竟得知自己患上了癌症。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陈毅一边忙着工作、一边接受着治疗,在病痛的折磨下,他的身体日渐虚弱,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在了解对方的近况之后,毛主席嘱咐道:“整天在医院里住着,容易憋坏了,不如搬到北戴河疗养吧,那边环境好一些,也不耽误治疗”。
就这样,在毛主席的安排下,陈毅便搬到了北戴河。
而刚到这里落脚,陈毅元帅就见到了两位老熟人:朱德和聂荣臻元帅。
故交相见,气氛自然格外热闹,这个时候陈老总也明白了毛主席的良苦用心。在这里有两位老战友相伴,自然比待在医院病房里自在得多。
在此期间,毛主席、周恩来时常前来探望,并且再三嘱咐道:“一定不要洗海澡,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我们都等着你康复的那一天”。
每当此刻,陈毅元帅也总会笑着回应:“等我身体好后,还要和主席比赛游泳呢,看谁游得更快更远”。
然而,这一声声祝愿却被病魔无情地扯破。
1971年12月底的一天清晨,东方天际刚刚浮现出一抹鱼肚白,人们尚在熟睡之际,陈毅元帅却突然醒了过来。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鼻尖处浸出,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难以忍受。
很快,妻子张茜也听到异响醒了过来,她先是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当看到丈夫痛苦的模样后便赶忙起身找药。
而陈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反复呢喃道:“忍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吃药”。
张茜拗不过他的倔脾气,便只好紧紧抱着他那颤抖的身子,泪水止不住地滑落眼眶。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陈毅元帅身上的痛苦逐渐褪去,这才用虚弱的嗓音呢喃着:“给我煮碗面条吧,今天是毛主席的生日,吃完面条也算是我为主席祈福了”。
听到丈夫的这番肺腑之言,张茜却欲言又止。
因为这天,是12月24号,而毛主席的生日却是26号。
张茜明白,丈夫的病情已经恶化,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根本没有机会看一眼客厅里的挂历。
这正是因为病痛的折磨,让他记错的日子。
但张茜并没有戳破这一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擦去眼角的泪水便走去了厨房。
不久之后,也就是1972年1月6日深夜,陈毅元帅溘然长逝,享年71岁。
而他当初许下的承诺,病好之后与毛主席比赛游泳的愿望,最终也未能实现。
2
1月10日,是陈毅元帅追悼会的日子,由于当时毛主席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所以按照预先的安排是不会出席的。
当天中午,毛主席刚刚吃过午饭,按照惯例该由秘书张玉凤为他读读报纸和书籍。
而当天的报纸上,就刊登着陈毅元帅逝世和追悼会的一篇文章。
就在张玉凤犹豫要不要念这篇文章的时候,等了许久的毛主席催促了起来:“怎么还不念?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此言一出,将张玉凤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稍作犹豫之后她便念了起来。
“1972年1月6日,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中国人民的优秀战士陈毅同志与世长辞,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他坚持战斗、努力工作、为人民服务……他的离世,是我党、我军的一大损失……”
文章还没有念完,毛主席早已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他眉头紧皱,盯着张玉凤许久之后才颤抖着问道:“陈毅他……唉,追悼会是什么时候?”
毛主席对于陈毅元帅的病情还是了解的,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听到这个噩耗时,还是免不得伤心难过。
见毛主席问话,张玉凤不敢隐瞒,当即说道:“就在今天下午,在八宝山”。
话音刚落,毛主席便坚定地说道:“调车,我要去送陈老总最后一程”。
在等车的这段时间里,张玉凤也赶紧给八宝山革命公墓打去电话,告知对方毛主席要参加追悼会的消息。
当在现场主持准备工作的周恩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当即安排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毛主席便在张玉凤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会场,满含热泪地向陈毅的遗照深深鞠了三躬。
随后,他又来到张茜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陈毅是个好同志,他走了,但你们要振作起来,还要努力奋斗!”
听到毛主席作出如此之高的评价,悲伤、欣慰的情绪瞬时交织在张茜的心头,这一刻她再也按捺不住憋闷了许久的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聚集在会场上的记者也按下快门,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并在第二天刊登在了《人民日报》上。
3
等后事料理完后,张茜在子女的陪伴下回到了上海的旧居。
自1949年开始,陈毅元帅便担任起上海市长这一重担,在这里生活了多年。虽然后来被调到北京,但他的许多物品还没来得及收拾,都全部堆放在汾阳路79号的老房子里。
重回故居、看着丈夫生前的一件件物品,免不得触景生情,往日的记忆很快袭上心头。
但她却顾不得哀伤,因为陈毅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将生平所写的诗词整理出来。
可由于病情日渐严重,他连日常行动都极为困难,更不要说耗费巨大的精力去整理那些文稿,这个愿望也只能暂时搁置。
病重之时,陈毅还不忘对张茜再三交待:“我走之后,还要劳烦你帮我整理了”。
作为陈老总的妻子,张茜自然要帮他完成这一遗愿,便将悲痛深埋在心底,专心致志地收拾着堆成山一般的文稿。
无意间,张茜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毛主席的来信。这是1965年,毛主席写给陈毅元帅的亲笔信。
当时,陈毅作为新中国外交部长,先后前往阿尔及利亚、巴基斯坦、阿联酋、缅甸柬埔寨、印度尼西亚6国进行访问,回国之后便写下十几首五言律诗,并决定将这些诗词全部命名为《六国之行》。
这些诗写完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呈送给了毛主席,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指点。
而当毛主席仔细通读,便发现了用词方面的一些问题,便对其中的第一首进行了精心修改,并把这首诗改名为《六国之行·西行》。
“万里西行急,乘风御太空。不因鹏翼展,哪得鸟途通?
海酿千钟酒,山裁万仞葱。风雷驱大地,是处有亲朋。”
在回信的过程中,毛主席提出了一个诚恳的建议:
“你叫我改诗,我不能改!因为我对五言律从来没有学习过,也没有发表过。你的大作大气磅礴,只是在字面上感觉与律诗稍有不合……剑英擅七律,董老擅五律,你如愿学律诗,可向他们请教”。
这封信中,足以看出毛主席对陈毅元帅的关心,这也让张茜深受感动。
看着孩子们担忧的眼神,她这才将这封信递给他们,随后哽咽着说道:“主席不论什么事都惦记着你们父亲,就按毛主席的指示去办吧”。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张茜特地带着那十几首五言律诗手稿,返回北京找到了叶帅和董必武,在他们的指点下进行了修改。
1972年3月,张茜被确诊患上了肺癌,平日里咳嗽不断、呼吸也变得非常困难。
3月18日,她在组织上的安排下进行了一场手术,虽然道口处传来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但她还是坚持着让女儿将那一篇篇诗稿念给自己听。
张茜明白,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最要紧的就是争分夺秒,早日把诗稿整理出来。
终于在1972年底,《陈毅诗词选集》手抄本整理完成,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久违的笑容。
当《选集》准备刊印之时,张茜还特意题了一首诗,也算是告慰丈夫的英灵。
“强扶病体理遗篇,争取分阴又一年。
把卷忆君平日事,淋漓兴会溢行间。”
或许是张茜一直都在强撑着身体,等到这部《选集》正式出版后不久,也就是1974年3月20日,她也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张茜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对丈夫深沉的爱。
对她而言死亡并不恐惧,因为她坚信,自己会在另一个世界与爱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