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擅写诗词,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在国内文坛出了名。
一九五七年《诗刊》杂志创刊时,主编臧克家想请毛主席替杂志“撑撑场面”,于是写信寄了8首主席的“旧诗”过去,请他“重订”。
这些诗歌创作于战乱年代,大部分都未经正式发表,只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军中流传,时间久了,在传抄过程中难免出现讹误。
毛主席后来给臧克家写了一封回信,他在信中说:
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再则诗味不多,没有什么特色。既然你们以为可以刊载,又可为已经传抄的几首改正错字,那末,就照你们的意见办吧。
于是毛主席又抄了十首诗词,连同寄过来八首修订后都寄给了臧克家。后来,这十八首诗全部被刊登在一九五七年出版的《诗刊》创刊号上。
这些诗经过毛主席“重订”,再加上臧克家和校对人员的反复检查,按理说不应该再出现任何错误了。
谁料后来却有三位来自“民间”的读者,同时写信指出——毛主席的《菩萨蛮·黄鹤楼》一词里面,出现了“错别字”。
这三位读者,一位是来自上海复旦大学的学生黄任轲,一位是江苏省某小学的校长,还有一位是福建南平的陈治。他们共同指出,词中第二句“把酒酎滔滔”一句的“酎”字当为“酹”。
因为“酎”在汉语里的意思是“重酿的醇酒”,毛主席在写到“把酒”一段时,并不是想要用江用来酿酒,而是想要以手中的酒去祭奠“随大江东去”历朝历代的英雄人物,所以最好用“酹”。
那么,事情真的像这三人说的那样吗?下面还是请大家先看一下毛主席《菩萨蛮·黄鹤楼》这首词的原文。
一、《菩萨蛮·黄鹤楼》赏析
《菩萨蛮·黄鹤楼》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
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这首词创作于毛主席人生旅程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上,那是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前夕。
当时蒋介石虽然还没有翻脸,但是三十四岁的毛主席,很显然已经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政治气氛。因为对中国前途的忧心,他独自登上黄鹤楼,写下了这首词,描绘下眼中的江山盛景。
“茫茫九派流中国”出自于《说苑·君道》,其中有“禹凿江以通于九派,洒五湖而定东海”的典故。
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江、河的流通,象征着天下的“大治”。政治清明、局势安定,靠的是执政者英明的决策。
“沉沉一线”,指的是当时贯穿南北粤汉铁路与平汉铁路,这两条铁路都是甲午海战之后清朝政府主持修建的。
这首词表面上写的是这两项重大的国家工程项目,实际上是在暗喻古今政治家,经略四方的大手笔。
清政府修了铁路,最后也没有挽回倒台的结局。那么,大禹几千年前治理过的长江呢,现在的情况也已经不太好了,因此诗中说“烟雨莽苍,龟蛇锁大江”。
因前方有龟山、蛇山的阻碍,长江之水走到了这里便不能畅行。这里是暗示中国革命前进的方向出现了阻碍,前途变得烟雨迷茫。
然后毛主席在下阕提到了“黄鹤知何去”,关于黄鹤的典故出自唐朝崔颢的《黄鹤楼》,这首诗谈的是作者在人生理想遭遇阻碍时短暂的“迷惘”。
崔颢因为登上这座楼,联想到古代志怪小说《齐谐记》中费祎成仙时驾鹤而去的传说,他羡慕那些“极少数”实现了人生理想的人。与此同时,又联想到了更多和他一样“失意”的文人。
毛主席的词作化用这个典故,想表达的情感也是类似的。因为联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得意,或者失意的“英雄人物”,所以他才写下最后两句:“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北宋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写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当毛主席登上黄鹤楼远眺时,想到前方江水中的“英雄人物”,自然是想“敬他们一杯酒”了。
没道理说想到了“前贤”,还会想着要把那江水取来,再去酿酒,因此黄任轲等三人写信给毛主席指出这个“错误”。后来毛主席也回信说,他们的看法是正确的。
二、“酎”和“酹”的区别
事实上,这个“酎”字的确在大多数古代文献里,指的就是一种酿造醇酒的工序,因此后来有人以“酎”代“纯”。但是在《史记·平准书》中,又有“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馀人”的说法。
当中的“酎金”,指的就是“诸侯在宗庙祭祀时献给皇帝的助祭金”。既然“酎金”一词能代指祭祀用的事物,那么“酎”也应该可以指“祭奠”。
须知黄任轲等三人认为“酎”应该改成“酹”,因为个“酹”字在字典上的意思,也是“把酒洒在地上”,而不是指“把酒洒在江中”。
所以汉字的释意真的是很复杂,一些汉字有“本义”,也有“引申义”。有时候很难说这样用是对,不这样用就一定是错。只不过把“酎”和祭祀、祭奠挂上钩,这种用法相对少见罢了。
而毛主席从少年时代起就熟读《二十四史》,当初他写下“把酒酎滔滔”时,也有可能就是受到了司马迁“酎金”一词的影响。
不过不管怎么说,已经有三个人同时提出异议,毛主席还是从善如流决定把这个字改掉。毛主席既是一个大诗词家,也是一个书法家,因此这个词后来又出了一个书法版。
当年给毛主席提修改意见的学生黄任轲说,他从一九五七年以后一直很关注这件事,经常翻看各种报纸、书籍,想看上面的《菩萨蛮·黄鹤楼》中那个字改掉没有。
结果黄任轲发现当时出版的毛主席书法作品里面,那个字“酎”字没有改过来。好在后来是毛主席自己发现了,对书法作品进行了“挖补”,把“酎”改成了“酹”。
黄任轲说,毛主席这种虚怀若谷、从善如流的气度,一直影响了他很多很多年。
三、其他建议毛主席改诗词的人
毛主席是新中国的创立者,中国近代最传奇的浪漫主义词人。因此很多当年给他“改过诗”的人,都把这件事引为平生最大的骄傲。
比如臧克家,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时,曾经一次性给毛主席的诗提过二十三条建议,最后被采纳了十三条。
毛主席《沁园春·雪》中“原驰蜡象”的“蜡”字,原来其实是“腊”字,后来就是听了臧克家的建议才修改的。
毛主席《七律·登庐山》中“跃上葱笼四百旋”、“冷眼向洋看世界”等几处,也是接受臧克家的建议修改的。
另外,还有一些人因为曾经给毛主席的诗词提过修改建议并被采纳,于是后来一直以“毛主席的一字之师”自居。
在这些人当中又有两位,在上个世纪也非常出名,他们分别是山西大学的教授罗元贞,和湖北作家梅白。下面,我们先说一说梅白“一字之师”的由来。
上世纪五十年代毛主席回韶山的时候写了一首七律,诗的开头第一句是,原来是“别梦依稀哭逝川”,后来“哭”字改成了“咒”字。一字之差,画风大变,堪称神来之笔。
后来,梅白逢人就说毛主席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才修改的。原来当年毛主席离开韶山,又乘船沿江而下去别的地方考察。
当时这个梅白是湖南省委的秘书长,他是陪同毛主席一起出巡的。据梅白自己所言,是毛主席把《七律·到韶山》的诗稿拿到饭桌上念了,请大家提意见。
于是梅白就提议改“哭”为“咒”,因此梅白就成了毛主席的“一字之师”。也有人说应该是“半字之师”,因为“哭”和“咒”这两个字的上半部分,其实是一样的。
但是这个说法也有人表示怀疑,因为毛主席当年的警卫说,毛主席在船上写下这首诗,后来扔掉的草稿纸上写的就是“咒”字。
梅白在八十年代中期很红,出了很多和毛主席相关的回忆录。所以他是毛主席“一字之师”的说法,在当时还是很有市场的。
毛主席的第二个“一字之师”,就是罗元贞了。之前我们讲过这个罗教授,他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留学日本的学者,三十年代日据时期,他在北大当过日语教授。
罗元贞说自己曾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看到毛主席的“长征诗”,并发现里面“金沙浪拍云崖暖”一句存在“犯复”的问题。因此他趁着过元旦写拜年信的机会,建议毛主席改“浪拍”为“水拍”。
毛主席接受了罗元贞的意见,不但给他回了信,还在一九五七年出版诗集时,将此事写进了书里,称他为“一个不认识的朋友”。
罗元贞一高兴就写了两首诗来说这件事,还找了一个相框把毛主席回信悬挂在自家客厅的墙上,并告诉儿女,要把这封信当“传家宝”。
不过罗元贞因为过去在汪伪任职,解放后出了一些“政治问题”,所以一直有人质疑他怎么可能在一九五七年以前看到毛主席的诗词。
质疑者认为罗元贞的说法,存在两个问题:
其一,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一九五七年前看到《七律·长征》;其二,就算他看到了,发现了错误,也不敢给毛主席写信,并且写了也不一定寄得进中南海。
罗元贞说,他是在一九四八年或一九四九年,于一位朋友手上看到的《七律·长征》手稿,因此看到了诗歌存在“犯复”的问题。
至于写信的事,罗元贞的确是写了,毛主席也的确是回了。要不然,毛主席为什么要在他的诗词里加上那一句:“浪拍:改水拍,这是一位不相识的朋友建议如此改的。”
结语
中国人特别爱面子,在生活里如果偶然犯了个错,最忌讳别人“当众指出”。但是毛主席并不避讳别人的指正,他曾经说过:“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做人就应该坦诚,面对自己的知识盲区,应做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写错了,别人指出来了,改了不就对了嘛。
中国先贤提倡治学严谨,不耻下问。不能因为别人的学识和地位不如你,就轻视他。因此不管是复旦的学生、江苏的小学校长,或者是某地的教授,都可以给毛主席提建议和意见。
大家也不用质疑罗元贞怎么可以和毛主席通信了,既然江苏的小学校长都可以写信,他一个山西大学教授自然也可以给毛主席写信。
这件事情也告诉我们,做人只要“胆子大”,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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