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马茂松
在一次友人的邀约中,我有幸参观万家古宅,在旗杆墙门内发现了一个搁置于宅子桁梁上面的旧车盘。
它静静地矗立,如同一位历尽风雨的长者,在我们面前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唤醒了我尘封已久的少年记忆。
那些年的景象仿佛跃然眼前,耳畔萦绕着吱吱呀呀的牛车盘转动声,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一份难以言表的感动,促使我提起笔,回味起20世纪70年代初在生产队从事牛车盘提水工作的那段时光。
在南方水稻灌溉的历史中,牛车盘作为主要的运水工具,是江南水乡的一大特色农具。
木制水车的历史可追溯至1700多年前,据传由东汉时期的毕岚发明,经诸葛亮改良后在蜀国广为应用,因此有些地方又称其为“孔明车”。
另有一说,认为是三国时期魏国的巧匠马钧对其进行了革新,创造了用于农业灌溉的水车。
古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改进,最终孕育出了牛车盘。
牛车盘利用牛的力量,通过水车木槽内的车骨转动,带动车板卷水,将河水提升至岸边,在农村它属于大型的农耕工具。
据史书记载,牛车盘提水技术在唐代就已经存在。
在水乡,安装牛车盘也算得上是一个技术活,一般是农村的智者才有资格上岗。
在安装牛车盘之前,需先平整一块圆形场地,中央挖一圆洞,竖立一根坚硬的木轴。
牛车盘就安装在这根轴上,周围两米左右的圆形区域设有类似牙齿的木质齿轮,由一根木制横轴连接。
横轴上同样配备了一个木质齿轮,直径约半米。
对于组装者来说,安装牛车盘并非易事。
如果安装不当,可能导致“车骨木链”破裂,甚至发生“车链倒场”的状况。
角度不正则会使车链偏斜,磨损车板。
调节水车吃水深浅时,过高则刮水不足,容易损坏车盘;过低则牛拉起来吃力,车板有漂浮感,同样会对车骨造成损害。
只有技艺高超的老农才能确保牛车盘一旦启动,就能顺畅旋转,带动龙骨水车的车骨和车板,河水随之“咿呀”作响,流入田野。
我家附近有一个我们生产队的牛车盘,被村民们亲切地称为“八分池”车盘头。
它的场地略小于一般牛车盘,约十余平方米,可能是为了节省耕地。
旁边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桕树,弯曲的树干斜伸入河中,树干上堆叠着椭圆形的毛毛虫卵壳,让人望而生畏。
枝叶繁茂,为车盘头提供了大片阴凉,即使在炎炎夏日,这里也是凉风习习。
农忙时节,特别是在酷暑的夏收夏种期间,这里成为农民们最爱的避暑之地。
由于牛车盘地势较高,水能流向低洼的水田,四周通风,是夏收夏种时绝佳的纳凉之处。
社员们劳作间隙,常在此稍作休息,这也是牛车盘场地为村民带来的另一大便利。
1971年初春,我15岁,生产队分配我家负责“八分池”牛车盘的提水任务。
春耕前夕,老农们精心装好了牛车盘交给我们。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系好牛轭,大声吆喝着驱赶水牛开始工作。
随着牛的行走,河水“哗啦啦”地涌入水田,我坐在一旁监督,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神仙般的满足感。
然而,随着水位的逐渐降低,我试图独自调整水车的吃水深度,结果不慎跌入水中,成了落汤鸡。
父亲见状,对我一番责备。我这才意识到看似简单的操作其实并不简单。
自那以后,我拜父亲为师,逐渐学会了基本的操作技巧。
在农村,那里多数时候还要看天吃饭。那天日子天公不作美,风不调雨不顺。
姚江干涸,四明湖水库限制放水,水源减少,蒸发量大,我们一家人不分昼夜地等待上游的来水,一旦有点水积聚了,立刻牵牛提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八月中下旬,老天终于怜悯,下了一场大雨,滋润了四明湖、姚江,也滋润了晚稻田。
我也终于得以解脱,安心准备九月一号开学读书。
如今回忆起那段时光,使用牛车盘提水需要对牛进行巧妙的引导:让其围着车盘绕圈行走,拉动水车运转。
有些聪明的耕牛需要经验丰富的牛倌灵活应对。
当牛偷懒时,可用嘴巴大声吼叫一声,也可以抖动竹梢让其发出声音驱赶或轻打牛的臀部;若想无人看管它,就要给牛戴上竹制的眼罩,使它感觉不到旁边到底有没有监管它的人,让其乖乖地绕着牛车盘走动,以保证提水工作的顺利进行。
随着社会的发展,电力逐渐取代了畜力,如今的年轻人已无法想象牛车盘的模样,乡村里甚至连耕牛都鲜有见到。
然而,那个牛车盘,那段独特的乡村风景,以及少年时代的辛酸往事,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长廊中,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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