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初,左权女儿左太北趁着寒假,回到北京探望两年未见的伯伯彭德怀。此时的彭德怀已经搬进了吴家花园,再加上不断遭受的冲击,彭德怀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可一见到左太北,彭德怀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
那一段时间,左太北经常陪着彭德怀散步,聊天。由于这次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彭德怀和左太北谈了许多大事。尤其关于父亲左权的牺牲,左太北第一次从彭伯伯的口中了解到详细的经过。
从1942年开始,日军就将目光转向了太行山,还专门派出“挺进队”刺杀八路军的首脑。几次行动失败后,引起了彭德怀的注意,他立即指示八路军总部开始转移。
由于机关庞大,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估计不足,炊事员生火做饭引来了日军的狂轰滥炸,彭德怀立即下令按指定方向突围。
为了谁留下,左权和彭德怀争执了半天,最终左权发了脾气,彭德怀才同意先走,留左权在那里指挥大部队。当时左权带着机要科的同志到了十字岭,好多小姑娘没有打过仗,在敌人的轰炸下,根本爬不上去山,左权就挨个把她们拽上去。
眼看着几千人就要脱离险境,一颗炮弹突然袭来,左权高喊让大家卧倒。同志们脱险了,左权却倒下了……
左权牺牲之后,彭德怀亲自指定特务团组成暗杀队,经过严格训练之后,秘密接近“挺进队”搞暗杀,一度引起了日军的恐慌,最后不得不解散“挺进队”。
“你爸爸是学军事的,他能不知道敌人打炮的规律?可你爸爸为什么不躲避?他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同志们啊!”彭德怀低沉地说道,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假期即将结束,左太北将要返回哈军工。临走前,彭德怀拿出20元钱交给她,说是这些年为她保存的烈士子女抚养费,同时叮嘱她:
“以后别来找我了,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我了。”
当时左太北并不太明白彭伯伯的意思,直到返校之后,她才意识到彭伯伯的处境多么艰难。
开学不久,指导员找到左太北,说有首长要找她谈话。当左太北跟着指导员来到办公室,才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首长是学院政委谢有法中将。
为了不让左太北紧张,谢有法先拉起了家常,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话锋一转,谢有法问左太北寒假都去了哪里,住在哪里,是不是和彭德怀在一起。
尽管谢有法的神情严肃,但语气还是缓和的,说她作为左权烈士的女儿,院领导都很关心她,希望她能够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再去见彭德怀了。
左太北默默地点了点头,谢有法也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一连几天,左太北都心神不宁。深夜,左太北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回想起在彭伯伯身边的时光,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相比于自己的父亲左权,左太北从彭德怀那里得到的父爱反而更多。左太北出生的时候,父亲还在前线,彭德怀听到左太北的哭声后,第一时间赶去看望,还为她取了“太北”这个名字。
一个星期之后,左权将妻女接到了八路军总部共同生活,可这样的时光也仅仅维持了三个月。百团大战开始后,左权日夜工作,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无暇照顾妻女。
因此,左权的妻子刘志兰又带着小太北回了延安。
左权牺牲的时候,左太北不过只有两岁,因此对父亲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后来彭德怀回延安之后,由于刘志兰工作忙,彭德怀夫妇就主动承担起接送小太北的任务。从彭德怀的身上,左太北重新找回了父爱。
新中国成立之后,彭德怀依旧关心着刘志兰一家的生活。1957年刘志兰一家要迁居包头,但左太北当时还在北京上学,刘志兰就想让左太北住校,并托彭德怀的妻子浦安修照顾。
“住么子校,让太北搬过来住。”刘志兰还没说完,彭德怀就开口打断了她。为了让左太北住进来,彭德怀专门从书房里硬隔出一间房子,让侄女彭钢搬进去,左太北则住在彭钢的房间里。
也正是这一段时期,让左太北认识到一个不一样的彭德怀。
在世人眼中,彭德怀严肃、厉害、爱骂人,可左太北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在家里,彭德怀从来不大声说话,对浦安修也是百依百顺,整个家里都是非常温馨而和谐的。
刚进中南海的时候,左太北非常喜欢彭德怀洗手间里的大澡盆,经常关起门来慢悠悠地洗澡,好不自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工作人员提醒她,洗澡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多次影响到彭德怀上厕所。
左太北听到后心中一惊,再也不敢去泡澡。
有的时候,彭德怀出国会给家里的孩子带一些稀罕东西,每次一回来都让左太北先挑,还会给左太北多带一些。这样的举动引起了侄女彭钢的不满,彭德怀就批评她:
“她比你小,父亲早牺牲了,而且你姓彭,她姓左,你不知道谦让吗?”
彭德怀对左太北百般呵护,但并不意味着纵容。有的时候,左太北不吃早饭就去上学,彭德怀发现后就会批评她。左太北吃饭有挑食的毛病,彭德怀留意到之后,也会批评她。
彭德怀的办公室有一台电视机,左太北做完功课之后,经常溜进去看电视。彭德怀看到之后,就催促她回去继续读书,还拿她父亲学习的例子来激励她。彭德怀在院子里开了一块地种菜,只要他下地干活,总会要求左太北帮他浇水。
中学毕业之后,左太北想上哈军工,老师建议她去看看陈赓。当时陈赓正因为生病躺在床上,一听说左太北来了,还要上哈军工,当即高兴地说:
“必须收你,你父亲是打仗的,你也要学科学保卫国家。”
有了陈赓担保,左太北高兴地跑到吴家花园,告诉彭伯伯这个好消息。彭德怀先对左太北表示了祝贺,之后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你不一定上哈军工,我总觉得那个大学贵族气太重,条件太优越了。北京不是有很多好的大学吗?”
但当时左太北和所有人一样,向往着那所著名的军事科技学府。到了那里,左太北被分到最尖端的导弹系,而且是无线电专业。自此,左太北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彭德怀的身边,临行前彭德怀在左太北的日记本上题了一句话:
送给
太北 希望你永远青年
等左太北再回北京看望彭伯伯的时候,已经两年过去。左太北也没想到,这会成为她和彭伯伯的最后一次见面。
1965年大学毕业之后,左太北先后在国家经委、计委、航空航天部等单位工作。每每回想起左权和彭德怀,左太北总会动情地说:
“我有两个非常好的爸爸,都是非常伟大的人。我父亲在抗日战争中为民族牺牲,彭德怀非常伟大,钢筋铁骨。我都跟他们生活过,都是我的亲人,他们是我一生的骄傲,我将永远怀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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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滕叙衮著. 风雨彭门 彭德怀家风·家事.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6.02.
[5]郭战平,赵曦主编. 真情见证 开国领袖的亲情家事. 南京:凤凰出版社, 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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