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一卷：行道
第一章 乐山居处
初冬时节的终南山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轻雪之中，再加上云雾缭绕，更加显得山景无比苍茫。
红墙灰瓦的庵堂，安静地笼罩在薄雪轻纱之中，当院子里硕大的铜钟被一声声敲响，薄纱似的雪马上像被抖落了，祖庵在雪中更显清晰。
原本只有两间庵堂的重阳祖庵已是今非昔比，高高耸起的朱红色山门，排列整齐的松柏树，一路青砖漫地，引人渐渐步入宽阔的院落。
院中最前面的是灵官殿，向后依次是祖师殿、玉皇殿，殿殿相连，屋宇相接。屋檐巍峨高耸，室内雕梁画栋，殿内香烟袅袅，为祖庵增添了庄严、神秘的气息。
听着钟声渐歇，正在庵堂打坐的邱处机耳边逐渐清静下来，清静得好像可以听见屋檐的雪飘落的声音。
他喜欢这份清静，他以为他可以永远这样在祖庵打坐、清修，在这马钰师兄呕尽心血也要建起的殿中，在这师父最终入土为安的地方，在这师父为追寻得道、投身入墓的地方。
经历了将近半世的追寻之后，他终于在这里获得了安宁，他以为这里就会是他身体和心灵最终的归宿。
直到一串清脆的马铃声自远而近地在山间响起。铃声清脆，伴随着杂乱急促的马蹄声，以及低沉有力的斥喝声。
声音离祖庵还很远，不过对于邱处机来说却已经清晰可闻。听着那声音，想着将要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消息，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缓缓收回心神，抬起头看向门外依稀有些雪花的院落。
几棵松树在那里笔直地站立着，静享安宁，只是这份安宁，他想，或许将与他无缘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门外走过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到门口轻叩门环，一面轻声叫道： “师父，大成又派人来请您了！”
说话的正是尹志平，他已是身材修长、面目俊秀的青年道士模样，比之前更显沉稳。修行将近十年，如今在这终南祖庵中，尹志平道风肃穆、规仪明晰，已经被师兄弟们称为表率，邱处机更将他视为最得意的亲传弟子之一。
“请进来吧。”邱处机沉声答道。
经历了磻溪六年、龙门七载之后，邱处机最终刹那得道，悟透世情，之后就应马钰师兄的两个弟子--李子和、李大乘之邀来到重阳祖庵，主持这一全真重观。几年下来，他终于将重阳祖庵修建成现在的规模，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知名道观。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胖一瘦两名军士随着尹志平走了进来。
那个胖军士名叫罗七，之前早已经来过两次，瘦军士之前却没来过，不知道是不是杜大成特意派出来的游说高手或者谋士。
两个人进得门来，一见到邱处机，马上都极其恭敬地跪倒在地，说道： “拜见邱道长！”
“这么重的礼节！”看着两个人毕恭毕敬的样子，邱处机心想， “想必是杜大成的嘱咐！”想起杜大成少年时的顽皮，再想象一下他在这些军士面前装出威风的样子，他不由微微一笑，大成原本就不是我道门中人，现在也算是适得其所。
“起来吧。”邱处机缓缓说道。
看那两个军士神情疲惫，此时兀自强打精神，邱处机就向尹志平挥挥手。尹志平连忙伸手要将两个军士扶起，想把他们让到旁边的座椅上，谁知道那两个军士却只是长跪不起。
罗七说道： “杜将军说了，道长如果还不答应我们，就让我们跪着不要起来，一直跪到道长答应了为止！”
旁边的瘦军士没有说话，只是急切地点头表示赞同，恳求的目光望向邱处机。
“哦？”邱处机微微一笑，旁边的尹志平也不由笑了，说道： “大成还是这样无赖？”
“杜将军倒不是无赖，只是这次实在是军情紧急，他如果不是实在无法可施，也绝不会这样三番五次地命令我们前来请道长帮忙！”罗七说道。
罗七很明白，之前两次自己都无功而返，这次如果再请不到这位杜将军最看重的邱道长，他可真要担心脑袋搬家了。
“不是我师父不帮忙，”听罗七言辞诚恳，再看邱处机低头沉吟，深感为难的样子，尹志平不由说道， “我们都是出家修行的人，你们现在是接受朝廷命令去与敌争斗，必然多有杀伐，让我们这些出家人跟去，让我们如何自处？真不知道你们杜将军是怎么想的，别说师父不会答应跟你们前去，即便是我也不会跟着去的！”
“道长说的当然都是道理！不过我们本来就是当兵的，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之前我们也跟随杜将军打过不少硬仗，从来都不曾见他为难，一向都是接了命令就带着我们去勇猛冲杀，从来也不像这次这样犹豫，甚至还要请别人帮忙！”罗七斟酌着词句说道： “这次我不知道杜将军到底是怎么了，自打收到命令之后，他一直左右为难，迟迟都不下令出征。眼看着军令一道又一道的发下来，杜将军却只是按兵不动！”
“这却是为什么？”听到这儿，邱处机不由问道。
自打那次前去凤翔府见证杜大成婚礼之后，邱处机已有几年时间不见杜大成了，印象中仍然是杜大成在龙门山时那目光灼灼，仿佛一头豹子迫不及待冲下山去拼杀的样子。
“我们也不明究竟，只是看杜将军为难了好长时间，到后来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也是我们欧阳老将军劝说他多次，他才勉强下令出发。只是在出发时一再派人来敦请道长。我们想杜将军平时杀伐决断从来不曾这样为难，这次来请道长一定是大有难处！所以还请道长随我们前去，也好解杜将军的燃眉之急！”罗七言辞十分恳切。
邱处机听罗七说得凝重，不由问道： “你说你们杜将军一向杀伐决断从不为难，现在又有什么难题？我是出家人，一向乐生恶杀，怎么能到军营中看你们极尽杀戮之事！杜大成一定知道我门好生恶杀的道理，为什么却偏偏要来请我？”
说到这里，邱处机不由站起身，来回在殿中走动着，沉吟着说道： “如今纷争不断，百姓涂炭，我自知力量绵薄，虽怀济世之心，却终难以挽救世人性命！人各有命，大成原本就不是道门中人，他做他的官，我修我的道，我不会以我道门之规强求他，他怎么却要我去和他一样做那杀伐之事？”说到此，邱处机不由声调激昂起来，只是当着杜大成手下军士的面说话还留有几分余地。
天生天杀，原本无心私爱，如今天下并不太平，以我绵薄之力无力挽救，却也不能以道门之身去涉入这天下杀伐之事。
听着师父声调激昂，尹志平连忙示意两个军士赶紧退下： “二位还是请回吧！你们杜将军虽然出自我门，不过我师父早已不把他当作门中弟子，二位赶紧回去复命吧！”
两个军士却仍然只是长跪不起，罗七显然说得有些词穷，此时就皱眉努嘴地看着旁边的瘦军士，示意他也劝说一番，免得二人再次无功而返。
瘦军士却好像被邱处机的气势震慑住了，此时只是闷闷地低头沉思。
尹志平上前扶他们起来，二人却仍然跪着不起，尹志平看他们的倔强劲儿，倒实在是杜大成调教出来的一副顽固到底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任由他们跪着去。
过了好久，瘦军士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邱处机说道： “我虽然没有修过道，不过听了道长这番教诲却有些受益。道长说得很是，就是我们这些普通军士，哪一个不是爷生父母养的，又有哪一个愿意抛妻弃子去和别人争斗，甚至，或许出去一次就会把性命丢在战场上？”说到这里，他似乎眼中含泪， “只是道长也知道，我们生逢乱世，如果不以武力胜人，又怎么能够自保？杜将军虽然手握生杀大权，不过却也是身不由己，每次下令拼杀都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
“好一个迫不得已！”邱处机轻声地发狠说道。
“道长身在空山，心如止水，爱生恶杀自然容易做到！”瘦军士终于显出能言善辩的样子，鼓动两片薄薄的嘴唇，眼睛滴溜溜乱转，仔细观察着邱处机的反应，继续说道： “我跟随杜将军时间长，经常听将军谈起道长，将军对道长的修行、武功都是赞不绝口，那是佩服得不得了，我看他对道长几乎就是奉若神明一般！我想，这次如果能请到道长为杜将军出谋划策，那必然能打一场大胜仗！到那时，别说杜将军有封赏，就是我们这些士兵，也总会得到不少赏赐呢！这可不都是托了道长的福？到那时自然会人人都称念道长的好处，从此天下扬名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瘦军士偷眼看向邱处机，邱处机却只是沉静地听他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来到底是喜悦还是生气。
瘦军士看吹捧对邱处机没起作用，不由轻轻皱下眉头，思索片刻终于在心里发了个狠，马上就冷下脸来说道： “我之前没有见过道长，只闻大名却从来没缘见面，原来我想着，杜将军看重的人必定能够带我们建功立业，不过这次见了却实在是大失所望！”
说到这里，瘦军士脸上不由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来： “所以我看啊，实在是我们杜将军毕竟还是年纪小，终究不能真正识得高人，白白把道长当作神明一般恭敬，殊不知，道长的修行也不过如此！”
（未完待续，欢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