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8月,天津市大邱庄企业集团总公司原董事长、党委书记禹作敏,在接受了对他犯罪事实的认定和判决之后,说了一句话:“唉,没想到,自己奋斗一辈子,成了一个反面典型了!”
这句话,一半是对司法机关的认可,一半是对自己半生功业的感叹。
想必旁人了解禹作敏的一生后,更能体会禹作敏这句感叹的背后意味,但随后发生的事情更加令人唏嘘。
六年之后,10月3日,隐在角落的一条消息又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原大邱庄集团董事长禹作敏因病离世,享年63岁。”
那么在禹作敏死后,他的五个子女又身归何处呢?是否还在大邱庄任职呢?
大邱庄的经济腾飞
禹作敏,1930年出生在一个世代农耕的家庭。禹家兄弟四人,禹作敏排行第三,在天津市静海县大邱庄长大,只上过“冬三月,春三月,加起来不过六个月”的学。
即便文化不高,但禹作敏在大邱庄也称得上是一位秀才了。
1958年,18岁的禹作敏就当上了公社的工业科会计,后来又调回大队当主管会计。
1964年,禹作敏升为大邱庄副支部书记。四清运动期间,禹作敏险些被清除出党。
运动年代,禹作敏深受红色文化的熏染,梦想着能为社会主义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力量。
只是苦于计划经济的桎梏,禹作敏一直没有施展才华的舞台,但凭借着能说会道、四处逢源的本事,禹作敏还是于1974年当上了大邱庄的党委书记。
改革开放之前,全国农村都是一片萧条,天津虽是一海滨城市,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多少年来,在天津静海县内广为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土坯房,穷光光;盐碱地,白茫茫;喝苦水,吃菜帮。宁吃三年糠,有女不嫁大邱庄。”
歌谣是朴素的,同时也是底层群众的心里呼声,最能反映农村经济的客观事实。如果说歌谣仅仅是一面之词,那大邱庄还有一则人尽皆知的笑话,也能增添大邱庄贫穷的砝码:大邱庄用砖头砸死人,到法院会被判无罪,当场释放。
因为,在大邱庄,除了胶泥土之外,绝对找不出一块砖头。
面对大邱庄的亟需解救的贫穷,禹作敏也搞过学大寨、写新诗、唱二簧。可这些弯弯绕、花花脸都不是合适的药方。
尝试过几次失败后,禹作敏认为:光靠农业不能发财致富,搞改革必须破两纲(以阶级斗争为纲,搞得人心慌;以生产粮食为纲,搞得穷当当。不破纲,缸里装,破了两纲,才有大邱庄。
于是,禹作敏搞起了农工结合的路子,走了一条小地主兼资本家的双重路。以农牧业扎根,经商保家,工业发财。
千万别小看农民的“土智慧”,禹作敏的嘴里经常会有金句,在阐释他的想法时,禹作敏就曾说道:“左了穷,穷了左;左了准穷,穷了准左。”
农民除了“土幽默”,还说干就干,禹作敏也不愿意做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他起步是从经营一个冷轧带钢厂起家,几间破泥瓦房,几台国营大厂拆剩下的旧机器就是禹作敏的最初家当。
有了机器还不够,禹作敏还高薪聘用了几名市里退休的老工人来担任技术指导。
冷轧带钢厂干了五年,成了年纯上缴收入200万的支柱单位,走工业致富的路子有了成效。
一个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禹作敏又加快建立了电器开关、高频制管厂等一系列工业,也都带来了正面的经济效益。
别人问他成功经验是什么,禹作敏会说:“目标要清除,胆子要够大。第一年要小赚,第二年要大赚,第三年要稳赚。以后不能赚,就根据市场行情,迅速转产,这叫船小好掉头。”
村民们在工厂工作,赚来了钱,光在其他地方消费可不行。
禹作敏想的是,在大邱庄挣钱,在大邱庄花钱。这个时候,他又来了句“土幽默”:“能挣钱,会花钱,才是两个文明。挣是物质文明,花是精神文明,有一个不文明就不是真水平。”
所以,禹作敏在大邱庄村口投资了5000万元,建造了一条长400米、宽28米的消费娱乐一条街——“香港一条街”。
这条街上时装公司、金银珠宝店、精品屋、文化用品、美术摄影、舞厅、美容院、卡拉ok厅、茶楼酒家,应有尽有,成了方圆几十里的高档消费游览娱乐中心。
1992年,根据大邱庄官方出局的经济发展报告,大邱庄所创造的非农产值收入高达40亿人民币,成为全国首富村,外界更是将“中华第一村”的名头颁给了大邱庄。
作为一把手的禹作敏,更是坐上了奔驰豪华型SL600防弹车的村书记。
大邱庄的“土皇帝”
有人说,当今中国社会是人民素质的水平比不上经济发展的水平。
禹作敏利用各种办法,让大邱庄摆脱了贫穷,走向了富裕,可是金钱也在一步步腐蚀禹作敏的思想,而这他全然未知。
有一次,禹作敏发烧生病,住进了天津一家大医院的高干病房。病很小,但禹作敏的派头很大,打的是特殊针、吃的是进口药、抽的是高级烟。烧退了之后,想吃饭,就由女秘书从外面买来黄里透红的大螃蟹。
旁边的老干部看不过去,就问了句:“你是哪里的暴发户?”
禹作敏说:“大邱庄的党委书记,农工商联合公司总经理。”老干部又说了句:“你可真像个土皇帝,不对,土皇帝都没你排面大。”
简简单单的一则小故事,就能看出禹作敏好面子、排场大的作风。
另外,中国自古有“一人得到,全家升天”的说法,禹作敏还将其长子禹绍国任命为公司副总经理,二儿子禹绍政也是他潜在的接班人,这不就是典型的家族管理模式吗?
不过,禹作敏也为自己的猖狂行为付出了代价,后来发生的一件刑事案件,直接决定了禹作敏的命运。
1992年下半年,大邱庄农工商联合总公司下属的一家公司经理病故。
总公司就对其账目进行清理,过程中怀疑有贪腐行为,便对其业务员进行提审。提审中出现了暴力殴打致死的情况,于12月14日凌晨致死。
在此之前,大邱庄就曾发生过打人致死案件。那一次是禹家和吴家两家人不和,发生群殴,造成一人死亡。
事后,交由检察院、法院审理,禹作敏家族中有人被判刑入狱。这次又闹出了人命,上级领导特别重视。
为此,找来了禹作敏进行调查、谈话。天津市有关部门还将具体情况一一上报,得到的批文是:“依法办事”。
后面还附带了说明:“大邱庄经济改革的经验是需要学习和推广的,但发生在大邱庄的违法行为照样要受到法律制裁。”
这条批文就如同一柄削铁如泥的尚方宝剑,暗示了上级的态度。
2月16日,禹作敏得悉这一情况后,随即给市委负责人写信,表示服从、配合,但又节外生枝写了句:“我不懂法,群众更不懂法。请你对破案人员说,要以法办事……防止恶行事件发生,否则我不负责。”
打人致死的一共有四名嫌疑犯,他们隐蔽在大邱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企图侥幸逃生。然而,上级政府这次是动真格的,不是“过家家”般敷衍了事。
武警部队在大邱庄内外设立了五道封锁线:第一道是在庄外公路设路卡、路障;第二道是在大门口,进出庄口设岗卡;其余三道设在庄内。同时,禹作敏宣布总公司所属各部门停产一个月,照发工资,全部投入到“封庄”任务。
大邱庄封庄的事情,就连远在天边的香港都开始关注。
香港《信报》3月即讲:西半球的美国,有联邦人员在与邪教组织武装对峙;东半球的中国,中国首富的大邱庄,也闹出了武警封庄的新闻。
最终,四名嫌疑人被顺利抓获,禹作敏也因窝藏罪、妨碍公务罪、行贿罪被逮捕归案。
关于禹作敏如何被拘留的经过说法不一,有说的是借一位新领导开会之名,请禹作敏出来,于路上一个僻静处无声拘捕,还有人说是在高速公路上被带走。
随后,法院判处了禹作敏有期徒刑20年,二儿子禹绍政10年。
1999年,禹作敏因多器官衰竭,在天和医院离世。禹作敏生前共有五个子女,二子三女。
长子禹绍国在禹家出事后,名声也被波及,不再适合担任领导职务,遂去天津从商。二子禹绍政出狱后,和母亲一起投奔大哥,在“天津服装一条街”经营着一家店铺。
禹作敏的长女则成为了联姻的牺牲品,嫁给了大邱庄津美集团的总经理赵书忠,余下的两个女儿早早嫁人,很少参与公司业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总之,禹作敏的五个子女,都离开了大邱庄这个伤心地,很少回来。禹作敏死后,进行了火化,骨灰运回了大邱庄,安葬在禹家的祖坟旁边。
如今多年过去,由于无人打理,坟墓旁边杂草丛生,很是萧瑟。只能说禹作敏英明一世,到头来也是空欢喜一场。
结语:
纵观禹作敏的一生,可以总结为两个“典型”。
一是经受住了中国农村“左”的错误时期贫穷的考验,进而成为改革开放中率先致富带头人的先进典型;二是成为了富裕之后,没能经受住改革发展的考验,腐败堕落的典型。
对于禹作敏这样的农村干部,不用或者把他“管死”,不符合党和人民的利益,但用而撒手不管,就会走上歪路、邪路。
实践证明,越是有较强能力、越是取得大成就、越是出了名的党员干部,越要套上监督的枷锁,这样才能稳步发展。
参考资料
《禹作敏的悲剧》 百年潮 2009年第1期
《是是非非禹作敏》 冯景元
《警惕权力与金钱的蜕变—禹作敏由劳模到罪犯的启示》 党建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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