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从来就不缺乏英雄人物,有些英雄为世人所熟知,从而名扬四海,而有些英雄却因为种种原因,默默无闻。
中国吉林的郭化戴家就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群体,他们全家50多位成年男丁,除了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外,其余均奔赴抗日前线,最终全部壮烈牺牲。
这既是戴家人的悲剧,又是他们的光荣。
然而,在建国后,当戴家的寡妇们带着戴氏孤儿找到相关部门希望能给戴家牺牲的50多位男丁评上烈士时,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戴家人非但没有被评上烈士,还被定为了“地主”,受到了非常不公正的对待。
就这样,戴家的后人们开始了漫长的证明之路。
而这条路,他们走了整整73年。
那么,这到底是一段怎样的往事?这期间又经历了多少曲折与泪水呢?
郭化烈士陵园
一、豪门望族
戴家人祖籍山东省莱州府,清末时,他们家跟随着族人一起闯关东,有一支就来到了吉林省的郭化县。
戴家人凭借着吃苦耐劳的精神,不断打拼,终于在郭化县扎下了脚跟,并且不断壮大,成为了名盛一时的郭化戴家。
至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时,戴家已经是拥有6000多亩土地、300多间店铺、100多间粮仓的大户了。当时的戴家还经营了一家大型牧场,饲养有非常多的牛羊,甚至还有梅花鹿。当时家族的掌门人名叫戴万龄。
戴万龄虽然是这一庞大家业的实际拥有者,但是他也有自己说不出的心酸。
因为当时东北匪患严重,像戴家这样的大户自然是土匪们的第一选择。自他当家以来,戴家先后被土匪洗劫了四次之多。
为此,戴万龄也先后改了四次名,最后定为万龄,希望家族能扛过这些灾祸,万年昌盛。
除了改名之外,戴万龄也在抵御土匪方面下了很多苦功夫。
比如他专门组建了一支300多人的民团,拥枪百余支;他所居住的戴家大院四周也修建了高达3米的围墙,四角均有炮台,由炮手日夜待命。
但是,这些措施仅限于对付土匪。戴万龄对周围的乡亲们都是非常友善的,每当荒年,他总是大开粮仓,赈济灾民。
有一次,戴家大院门口来了四个逃荒的老人,戴万龄更是将他们请了进来,一直把他们养到了去世,之后还为他们修了坟墓。
因此,戴万龄也被当地百姓盛赞为“戴大善人”。
戴万龄除了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外,他也非常重视教育,对自己的子孙要求非常严格,不光禁烟、禁赌,甚至连酒都禁。
有一次,他的小儿子戴克政偷偷喝了两口酒,就被他连抽了六个大耳光。然后,他把自己所有的儿子都叫过来,告诫他们说:“酒都是粮食酿的,现在很多人连饭都没得吃,你们却有酒喝?这对吗?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不喝酒,可以省出多少粮食你们知道吗?这些粮食又能养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在父亲的质问下,孩子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从此以后,戴家人甚至都不敢再提“酒”字。
除此之外,戴万龄还对孩子们给予了厚望,他总是给孩子们讲杨家将、岳飞、包公等历史名人的故事,并且告诉孩子们:“作为男人,要么像杨家将、岳飞那样保家卫国,要么像包公那样造福一方!”
在戴万龄这样的教育之下,戴家的男丁们一个个都从小习武学政,打算将来报效国家。
戴万龄
二、戴家军
1931年9月18日,日寇发动了震惊世界的“九一八事变”,东三省沦陷。
为了给后续的全面侵华战争做准备,日寇开始大修铁路,其中有一段就通过郭化县。
戴万龄得知后,凭借着他在郭化的威望,组织起当地居民大力反对日寇的铁路通过郭化。
但是,戴万龄此举遭受了日寇的疯狂报复,他们家所经营的300多间店铺在日寇的盘剥下全部倒闭,牧场中的牛羊、梅花鹿也全部被日寇抢光,一百多间粮仓也被日寇侵占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一部分是戴家人组织当地居民们连夜搬运,藏进了戴家大院的地下室里,这才躲过了一劫。
就这样,戴家人在日寇的统治下,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段时间,直到1932年2月18日,一个神秘人物找到了他们。
这一神秘人物名叫王德林,他是原东北军中的一位营长,早年间进山剿匪时曾救过戴万龄一命,所以二人拜了把子。
“九一八事变”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落入日寇之手,却不能抵抗。
于是,王德林毅然脱离了部队,然后拉起了一支义军,名为“救国军”。
而他拉起义军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戴万龄。
王德林虽然是一位军官,但是他早年也曾经混迹于绿林,所以说话也很直白,他一见到戴万龄,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戴大哥,小鬼子现在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你难道就看着自己的土地白给外人?姥姥的,老子要跟他干到底!现在兄弟我已经拉起一伙人了,但是粮饷不太够,不知道你能不能资助一点?”
戴万龄是大户人家出身,比较有文化,于是回答道:“贤弟,为兄早有此意,今愿倾家荡产,以助军资!”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
戴万龄不光是把自己的所有家产都拿来出来送给了“救国军”,更是亲力亲为,带着戴家上下50多名成年男丁(除了一位70多岁的老人),以及自己之前组建的那支民团,一起投入了军旅当中。他们组建成了“救国军”郭化县乡团大队,乡亲们也将这支部队称为“戴家军”,戴万龄亲任大队长。
1932年2月20日,王德林率领“救国军”攻打郭化县城,戴万龄亲率“戴家军”冲锋陷阵,一度攻克郭化县城。
不过后来由于日寇调来飞机、坦克及大批援军,郭化县城未能守住,戴万龄只能带着“戴家军”与“救国军”一起撤退。
在撤退过程中,戴万龄的堂弟戴万生带着后勤部队负责前往戴家大院运输物资,不幸被日寇包围,战至弹尽粮绝,壮烈牺牲。
之后,“戴家军”跟随着“救国军”在东三省境内四处转战,不断地打击日寇,“戴家军”的威名也随之传遍了东三省。
随着“救国军”的不断壮大,战斗力也变得越来越强,日寇逐渐对他们也重视了起来。为了消灭他们,日寇集结起一支机械化部队,一刻不停地对“救国军”围追堵截。
“救国军”的战士们虽然拥有极高的报国热情,但是无奈孤立无援,装备又差,只能节节败退。
1933年1月,王德林带着“救国军”退至中苏边境,打算先撤入苏联,然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但是戴万龄却拒绝了这一计划,他对王德林说:“贤弟,我戴万龄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决不撤到苏联去。你就带着自己的部队走吧,我们‘戴家军’决定以死报国!”
王德林苦劝了戴万龄很长时间,但是戴万龄心意已决,他只好把自己的一挺重机枪交给了戴万龄,然后说道:“戴大哥,这挺重机枪送给你,助你多杀几个小鬼子!咱们兄弟俩来生再见!”
说完,王德林就带着自己的部队撤入了苏联。
王德林
就在王德林率部撤退之后没多久,日寇的部队就压了上来。
看着日寇黑压压的部队,戴万龄毫无惧色,他骑在马背上,振臂高呼:“‘戴家军’的好男儿们!今背水一战,已退无可退,唯有奋勇向前,才有一线生机!冲啊!”
在戴万龄的鼓舞下,“戴家军”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无不以一当十。最终,“戴家军”以死搏生,奇迹般地冲出了包围圈,但是也牺牲了100多人。
三、满门忠烈
之后,“戴家军”为了摆脱日寇的追击,进入了山区打游击。
“戴家军”在山区坚持战斗了好几个月,就在他们即将弹尽粮绝之时,由我党将领周保中所率领的绥宁反日同盟军第五军也转战到了此地,并将追击“戴家军”的日寇一举歼灭。戴万龄遂率部加入了周保中的队伍,正式成为了我党所领导的抗日武装。
在接下里的日子里,戴万龄追随周保中四处转战。由于条件非常艰苦,“戴家军”牺牲也非常严重。
至1936年时,当初跟随着戴万龄出来的300多人已不足百人,剩下的人因此被分散编入了各部队。
1937年的“七七事变”之后,日寇加紧了对东北抗日武装的“围剿”,英勇的东北我军面对日寇的魔爪,死战不屈。在这一年里又有30多名戴氏男儿牺牲,其中就包括戴万龄。
当时,戴万龄已经是67岁高龄,首长考虑到他年事已高,于是让他从事后勤工作。
是年深秋,戴万龄带着三儿子戴克吉率部秘密潜入敌占区筹粮。但是,由于叛徒的出卖,戴万龄不幸被捕。
戴克吉为了救回父亲,率部与敌搏斗,最终与十几位战士一起壮烈牺牲。
日寇在逮捕戴万龄之后,希望他能说出我军主力部队的位置,但是戴万龄一句话都不说。
为此,日寇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67岁高龄的戴万龄受尽折磨,但是依然宁死不屈。
最终,恼羞成怒的日寇将戴万龄关进了狼狗窝中,狼狗发了疯般对戴万龄进行撕咬,67岁的戴老英雄壮烈牺牲!
在戴万龄牺牲后,戴氏子弟立志为族长报仇,更加奋不顾身地投入到对日寇的战斗当中。
戴万龄的小儿子戴克政虽然在儿时由于偷喝酒,受到过父亲严厉的处分,但是他是戴氏子弟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位。
他在1935年加入共产党,之后在战斗当中不断磨砺自己,很快就成长为了一位优秀的指挥员。
1936年,戴克政在抗联五军二师升为连长,1938年6月任三师九团团长。
1938年8月,戴克政率部与敌血战,但是因为寡不敌众,不得不撤退。
戴克政在作战中腿部负伤,为了不拖累战友,他让政委率领部队先走,自己则留下断后。
8月13日,戴克政被日寇团团包围,他与敌战至弹尽粮绝,最终壮烈牺牲。
日寇后来从戴克政的遗体中搜出团长证,凶恶的日寇为了邀功,竟然将他的头砍下,送到了日寇指挥部。
戴克政
据统计,在整个抗日期间,戴家当初出去抗日的50多位男丁全部壮烈牺牲。
戴万龄的六个儿子,四人战死沙场,一人在受伤后牺牲于后方医院,一人牺牲在地下情报战的岗位上,真乃满门忠烈!
四、从“地主”到烈士
虽然戴家子弟全部牺牲在了抗日事业之上,但是戴家在建国后却被定为“地主”,戴家的寡妇与遗孤们在很长时间内受到了非常不公正的对待。
周保中将军作为戴万龄的老上司,为了给戴家人证明,四处奔走,但是由于没有找到遗骨,所以无济于事。
1964年,在周保中将军去世之后,周保中将军的遗孀王一知继续为戴家人奔走,直至1987年去世。
周保中
随着王一知的去世,戴家人的证明之路变得愈发艰难。
戴家后人多年来一直在当初戴家子弟战斗过的地方寻找他们的遗骨,并且找寻当初与戴家子弟并肩作战过的老战士。
直到1995年,戴家后人的坚持不懈终于有了回报。郭化县宣传部的一位负责人听闻了他们的事,立刻找到了他们,并且将戴家人的事迹写成报道,发表在了报纸上。
随着报纸的报道,大家对戴氏男儿的抗战故事也陡然关注起来。于是吉林省政府很快对此事进行了研究,最终将戴万龄的小儿子、抗联五军三师九团团长——戴克政定为烈士。
戴克政烈士之墓
可是,其他戴氏男儿的身份由于缺乏有效证明,还是没有被定为烈士。
戴氏后人继续为此奔波,直到2022年,戴万龄、戴万春、戴万珠、戴万发、戴克俭、戴克吉、戴克志等7人的遗骨相继被找到,他们的名字也最终被刻在了烈士陵园里。
而戴氏的其他人,还是因为缺乏有效证明,仍然未被定为烈士,戴氏后人依然在为此奔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