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份,中共西北局扩大会议在兰州召开,时任西北军区司令员的彭德怀,早早就来到了会场。
新中国刚刚成立,兰州战役也刚刚大胜,不苟言笑的彭老总一路都是微笑着的。
可刚踏进会场,彭老总的脸就黑了下来,手指了指主席台说:“把主席旁边那个‘猪头’给我拿走!”
到底是哪个“猪头”,惹得彭德怀如此生气呢?
彭德怀三撕画像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新疆也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几万新疆人民走上街头庆祝这值得纪念的一天,当时彭德怀也正好在新疆,于是也参加了这次的庆祝游行。
可看着看着,彭德怀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原来是他看到有几个群众抬着他的巨幅画像迎面走来。
彭德怀也迎了上去,挡在了几个人面前,指了指画像说:“这人模样长得也不好看,你们就不要抬着他的画像了吧。”
几个抬着画像的群众一听这话,真的是气得血直往脑门上冲,他们之所以会抬彭德怀的画像,就是打从心底里尊敬他,爱戴他,感激他解放了大西北,能够抬着他的画像,心中是说不出的快活和光荣。
可现在却有个人冲出来说彭德怀太难看,别抬他的画像了。
就在几个人不知作何反应时,彭德怀已经伸手把自己的画像撕了下来,旁边的几个民兵一看,这是有人要闹事搞破坏,赶忙围了上来,要把彭德怀抓走。
彭德怀是又好气又好笑,几个人抬着自己的画像,却又没认出自己来,只好解释说:“同胞们,同志们,你们看,我就是彭德怀,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刚刚还在为彭德怀的画像被撕而感到愤怒,现在却发现撕画像的人就是彭德怀,实在是不解其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彭德怀宽慰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建议,要抬画像可以,抬毛主席的,抬朱总司令的,举象征革命的红旗!”
众人听彭德怀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对彭德怀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现场响起经久不衰的掌声。
这不是彭德怀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画像生气,也不是最后一次。
1949年末,在兰州召开的一次西北局扩大会议上,因为彭德怀的到来,在场的所有代表都激动万分,原本彭德怀也是笑容满面,可才走进会场,他的脸就黑了下来。
彭德怀表情的变化被在场所有代表都看在眼里,但没人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听彭德怀怒吼一声:“快把主席身边的那个‘猪头’给我摘了!”
代表们顺着彭德怀手指的方向望去才明白,彭德怀所说的“猪头”,指的是自己。
彭德怀见没人上前摘画像,接着说道:“我彭德怀吃几碗干饭?我有什么资格跟毛主席还有朱总司令的画像放在一起?我说过多少次,不许挂我的画像,为什么就不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也只能把彭德怀的画像摘掉,彭德怀这才消了气继续参加会议。
那么,彭德怀的画像有资格跟毛主席、朱总司令挂在一起么?太有资格了。
从抗日战争一直打到解放战争,一直是朱德为总司令,彭德怀为副总司令,百团大战也是彭德怀指挥的。
全军乃至全体人民,都觉得彭德怀的画像可以跟毛主席、朱总司令并列,除一人外,那就是彭德怀自己。
除了画像外,彭德怀对拍照也很排斥,最难拍的就是彭老总,这是许多战地记者的共同印象。
每当记者把镜头对准了彭德怀,他都会很快发现,并表示,不应该把镜头对着自己,而是应该多拍拍战士,拍一拍战斗的画面。
彭德怀的想法很简单,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是普通战士,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而自己不过是“躲”在后面指挥。
如果让记者拍了自己的照片刊登出来,这不是抢了战士们的功劳么?
彭德怀的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新中国成立后。
一次,解放军报社想要写一篇关于彭德怀的文章,文中需要插几张彭德怀的近照,可因为彭德怀一直拒绝拍照,所以根本没有现成的照片可以使用。
于是报社联系到了彭德怀的警卫员景希珍,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报社的人觉得景希珍了解彭德怀,一定能对症下药,哄得他愿意拍照,但正因为景希珍了解彭德怀,才更明白这个任务有多困难。
景希珍(中)
彭德怀也很快注意到景希珍一直在摆弄相机,不解其意,问他在做什么?景希珍也只能如实相告,彭德怀在了解后说:
“如果拍照是为了做资料,可以拍,但如果要登报纸,不可以,不要登他,要多登一登群众。”
最终拍照任务还是以失败告终,景希珍也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自己留作纪念。
1950年,美国发动了对朝鲜的袭击,彭德怀临危受命,担任志愿军总司令,奔赴战场。
这时,彭德怀少见地使用了“特权”,乘坐吉普车提前一小时前往朝鲜。
原来,彭德怀明白,这一次的对手是当时世界军事实力第一的美国,中国想要赢下这一战必然会付出巨大的牺牲。
共产党人不怕牺牲,志愿军也不怕牺牲,但每一位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所以彭德怀身先士卒去探探路,第一时间掌握朝鲜的战争情况,尽可能避免牺牲。
整个抗美援朝战争时期,彭德怀都与战士们同进退,一直在一线进行指挥,好几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睡的一张行军床在美军的炮火下都被打成了筛子,但他从未有过一刻想退缩,有这样的将军,战士们如何不爱戴呢?
所以有一位小战士在发现了画报上有一张彭德怀的照片后,便小心翼翼地裁剪了下来,贴在了墙上。
有一次彭德怀来战士们居住的山洞慰问,无意中就看到了墙上自己的画像,他依旧很严肃地告诉战士们,不要挂自己的画像。那位小战士也只能很不舍地把画像撕下,偷偷保存。
党给我的唯一特权,就是带头吃苦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觉得彭德怀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群众和战士们挂他的画像,是崇拜他,尊敬他,为什么要搞得场面如此严肃呢?
因为彭德怀怕的就是别人崇拜他,尊敬他,因为他不想搞个人崇拜,他是这么要求别人的,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彭德怀和毛主席
彭德怀是党内领导中最后一个对毛泽东的称呼从“老毛”改叫“主席”的,并不是因为彭德怀与毛泽东是同乡,于是态度轻慢,而是他不想要搞个人崇拜,让某人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彭德怀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有责任在身的老百姓,如果说他跟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的话,只是他比较会打仗,并不是他本人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彭德怀一再强调,“党给我的唯一特权,就是带头吃苦”。
1942年,华北抗日根据地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那段日子,冀南、太行山等地区遭遇了罕见的大旱,粮食歉收。
八路军战士们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可人是铁饭是钢,钢一般的战士也得靠“钢”养着,我军的日子不好过,鬼子的日子也难受,所以那段时间双方交战的目的只有一个,抢粮。
正面作战,我们不怕鬼子,可抢东西确实是鬼子更擅长,抢粮、抓人、杀牲口,鬼子闹得占领区鸡犬不宁。
抢夺粮食的日军
这不仅仅是切断了我军的粮食供应,更是有大批的难民为了躲避鬼子,涌入了根据地,本来粮食就紧张,人一多就更吃紧了,无奈,战士和百姓都只能靠树皮野菜充饥。
人一旦吃不到,不仅走路飘,思想也飘,鬼子意识到,这是一个离间军民关系的好机会,于是散播出谣言,说之所以会出现大旱,那都是因为八路军不敬鬼神,尤其是那个彭德怀。
虽然多数的民众不信那一套,可也挡不住有人想试一试,于是有些村民就开始搭起神台,烧香拜佛,这些事都被旁人看在眼里,时间久了难免会动摇民心。
百姓只用考虑活着,而八路军战士还得要作战,体力消耗要大得多,但彭德怀明白,八路军是人民的部队,作战也是为了人民,即便是到了这种危急关头,也得先保障百姓的粮食供应。
1943年4月1日,彭德怀下令,要求每一位八路军战士,每天要节约出一两小米来救济灾民,等到4月27日时,又增加到二两小米,采摘1斤半树叶、野菜交给炊事班。
八路军战士要挖野菜,灾民也得挖野菜充饥,所以彭德怀还规定部队不能在村庄附近挖野菜,避免与民争食。
彭德怀自己也带头节约,但警卫员知道他原本就有严重的胃病,这样饿下去,身体是要搞坏的,所以偷偷在他的野菜糊里掺了一点杂合面。
彭德怀一吃就知道今天的野菜糊里加了东西,把警卫员批评了一顿,他曾在一次生活会上说“党给我唯一的特权,就是带头吃苦”。
彭德怀明白,好日子谁都想过,苦日子谁都不想过,受苦的时候自己不带头,让战士们怎么想?百姓怎么想?一支将军带头享乐的部队,能有战斗力么?
新中国的今天,是战士们靠着小米加步枪打下来的,在战斗过程中,食物匮乏短缺是常有的事。
1947年,彭德怀率军在毛乌素沙漠作战,当时正值夏天,沙漠里更是酷热难当,战士们经常一天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一日,炊事员在集市上看到有小贩在卖黄瓜,想着可以给彭德怀解解渴,也补充一点营养。
当炊事员把黄瓜送到彭德怀面前时,彭德怀也是两眼发光,抓起黄瓜就咬。
黄瓜清甜的汁水还没流进他的喉咙,彭德怀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错误”了,他问炊事员:“这黄瓜,是每位战士都有么?”
这一问,让炊事员说不出话来,为了让彭德怀安心,他很想回答:“是”,但这样的谎言肯定会被很快拆穿,所以只能沉默不语,看到炊事员的反应,彭德怀心里也就有数了。
第二天的团以上干部大会中,彭德怀专门把自己吃了一根黄瓜的事拿出来做了检讨,认为自己这是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错误。
这不是一根黄瓜的问题,而是军心的问题,因为如果彭德怀今天吃了一根黄瓜,就当无事发生,明天下面的干部可能就会独自吃一只鸡。
上行下效,每个干部都享受一点点的特权,这些事积累起来,官兵之间的隔阂就这样在无形中产生了。
彭德怀就是这样,对外斗阶级,对内斗官僚,他很清楚,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和自己人。
一个敌人可以通过思想教育,成为一位坚韧的八路军战士,一位八路军战士也会被腐化成剥削者。
所以他非常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对身边人的影响,他总是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强调自己的四不准:不准接送、不准请客吃饭、不准收礼也不准找人代卖东西、不准参观时前呼后拥。
彭德怀时时强调,身边的工作人员又时时让他闹心。
1956年,当时彭德怀时任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每天都忙得连轴转,景希珍怕他太过操劳,累坏了身体,劝他多劳逸结合,可以多出去走走,最近北海公园很热闹,可以去看看。
北海公园
彭德怀接受了这个建议,决定去北海公园散散步,即便是散步,彭德怀也是带着“任务”去的,他想看一看老百姓的业余生活,可等彭德怀来到北海公园,却发现公园空无一人,门口还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休息”。
这让彭德怀很是困惑,公园怎么还会休息?又偏偏是自己来的日子休息,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景希珍搞的名堂。
原来景希珍按照流程把当天彭德怀的出行安排报给了警卫部门,警卫部门担心会有安全问题,提前做了准备,把公园里的游客给清空了。
得知真相的彭德怀勃然大怒,他质问:
“难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我来了,群众就得走?这么大一个公园,就只能容下我一个人?我来了,其他人就不能来了?”
并且表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上公园来了,免得被老百姓在背后骂娘。
这就是彭德怀,能一直保持平凡的不平凡,他不需要我们崇拜他,但我们也常常怀念他。
参考文献:
《彭德怀:老八路的作风没有变》谷峰
《彭德怀的爱民情怀》王厚明
《“叛变投敌,子不如父”--红军叛将郭炳生》王 稹
《从彭老总拒食黄瓜谈起》心禾 武湖
《彭德怀三摘自己画像》朱习文 庹晓芹
《彭德怀 正气直言大将军》王纬
《彭德怀的“四个不准”》王林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