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成吉思汗的起步阶段,非常艰难,甚至比乞丐皇帝朱元璋还要差。
但他不是那种能力以外、资本为零的创业皇帝。
所谓的艰难,仅是新手村的环境不友好,但供其获得成功的资源并不少。而且,全是那种别人奋斗几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的顶级稀缺资源。
自安史之乱以来,我们的主要关注点都在中原,现在视线北移,关注一下草原,讲一下成吉思汗这个一代骄子的新手村经历。
一、草原属于谁
公元前3世纪以来,也就是战国到秦朝建立这段时间,匈奴人做大做强,向西赶走了大月氏人、向东赶走了东胡人,草原属于匈奴。
公元前2世纪以来,也就是西汉这段时间,中原一统、草原一统,南北两大帝国激烈撞击,直至撞没了匈奴帝国,草原属于大汉。
公元前1世纪以来,也就是东汉到三国这段时间,东胡人的后代鲜卑人逐渐填补了匈奴人留下的草原空白,草原属于鲜卑。
公元4世纪以来,也就是五胡乱华和十六国时期,鲜卑人的分支柔然人逐渐填补鲜卑人留下的草原空白,草原属于柔然。
公元6世纪,也就是南北朝后期到隋唐这段时间,位于西北的匈奴别种突厥人突然崛起,打败了柔然人,草原属于突厥。
公元8世纪,也就是安史之乱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西边的回鹘人、北边的黠嘎斯人、东边的契丹人先后崛起,最后草原属于契丹。
但契丹人不是纯正草原帝国,它有一只脚踏进了中原地区,也就是幽云十六州。十六州面积不大,但总人口占比大辽六成以上。所以,对于草原的控制力度,契丹人不如之前的匈奴人、突厥人。
公元12世纪,也就是金灭辽宋以及与南宋对峙这段时间,东北的女真人突然爆发、称雄东亚,同时也从契丹大辽手中接管了草原。
问题是大金越来越像中原帝国,逐渐褪去草原底色。大金当然想像大辽那样控制草原,但智商跟不上、心力也不够。于是,草原野蛮生长。
二、悠久的蒙古部落
蒙古人原本生活在额尔古纳河一带,探究本源的话,应该属于东胡系。在公元7世纪迁入漠北,到公元10世纪已经成为北方草原上的一股势力。
但当时的草原不属于蒙古人,也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所有游牧人。
在成吉思汗之前,北方草原活跃着五大部落联盟,分别是塔塔儿部、蔑儿乞部、克烈部、乃蛮部和蒙古部。
在这五大部落联盟中,蒙古部起步比较晚,力量也比较弱,关键是内部也不团结。蒙古部内部分为两类:
一类是“纯种的蒙古人”部落,主要是拥有尼鲁温血统的蒙古人部落。尼鲁温是成吉思汗十世祖那一代人繁衍而成的部落,是蒙古部的最初源头,血统高贵。
一类是“一般蒙古人”部落,主要是尼鲁温部曾经的世袭奴隶和属民们。
“纯种的蒙古人”部落,还要分为两大部落或两大氏族:
一个是泰赤乌部,尼鲁温长房长孙一系,具体是长房俺巴孩汗的后裔;
一个是乞颜部,尼鲁温次房次孙一系,具体次房合不勒汗的后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泰赤乌氏和乞颜氏轮流当选蒙古部落联盟的首领。简单说,就是蒙古部落联盟的大汗,只能从这两个部落出。
另外,在尼鲁温部落中,还有一个札答阑部,据说是成吉思汗十世祖与一名兀良哈孕妇所生子嗣繁衍的部落,权可认为是拥有高贵血统的“小三”一系。扎木合就属于这一系蒙古人。之所以竞争不过成吉思汗可,首先是因为输在了血统上。
“一般蒙古人”部落,更乱更复杂。其中的弘吉剌部最强,虽然血统不够高贵,但长期与尼鲁温部通婚。成吉思汗第一个妻子就来自这个部落。其他还有兀良哈、许慎等等很多部落。
“一般蒙古人”部落,出不了蒙古部落联盟的首领。所以,他们基本就是随风倒的策略:尼鲁温部的哪一支实力强,他们就拜哪一支当大哥。
成吉思汗属于“纯种蒙古人”部落的乞颜部,是能出蒙古部落联盟首领的贵族部落。
而且,他的十世祖、八世祖、六世祖和曾祖父都做过蒙古部落联盟首领。但他的父亲也速该是乞颜部的首领,但不是蒙古部落联盟的首领。
因为泰赤乌部和乞颜部发生了矛盾,这两个贵族部落始终无法推举出新的蒙古部落联盟首领。尽管如此,也速该仍然掌握了蒙古部落联盟的军事指挥权。
这就是成吉思汗的资源。所以,他绝对不属于那种能力以外、资本为零的创业帝王。他的政治资源非常雄厚,只是在等待一个可以爆发的机会。
三、新手村的磨砺
成吉思汗的童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落魄贵族不如狗。他是乞颜部首领也速该的长子,妥妥的贵族部落贵公子。
但是,父亲被世仇塔塔儿人毒死之后,这个贵公子就成了没人理的弃子。失去首领的乞颜部投靠了泰赤乌部,抛弃了成吉思汗一家。
当时,成吉思汗九岁、二弟拙赤合撒儿七岁、三弟哈赤温五岁、四弟铁木哥斡赤斤三岁,还有一个吃奶的妹妹帖木仑,再有就是父亲也速该的二夫人以及两个比铁木真还小的异母弟弟。除此之外,就是家里九匹银合马。
泰赤乌部的首领担心成吉思汗兄弟长大后会报复自己,还突袭了他们一家,把成吉思汗抓到营地准备选个吉日杀掉。
好在得遇锁儿罕失剌一家相救,成吉思汗死里逃生。但他再也不敢接近泰赤乌部,一家人逃到了不儿罕山深处。
成吉思汗痛恨部众忘恩负义,却也没有理由过分痛恨。因为物质贫乏的北方草原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草原之所以崇拜强者,就是因为草原太残暴。现在的残暴,起码还有一个“你瞅啥、瞅你咋了”的前奏,但草原的残暴,完全是没有前奏的杀伐掳掠。
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见人家新娘漂亮,就招呼兄弟去抢,而且还准备杀了迎亲的蔑儿乞新郎。新娘诃额伦,也就是成吉思汗的母亲,劝离了蔑儿乞新郎,原地等着也速该来抢。这种杀人抢亲的勾当,不是偶发事件,而是常发事件,甚至频繁得成了草原传统。
媳妇能抢,牛马、财物当然也能抢。即便你躲到敌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却也躲不过被抢的命运。成吉思汗家唯一的财产,九匹银合马,就被一伙主儿乞人抢走了八匹。但这时候的成吉思汗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像他父亲一样勇武。在草原上追了六天六夜,硬是追回了被抢走的八匹银合马。
但是,你父亲抢了人家的新娘,人家也要抢你的新娘。那伙被抢了新娘的蔑儿乞人记恨了二十年,终于在成吉思汗成婚后,等到了报复的机会。他们也抢了成吉思汗的新婚妻子。
成吉思汗能从主尔乞人那里追回自家的银合马,也能从蔑儿乞人那里追回自己的新娘。因为他已经长大成人,正在成为草原上当之无愧的强者。
关键是成吉思汗的贵族身份和他爹给他留下来的政治资源。在他还是弱者的时候,这些资源啥用没用;当他成为强者之后,这些资源就能转化为力量。
为了抢回新娘孛儿帖,成吉思汗发动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战争。
克烈部的首领王罕是他爹也速该的安答(结拜兄弟),札答阑部的年轻首领扎木合是他童年的安答。于是,王罕派出两万人、扎木合派出两万人,一起进攻蔑儿乞人,帮助铁木真抢回新娘。
在当时,成吉思汗仅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便这个一代天骄,在当时就能力可拔山、气盖寰宇,但又怎么可能拉出四万军队?
成吉思汗是顶天立地的草原汉子,别人一见就肃人起敬,这很好,却啥用没用。因为他这样的汉子草原上随处可见。但如果与下面这些资源结合呢?
拥有尼鲁温贵族血统,出自蒙古部唯二的贵族部落乞颜部,原乞颜部首领也速该之子,很有可能当选乞颜部首领,还有可能当选蒙古部落联盟首领。把这些跟草原汉子加在一起,那就是王炸。
对于这种等待爆发的潜力股,王罕和扎木合都愿意帮助他。关键是抢了蔑儿乞人,自己也能分到好处。
蔑儿乞人的首领脱脱,是一个十足软蛋。
他担心成吉思汗会报复自己,所以往营地以外派出了很多的侦察耳目,并在第一时间就获悉扎木合率领两部联军进攻自己的消息。然后,你以为他会以逸待劳或打个埋伏吗?
根本就没有。
这家伙谁也没有通知,就逃跑了。可怜的蔑儿乞人全都成了成吉思汗的屠杀对象。所以,草原人一定要找到强者、也必须要跟随强者。找不到或跟错了,那就要多悲惨有多悲惨。
通过抢回新娘之战,成吉思汗不仅获得了自己的部众,而且向所有蒙古人证明: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草原强者。
与扎木合分道扬镳后,成吉思汗带领自己的部众向西前行,转场到也速该家族的传统驻牧地克鲁伦河上游。在路过泰赤乌部的营地时,泰赤乌人以为成吉思汗要攻击自己,于是连夜撤走去投靠扎木合。当初他躲着泰赤乌人,现在则是泰赤乌人躲着他。到这个时候,成吉思汗已经被公认为草原强者。
之后,原先投靠扎木合的乞颜部百姓和奴隶纷纷转投成吉思汗。此外,还有二十七个蒙古氏族和小部落的四十多个首领带着部众,以及很多非蒙古部的其他族群,也来投靠成吉思汗。
尼鲁温贵族的血统、击败蔑儿乞人的战绩,让成吉思汗足以吸引满世界寻找草原强者的蒙古人。
特别是札答阑部的阔阔出,也来到了成吉思汗的营地。他是萨满教通天巫,是蒙古人的精神领袖。这个大巫师在扎木合与铁木真之间选择了铁木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所有信奉萨满教的蒙古人点亮了他们到底应该追随谁的明灯。
公元1183年到1184年之间,成吉思汗召集乞颜部的长辈和有名望的人,举行“库里尔台”,即选汗大会。在这次大会上,乞颜部终于在20年后选出了自己的可汗——铁木真。
此时的成吉思汗铁木真,仅仅是乞颜部的首领,不是蒙古部落联盟的首领,更不是北方草原上的成吉思汗。要统一草原、成为全部游牧民族的大汗,成吉思汗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但无论怎么说,或是一代天骄或是一代魔鬼,终于走出新手村,即将鞭挞整个北方草原。在宋金两个草台班子还在比烂的时候,他们的天敌已经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