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军营电影轶事
廖云 撰文
看五色之翼发表的《军营电影轶事》,引起了我的共鸣。因为我也当过知青,也是76年2月兵,又是师电影队放映员出身,所以读此文,引起了我对军营电影往事的回忆。
作者任炮团电影组长后留影。照相也不知道收敛目空一切的眼神
一.“老子不得虚”!副团长气急要打人
开封知青战友于开军,为不耽误连队战士看电影,虚张声势,要与兰州知青打架。我则是为了战士早点看上电影,实实在在与团领导干了一架。
那是78年冬天,我刚提升为师炮兵团电影组长4个月。因为工作交替,接到提干命令后,又在师里待了3个多月。到团里报到不久,就带两个放映员去榴弹炮1营和加农炮2营放映,算是首次在两个营官兵面前亮相。
通知晚7点开映,两个营的官兵不到6点半就整齐列队坐在露天场地上,顶着寒冽的风,冒着飘落的雪,跺着脚搓着手,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开映。可是1营部通信员跑来通知,说团领导在营部参加重要活动,要我们推迟半小时开映。
看着连队官兵在风雪中渴望早点放映的眼神,我心里很难受,可是不得不服从团领导的命令。耐心等到7点半时,营部书记又跑来通知,说婚礼还没结束,要求我们再推迟半小时放映。
我这才知道,是一位从北京下来的资深副团长,参加1营部管理员的婚礼,2营的干部也参加了。婚礼从晚6点开始,闹腾得欢,酒也喝得酣,一直结束不了。知道“重要活动”是婚礼后,我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当着传达命令的营部书记的面,立马开机放映。顿时,两个营的官兵掌声雷动,欢呼声响彻夜空。
正在放电影的作者
营部书记急了,说我违抗团领导命令,吃不了兜着走。组里一位与我同龄的老兵,悄悄告诉我,说这位副团长很凶,不仅骂人凶,打人也凶,所以资格很老还是团副,是被贬到团里改造教育的,提醒我当心挨打。
老电影《黑三角》剧照
老电影《春苗》剧照
听了老兵的话,刚才被官兵掌声欢呼声激动的心,即刻凉了下来,有点发怵。随后又想,反正已经抗命,无所谓了,但不能在两个营官兵面前,受训挨骂丢脸。于是,嘱老兵负责放映,就去营部找副团长理论。
刚走到营部小院门口,几个干部簇拥着喝醉了的副团长,向放映场走来,我立即迎上前去敬礼。书记指着我,对副团长说:他是电影组长,就是他叫手下的兵不听您的命令开演的。
副团长顿时怒气冲冲,对我吼:“反了你,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立马给我停演,否则,老子撤了你的职。”
我不知从何来的勇气,大声顶他,也喊道:“战士们在风雪中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不会执行你的命令,随便你咋个办,老子不得虚。”情急之下,我居然把四川话里带把的方言,也说了出来,意思是老子不怕你。
说完,我扭身就走。事后听说,几位营干部把发怒要追打我的副团长,硬架了回去,我和副团长这场仗,才没有打起来。
提醒我说副团长很凶的放映组老兵(右)与作者
回到团部,我立刻到政治处黄主任面前说明情况。黄主任是广西人,师里老宣传科长,老牌大学生,夫人是儒雅的中学老师。黄主任在师里对我就很好,他也是因为性格直爽,书生气重,遇事较真,经常犯上,不受领导待见,被平职下到团里。
炮团政治处合影留念。黄耀勋主任(中排右3)在作者违抗命令后,仗义执言。后排左2是作者,照相还是不收敛犯上的傲气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惺惺相惜,听了我的报告,黄主任深度近视眼镜后的怒目圆睁,立即打电话给团政委。团政委余万松是四川老乡,立马回复黄主任,说放映员做得对,应该表扬,他去做副团长的工作。听了政委和主任的对话,我的心才安静下来,踏实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在司令部吃早饭时,副团长走到我面前,主动道歉,而且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好样的,有种!像我,对我脾气!”从此以后,这位副团长真的对我不错,经常到电影组看我,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
我在师里军里因个性强、性子直,为下犯上的事不少,刘冬冬政委给我取了“廖大侠”的绰号。后来,我去北京宣传推广高炮旅九连事迹后,他又给我取了“廖九连”的绰号。
如今,每当听到战友叫我的绰号时,就特别怀念可亲可敬的老首长。
二.“天棚上有坏人”
裴宜广讲的那些电影,我都放映过。由于专注放映,对电影的故事情节,记得不多。但放映苏联电影《解放》时,发生了有趣的事,记忆很深。
放映《解放》时,正值盛夏。师直属队所有干部,到师部大礼堂观看。由于观看时间长,中间休息,师后勤部还为观映干部送了馒头和绿豆汤。
休息后接着放电影,大约1小时后,礼堂里突然人声鼎沸,一阵骚动,有人大叫:天棚上有坏人!
我们立即关机停映,并打开礼堂灯光。很快,警侦连的战士荷枪实弹,对大礼堂实行警卫戒严。
据说,从礼堂天棚上落下“臭雨”,淋在观众头上,而且清楚听见了天棚上有人活动的声响。
警侦连官兵上天棚后不久,陆陆续续“押送”下来10余个小子。我一看,乐了,都是大院里师首长和科长们的儿子,全都满脸汗渍,浑身灰尘,个个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这帮“坏小子”平时就不安分,我和他们经常一起打篮球、踢足球、游泳,混熟了,也知道他们不少“糗事”。
他们都是顽主,没少干捣乱打架毁路灯的事。在一次师机关集会时,他们躲在大礼堂门前花台侧面,等到师宣传队和机关女兵入场,领头的师长二小子喊一声某翘臀女兵的姓名,其他人就齐声喊“鸡屁股”;领头再喊一声某较胖女兵的姓名,随从们又齐声喊“肥大妈”。经查,此事指使人是一个首长的公务员。他曾追求过这两位女兵,均遭拒绝,于是便指使上演了这出恶作剧。事后,他受了提前复员的处分。
这帮小子,为了偷看这场限定观众范围的电影,偷偷上了大礼堂的室内天棚。由于憋不住大小便,就上演了天棚下“臭雨”,尿淋观映军官,警侦连屋顶“擒坏人”的活宝剧。
大院这些小子们,长大懂事后,不少人成了才。不过,这是后话了。
三.“她们穿了裤子”
74年我下乡不久,邻村来了一个姓刘的上海知青。他本来应到北大荒建设兵团,但叔叔是我们县某央企厂医,门路广,把他迁到我下乡的公社插队。
刘知青人不错,与我们几个知青好友处得来。但身上那股自视高人一等的上海人味道,让我们感觉有些不爽。
说实话,刘知青文化水平不咋地,可一旦说起上海和外国,他就像打了鸡血,兴奋不已,滔滔不绝,说得嘴角直冒白沫。
他尤其喜欢说外国人的事。那年头,我们小县城的人,只有在新闻纪录片,或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电影上看见外国人,因此,来自十里洋场大上海的刘知青,自诩“外国通”,我们也只能认了。
不过,我们总觉得他说得太悬乎,有吹牛之嫌。比如,他说在上海大剧院看过苏联芭蕾舞团演的《天鹅湖》,亲眼见过跳芭蕾舞的女演员都不穿裤子,我们就坚决不信。
《天鹅湖》剧照
可是,他信誓旦旦地说:侬晓得伐?阿拉坐在前排,看得蛮清楚,她们真的不穿裤子。侬晓得伐?她们的大腿,好美好美,好白好白哟!这时,他嘴里还啧啧作响,仿佛吃了美味大餐。
无论刘知青如何眉飞色舞描述,我始终不相信,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和证据。我带着疑问入伍,期待有机会找到答案。
到电影队半年后,我在放映《列宁在一九一八》时,第一次看到了芭蕾舞剧《天鹅湖》,真的看到了刘知青描述的女演员们“好白好白”的大长腿,但要集中精力放映,不能仔细辨认她们穿没穿裤子。
放完电影后,队长叫我倒片准备下场放映。我想在倒片时,看看女演员们究竟穿没穿裤子,因此进了倒片室,就关门反锁,还把窗户关上,像作贼似的心里扑嗵直跳。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天鹅湖》那段,我把台灯调得最亮,还拿着检片用的放大镜,一帧一幅地把四只小天鹅的所有画幅,认真仔细看完,又同样认真仔细地看完了天鹅群舞的所有画幅,确定她们是穿了裤子的。
老电影《列宁在1918》中有关天鹅湖的片断
于是,我兴奋得连夜给还在农村当知青的好友写信,告诉他们我看了《天鹅湖》,而且确认女演员“她们穿了裤子”。
第二天,队长问我片子倒好没有,回答时我竟感觉脸上发烧。见到队里几个女兵战友时,更觉得不好意思,连招呼都不敢打。毕竟,我经历了一次最荒唐的倒片。
作者与师电影队3位女战友40年后再相逢。昔日的小妹妹,如今都是奶奶、姥姥了。当年,作者在对“天鹅们”鉴定后,见到她们就躲
说到军营电影轶事,趣事趣闻最多的是队里来了女战友。可是,我本来是写读了裴宜广趣文后的感言,没想到一不留神,写了这么多,有点喧宾夺主了,赶紧就此打住。
在此,感谢裴宜广的趣文,让我回到青涩甚至有些荒唐的往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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